“哦”
望見霧中越來越清晰的飛頭們,瑪格麗特公主呻吟了一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閉上了眼睛:
“正常狀態,這件遺物不可能弄出如此多的分身,遺物要失控了。漢密爾頓先生,快后退,詛咒正在對我們生效。”
“沒有那個必要。”
夏德向前一步,雙手猛地拍在一起:
“哈!”
雙臂張開,巨大的弧形光刃劃破濃霧,劈向那密密麻麻的人頭墻。銀月的光刃劈向墻面,在越發詭異的人頭呢喃聲中,月光與飛頭們對撞。沉悶的咒罵聲成片出現,“墻”上被劈出了一條巨大的豁口,但轉眼間便又被新的人頭填充了:
“不要再攻擊了,你身上的詛咒......”
瑪格麗特公主立刻提醒,然后便驚訝的看到夏德脖子上的黑色驟然變亮,像是被火光點燃一樣燃燒起來,隨后便消失不見了。
“神性余輝”狀態保護靈魂不受污染,“初火的余燼”則能夠讓身體免疫特定的詛咒。文書級遺物查爾斯二世的斷頭詛咒是血肉類詛咒,正是被初火克制的類型。
“哪個是本體?”
夏德目光炯炯的看著覆壓而來的人頭。
和剛才一樣,全部都是本體。
“大罪鎖鏈!”
袖筒中黑色鎖鏈嘩啦啦的流出,在其延伸出足夠的長度后,夏德右手緊握鎖鏈一端,如同揮舞長鞭一樣向著“人頭墻壁”抽打而去:
“紅龍之力!”
緊繃的肌肉帶動鎖鏈抽擊,嗖的破空聲響讓因為目視了“大罪鎖鏈”上符文,而心神不安的瑪格麗特公主回過神來。只見那根仿佛能夠吸光的漆黑鎖鏈,只是一擊便幾乎擊塌了大半面的“人頭墻”:
“好厲害的奇術!”
公主忍不住贊嘆道,但夏德卻輕聲解釋:
“它沒有攻擊力!”
說著,活繩戲法控制鎖鏈在空中完全不講物理規律的變向,隨后夏德再次將鎖鏈擊出,徹底擊破了那面不斷靠近的人頭墻。
密密麻麻的人頭如同皮球一樣的滾落到骯臟的小巷中,在一聲聲咒罵聲中,變成一灘灘的黑泥。大罪鎖鏈繼續抽向空中僅剩的那顆人頭,大概是因為損失了太多力量,那顆人頭居然沒有試圖逃跑,反而是張開嘴巴咬向了大罪鎖鏈的一端:
“好機會!”
雙方同時用力,人頭的力量和夏德的肉體力量比拼,最終是夏德略勝一籌。在腦袋被拉來的同時,鎖鏈在夏德的控制下,從人頭的嘴巴鉆了進去,隨后順著食道,從腦袋下端鉆出。打了一個回旋,又轉而纏繞在鎖鏈后端,相當于將人頭串在了鎖鏈上。
暴食、貪婪、懶惰,大罪符文在鎖鏈上閃爍幽光,那顆還在抖動的人頭,在夏德的靈飛速消耗的同時,終于一點點的平靜下來:
“大罪......”
最終眼睛閉合,徹底一動不動了。
“好了。”
夏德這才松了一口氣,在嘩啦啦的聲響中,大罪鎖鏈將那顆人頭拉向這邊。他右手拽著鎖鏈,將人頭提在了手中。當夏德再去看瑪格麗特公主,后者不動聲色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抿著嘴,雖然猜到這位德拉瑞昂的騎士可能很有能力,但她沒想到居然這么有能力。瀕臨失控的遺物,僅憑她肯定無法完成收容,但剛才夏德出現以后,居然靠著硬碰硬正面擊潰了對方。
“漢密爾頓先生,請問你是幾環術士?”
“瑪麗小姐”輕聲問道,夏德搖搖頭:
“瑪麗小姐,既然你不肯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我也沒理由告訴你我的等級。不過,你是外地來的環術士,大概不知道本地的情況。從今年夏季開始,本地各種奇怪的事情頻發,我們小組和麥迪遜先生小組是朋友,所以我要提醒你一下,在托貝斯克一定要小心。”
“好的。”
公主小心的說道,收回了自己的人偶。夏德將手放進口袋里,翻出一只紙袋將人頭裝起來,然后后退幾步,助跑幾步用鞋子踢擊墻面,空著的左手只是向上一伸,便抓住了攀援在墻壁上的黃銅色金屬管道。利落的向上縱身,幾下便來到了二樓的窗臺,讓自己重新回到了三只貓旅店中。
再去看巷子里的瑪格麗特公主,后者有些為難的看著二樓的窗口,顯然是無法像夏德那樣直接翻上去。
“請上來吧。”
鎖鏈從窗口垂了下去,但瑪格麗特公主搖搖頭。
當她從正門回到旅店,又在二樓見到一行人的時候,夏德和施耐德醫生都已經坐回到了桌邊。
那顆人頭回到了女人的身體上,隨后,夏德在桑美夫人那里要了一間房間,施耐德醫生將他的病人送回房間,麥迪遜先生扶著女人,和瑪格麗特公主一起,與夏德進入了三樓的新房間。
收容文書級遺物查爾斯二世的斷頭詛咒,是瑪格麗特公主的學院任務,她需要靠這件遺物,從瑟克賽斯換取特殊材料“血人偶的絲線”,這是她從四環晉升五環的核心材料之一,就算她是公主也沒辦法從其他地方弄到。
從女人身上將遺物提取出來,需要相當繁雜的步驟。當施耐德醫生敲門并閃身進來的時候,儀式才只是準備了一半。夏德和醫生畢竟拿了別人的錢,因此也幫忙布置了儀式。
等到下午四點的時候,他們將那個昏迷的女人放在椅子上,將椅子挪移到地面涂畫好的儀式基陣中。
夏德關閉了窗簾,醫生用報紙堵塞了門縫處的光亮。一切準備就緒后,隨著墻邊的麥迪遜先生關閉煤氣燈,在漆黑中,地面的粉筆印記全部亮了起來。
瑪格麗特公主手持一把特殊處理過的銀質餐刀,系著褐色的皮圍裙,戴上有著儀式象征物作用的烏鴉面具,在三個男人的注視下,站在椅子旁,親手割下了女人的腦袋。
切割面沒有流血,反而有著蠕動著的黑色泥污。瑪格麗特公主左手拎著腦袋,右手則從圍裙的前方大口袋里取出一只裝著新鮮血肉的寬口玻璃錐形瓶,將玻璃器皿放在了腦袋下面。
玻璃錐形瓶中的血肉是誘餌,蠕動著的黑色泥污逐漸的從腦袋的切口脫離出來,然后鉆進了瓶子中,并在頃刻間腐化了那團血肉。蠕動著的黑色泥污,到了這一步才終于真正變作了一條令人作嘔的黑色寄生蟲,但脫離了真正的活人以后,它的低語要素已經相當低微了。
“瑪麗小姐看起來很擅長這種手術。”
夏德在一旁小聲說道,醫生則解釋道:
“瑟克賽斯高等醫學院和圣拜倫斯的培養側重方向不同,除了魔藥和煉金技術高超以外,他們對于死靈、人體改造也很在行。”
見遺物被完美剝離,瑪格麗特公主也松了一口氣,將瓶子遞給一旁的麥迪遜先生,她則是重新縫合女人的腦袋。這個不幸的女人并不是托貝斯克人,而是從更南方的城市一路來到這里,然后被瑟克賽斯發現了身份。
在遺物脫離后,如果能夠盡快將腦袋縫合回去,她還能活下來。只是因為被遺物附著太久,她的精神已經受到了無法挽回的傷害。之后,瑟克賽斯高等醫學院會派人將她接走,在確認她能夠回歸正常生活后,再將她送回她生活的地方。
“還好還好,收容過程還算是順利,如果真的失控了,這次麻煩就大了。”
戴著手套的麥迪遜先生說道,將那只瓶子劇烈搖晃,在確認瓶子里那條漆黑的蠕蟲不再動彈后,才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到桌面上打開的金屬匣子中。這只盒子才是真正的收容容器,其表面有著瑟克賽斯高等醫學院的校徽——被手術刀穿刺的書本。
“如果失控會怎么樣?”
夏德好奇的問道。
“飛頭周圍三百米內,所有的人型生物的腦袋自動與脖子分離。”
麥迪遜先生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施耐德醫生在門口嘖了一下:
“最近半年這種奇怪的遺物越來越常見了,以前大城市里雖然也有未被收容的危險遺物,但出現頻率可沒有這么高。”
“托貝斯克很危險嗎?”
還在做“縫合手術”的瑪格麗特公主問道。
施耐德醫生看向麥迪遜先生,麥迪遜先生看向夏德,夏德看向施耐德醫生,一時之間誰都沒有給出答案。
在將女人的腦袋縫合完以后,麥迪遜先生雇傭了一輛馬車,將女人送走。瑪格麗特公主捧著收容遺物的匣子,支付了夏德和醫生的報酬。她顯然還有些話想要對夏德說,但最終欲言又止的離開了。
這讓夏德更加期待,下一次在公開場合見到瑪格麗特公主時的樣子。
他和施耐德醫生站在三樓房間的窗口,看著“瑪麗小姐”消失在圣歌廣場的人流中,醫生這才問道:
“夏德,現在公主知道了你是環術士,但公主卻不知道你已經知道她知道你是環術士。而且你知道她也是環術士,但你更知道她不知道你知道她知道你是環術士,接下來你會怎么做?”
醫生的話很好理解,夏德回答道:
“瑪格麗特公主知道我是環術士又怎么樣呢?比起她,我對另一位森里克來的函授學生更感興趣。”
“普利夏爵士?”
醫生問道。
夏德點點頭:
“醫生,如果你知道普利夏爵士,要在本地參與遺物收容或者其他與環術士有關的活動,記得通知我一下,我有些事情需要找他。”
醫生也不問夏德要做什么:
“沒問題,我去問問阿蘭就知道了。其實上次我就想說了,既然安茹王室中有環術士,我們王國的王室成員中,應該也有。”
說著話,他還看了夏德一眼,顯然是想在夏德那里得到確認。
夏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國王室和奇術學院都有私人的關系。雖然五神教會承諾不會干涉世俗王權,但王室不可能不做自己的打算。”
“明白。”
醫生嘆了口氣,看向圣歌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們正身處最好的時代,神權和王權相互扶持,社會的變革總體平和,兩大人類王國因為蒸汽時代的到來也基本保持著和平。真希望,這樣的時代能夠一直延續下去......怎么想都知道不可能。”
醫生用手指敲了敲木質的窗臺,然后示意夏德與他一起去看看吉姆斯先生。那位先生睡了一下午,大概也應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