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正廳相較于夏德剛才出現的教堂后方,保存相對完好,甚至長條的石質座椅,至少一半以上都還完整。這里的面積很開闊,在繁榮時至少能夠容納幾百人一起落座,聆聽神父的講經。
只可惜如今,四周窗戶都被雜物堵住,地面的磚縫里生長著冬季仍然保持活力的矮草,布道臺后面的墻壁上,也沒有了圣徽的蹤跡,無法辨認這座教堂屬于哪位舊日的神明。
自然的野性與莊嚴的教堂完美融合到了一起,凡世的一切,終歸是抵擋不住時間的偉力。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坐在中央過道右側,第一排長條桌椅上的,穿著長袍的中年男人的石像。那石像非常的逼真,頭發的細節、袍子的褶皺、眼角的皺紋完全和真人一致。石像的眼睛看向了教堂應該懸掛著圣徽的空蕩蕩的墻壁,夏德甚至能夠從他的眼神中,看到釋然和惆悵。
石像的臉型是典型的卡森里克南方人長相,如果不是這里的光線還算充足,夏德甚至會認為這是一個活人。
“石像?”
他走了過去,將手放在了坐著的雕像的肩頭,然后感覺自己摸到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普通石像。
“只是石像嗎?”
是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碎它試試看。
夏德猶豫了一下,并沒有這樣做。雖然歲月之息還原這種普通的石頭毫無難度,但既然這座石像是這座教堂中,唯一還算完整的東西,那么就讓它在這里待著吧。
稍微檢查了一下這里,為這幅景色感嘆的同時,夏德來到了教堂正廳的大門。這里也就是整座教堂的大門,雖然沒有被雜物堵住,但雙開的金屬門卻嚴絲合縫的鎖在一起。
“鎖頭在內側最后一個離開的人,把自己鎖在了教堂里面,還是用空間迷宮離開了?”
他心中思量著,而門鎖對于夏德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對于已經晉升中環的他來說,只是敲擊了一下金屬門,鎖頭便咔嗒一聲彈開,甚至連鉸鏈都嘩啦啦的自動墜落向了積雪的地面。
微微彎腰雙手用力,刺耳的聲響中,雙開的金屬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讓外界的陽光直射進來。側著身體從門縫中走出,站在教堂臺階上方的平臺處,右手遮在眼眉上,瞇著眼睛有些驚訝的看向了四周。
在夏德的想象中,既然這座廢棄教堂還能保持的相對完好,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那么這里必定是蘭德爾河谷外的山區,或者密林深處。
但此時真正來到了門外,看到教堂外面是被積雪鋪滿的荒廢的庭院,庭院中央有著只剩下底座的雕像噴泉。而在庭院的外面,居然是城市的街道。
熱鬧的人流從這古舊的廢棄教堂的外面穿行,身著卡森里克冬季服飾的市民們,在細碎雪花飄落的天氣繼續著自己的生活。
街道不是很寬,但也能讓兩架馬車相向而行,教堂庭院的大門是教堂建筑常見的鐵藝柵欄門,門外街道對面則是一家有著三層的舊書店。雪將傾斜的房頂染成了銀色,冰掛從書店門口的一樓雨檐垂下,像是學徒的年輕人,正高舉著掃帚試圖將它們打下來。
再向著天際的遠處看,城市的鐘樓、正神教堂的側面尖塔塔頂、向著天空噴吐著黑煙的煙囪都在雪中清晰可見。
賣報的男孩從教堂門口經過,沒有注視這里一眼。拄著手杖的紳士匆匆路過,卻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懷表。馬車從廢棄教堂門口駛過,讓夏德將注意力放在教堂庭院門口的黑色彎拱柵欄門上。但隨后他便意識到,街道上的人們,似乎根本注意不到這座占地面積頗大的教堂。
不僅是沒人注意到他,甚至沒人向荒廢的庭院投來任何注視的目光。即使是再熟悉這片街區的行人,也絕不可能不向這里投來哪怕一次的目光。
“城里有這種建筑本身就不合理,教會不會允許舊神教堂在城市中出現的。而且就算正神教會允許,流浪漢沒有來占據這里當做過冬的住所也不合理外面的人看不到這里嗎?這次的出口,還真是有趣。”
但出口在城里,對夏德來說也是好事,至少省去了他奔波的時間。
他嘗試著走下了教堂門前的臺階來到庭院中,果然依然沒人注意到他。于是夏德抓起一把雪捏成雪團,越過柵欄丟了出去,雪球落在街面上散開,夾著黑色公文包路過的男人立刻看向地面的雪球,然后疑惑的看向四周,像是在尋找是哪一個調皮的孩子亂丟雪球。
但實際上“調皮的孩子”就在柵欄另一側的院子里。
“看來是真的看不到。”
雖然弄不懂這是因為什么,但夏德終歸是要出去看看的。為了防止自己也回不來,他還特意在庭院的柵欄上栓了一根細線,隨后才手握細線一端打開了柵欄門,然后閃身走了出去。
當夏德的全部身體來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才終于有人看了他一眼,但一點也不驚訝,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個位置。
“走出柵欄門的時候,感覺好像越過了一層水膜.空間的力量。”
他心中思索著,低頭看向手中,發現那根線居然斷掉了。再轉身看向身后,發現身后是一堵墻。
稍稍走遠一些再去看,墻壁兩側分別是“蘭德爾市公共印刷廠”的院子以及掛著“伯克利植物展覽館”牌子的三層建筑。
左側建筑的門牌號是“櫻桃葉大街11號”,右側的門牌號是“櫻桃葉大街12號”。而剛才夏德走出來的那座廢棄的教堂,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下可真是”
他微微吸氣,將手按在了那堵墻壁上,這墻壁是“伯克利植物展覽管”的外墻。手接觸墻壁,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異常:
“能感覺到什么嗎?”
沒有要素痕跡,也許需要特定的方式,才能重新讓剛才的庭院顯現。
夏德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倚靠在墻壁上,拉低自己的帽子,眼睛看向面前的大街:
“這次可真是大意了.所以,我應該怎么回去?”
反復檢查了幾十遍,直至墻壁對面的舊書店學徒,都開始注意到他以后,夏德才無奈的離開了這里,暫時接受了廢棄教堂消失的事實。
并沒有走遠,他穿過了街道進入到了對面的“櫻桃葉巷25號”泰倫斯舊書店,在舊書店的書架中穿行,挑選了一本缺少扉頁的舊書《卡森里克森林故事》,打算帶回去給多蘿茜做禮物,這才走向了柜臺。
看守柜臺的是一位穿著羊毛馬甲,頭發灰白,帶著老花鏡的老先生。他正低著頭,小心的為一本缺頁的舊書修復撕裂的部分。
老人很快為夏德結賬,而夏德收回了找零后,用自己已經相當嫻熟的卡森里克語問道:
“先生,我其實是一名從外地來的作家。”
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書:
“我聽說這條街上,有很多有趣的傳聞,不知道您是否可以給我說一說?”
“有趣的傳聞?”
老人的卡森里克語發音不是很標準,這大概是蘭德爾河谷的口音,他抬起頭推了一下自己的老花鏡,稍顯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夏德,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如果你關心的不是這條街盡頭住著的鐵匠,和酒館的那位年輕女招待有染的傳聞,那么我想你想聽的應該是‘不存在的教堂’的故事。”
“居然真有。”
夏德心中想著,將找零中的1芬尼的小圓幣彈到桌面:
“能和我仔細說說嗎?”
“這不是有條理的故事。”
老人沒去管那枚硬幣,而是繼續低頭處理手中的舊書:
“每隔幾年,就會有人聲稱,在這條街道上看到一座廢棄的教堂,是的,就在這家店的對面。但不論人們怎么檢查,就是找不到所謂教堂的蹤跡。連附近和平教堂的神父,都專門過來檢查過,但顯然沒什么結果。”
“真是有趣的傳聞那么您看到過所謂的教堂嗎?”
“當然沒有,說實話,我是不怎么相信這類傳聞的,但如果將其寫成故事,我想大概會很有趣。”
夏德笑著點了點頭,只要那座教堂不是“隨機出現在城市任意角落”,而是的確在這條街上,只是他看不到就好。
“哦,另外還想向您打探一件事。”
他又留下了一枚硬幣:
“本地,是否有姓氏為‘格蘭杰’的大貴族?”
“看來伱果然是外地來的,不過通用語這么標準,是威綸戴爾的吧.河谷的伯爵格蘭杰伯爵的名聲,在本地不可能沒有人知道。”
老人說著,依然沒有去管硬幣。
“伯爵?”
夏德一怔,這樣一來,他還要偽裝一下才能把那兩枚勛章送回去。
“請問,那位格蘭杰伯爵的莊園在哪里?”
“要買一份城市地圖嗎?”
老人抬頭笑著問道,然后指向那兩枚硬幣:
“這個,可不能算在信息的費用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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