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保持著幻術也想跟著進入樓梯,但路過通道口的時候,卻發現這里被設置了一個簡單的警戒儀式:
“哦?這地方居然請的動環術士來幫忙布置儀式?”
不過因為那個警戒儀式過于簡單,以至于對精通幻術的夏德完全不起作用。
穿過黑暗狹窄的樓梯便來到了隱蔽的四樓,這里更是了不得,居然是大平層似的房間。裝修奢華程度以及家具的布設,都比樓下還要好,讓夏德不得不懷疑,這里是不是這家高檔妓院用來招待大人物的地方。
安洛斯處長才剛一露面,便聽到了房間東南角的聲音:
“安洛斯,你太慢了。你知道租這里,要花多少錢嗎?”
這是男人的聲音,而且是卡森里克語。
安洛斯處長壓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帶著手下走了過去:
“你也要有些耐心,希卡利·薛諾德。如果被人發現我們兩個這樣見面,你覺得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房間東南角,地板凸出了一個有兩層階梯的臺面,上面放著方桌和凳子。一側墻壁上窗戶的單層玻璃,能夠從四樓俯瞰雨蒙蒙的整個米凱拉高爐市。而根據不遠處的那座“玻璃高爐”的剪影,夏德也能判斷出這里在市區內的具體位置。
和安洛斯處長說話的,是一個夏德沒有見過的高瘦男人。他有著很濃密的胡茬,看上去是刻意保持這樣的模樣。陌生高瘦男人應該是這次會面的邀請者,因為這間頂樓房間里,有五六個他的手下,不過都很自覺的退到了被木墻隔斷的另外房間,不去聽接下來的對話。
高瘦的希卡利·薛諾德和安洛斯處長握手:
“的確會有些麻煩,但你說人們會認為,是你這個軍情六處的處長,叛逃到了我們卡森里克,還是我這個灰手套的部長,叛逃到了你們德拉瑞昂?”
夏德很慶幸沒人看得到自己此時的驚愕模樣,同時他也很慶幸他跟過來了。
安洛斯處長擺了一下手:
“無聊的問題。如果不是有必要,我才不會來見你。坐下來說話吧,你知道我不能在這里久留。”
他示意身后的人將公文包遞給他:
“這次合作是迫不得已,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好,關于有人至少提前準備了一年,要在這里嘗試刺殺你們的嘉琳娜公爵,和我們的談判代表團團長西米爾公爵的事情,目前的情報是這樣的。”
灰手套的薛諾德部長說道,不過他可不是夏德的上司,王牌特工“灰頭鷹”原本就是直屬于王室,就算現在傳到了“灰頭鷹二世”也是直屬于瑪格麗特公主。
“在討論之前,你確定這里安全嗎?”
安洛斯處長按住被抽出來的文件問道,薛諾德部長點點頭:
“絕對安全,我雇傭了那些特殊的人設置了儀式,防止有人溜上來,否則你以為這里為什么這么貴?”
說著,雙方都將各自準備的文件拿出來,白色的文件紙很快鋪滿了桌面。達克·安洛斯處長與那位希卡利·薛諾德部長起身,近乎是趴在桌子上對每一條各自掌握的線索和情報進行交流和討論,夏德則靠在高臺旁的欄桿上,一邊看著單向玻璃外的雨水,一邊聽著他們的每一句對話。
雖然在下雨,但依然有微弱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外鄉人的臉上。雨滴密集的擊打著窗戶,特工的首領們也在快速的交流著情報。夏德就這樣安靜的站在那里,雖然所有信息都沒有放過,但看著外面玻璃之城的雨中景色,看著安靜的城市,難免還是有些感嘆,這一切都改變的太快了。
一邊聽著情報,一邊想著身邊的姑娘們的笑臉,自露維婭最后到蒂法的展顏一笑。他知道此時不應該想這些,但這雨天的氣氛,未免有些太壓抑了。
春季的雨往往并不大,但一旦下起來就無法停下,這是格林湖地區的氣候特征。等到安洛斯處長和身后提著手提箱的男人,從門前栽滿了鮮花、用一面花墻作為影壁、隔絕珀西法爾大道上過路人視線的本地高級營業場所走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這天上午的十點半。
馬車停在路口等著兩人,向來謹慎的安洛斯處長在收起雨傘、登上馬車前,還四下看了一眼。他很謹慎,示意馬車先載著助手離開,他自己則壓著帽子,走向了背著手,在那面花墻影壁前擎著傘抬頭看花的夏德。
“您似乎并不驚訝,能夠在這里看到我。”
夏德沒去看來到了自己身邊的上司,安洛斯處長笑著說道:
“既然那位女士已經來到了這片地區,你也出現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停頓了一下:
“不過,如果我是在前面那棟建筑里見到你,我恐怕會真的很驚訝。”
所以夏德才沒有選擇在那邊現身:
“介意和我說一說情況嗎?或者我直接去找那位女士詢問。”
達克·安洛斯想了一下:
“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吧。”
兩人幾乎是立刻看向了影壁后的建筑,然后一起搖搖頭:
“附近有一座勝利凱瑞爾旅館,去那里吧。”
勝利凱瑞爾旅店是布朗熱教授,以及愛神的三位信徒暫居的地方。與那棟用花墻影壁遮掩的建筑相比,勝利凱瑞爾旅店無疑是真正正經的地方。
下雨的周二上午,旅店一樓也沒多少人。夏德和安洛斯處長挑了一個靠墻的位置落座,這里遠離室內燈光,因此等到侍者端來了兩人的茶水,長相平平無奇的安洛斯處長才肯將帽子拿下來。
“剛才我和灰手套的人見了一面。”
安洛斯處長壓低聲音,他并不確定夏德知道多少,因此索性從頭說:
“嘉琳娜小姐和你說過,這場談判的第三方的事情嗎?”
“是的。”
“從去年開始討論潘塔納爾地區的邊境線和商路問題開始,就有人在謀劃通過刺殺談判團的成員,來激化我們與卡森里克的矛盾。從前段時間托貝斯克市那個還未確定的與神秘人物見面的貴族入手,我們如今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刺殺針對的是那位女士和南國領隊的公爵。”
他留給了夏德一些思索時間:
“絕對不能因為對方是聯合起來的烏合之眾就放松警惕,他們的人有部分在我們之中。舊大陸和平時間太長了,現在稍微有一個火星,就會點燃敏感的炸藥桶。有太多人希望,能夠改變現在的秩序。況且,最近幾十年我們走的太快,一些早應該被處理的事情,堆積的太多了。”
外鄉人從自己的上司的語氣和表情中,也明白了軍情六處對時事的判斷:
“我很早就知道這場談判的重要,但居然已經進展到這種程度了?”
“和平才是罕見的時代,文明中戰亂和紛爭是常態。”
安洛斯處長低聲說著:
“我們這些在無聲處聽驚雷的人,才最能知道隱藏在平穩水面下的暗流。格林湖兩岸,格林湖市和米凱拉高爐市,未來必定會在歷史書上留下名字的。”
夏德輕輕點頭。兩人都沉默了一陣子,夏德才開口問道:
“雖然這不是我的任務,但是否可以告訴我,現在面對的主要困難是什么?”
安洛斯處長謹慎的點頭,但又搖頭,他的眼睛盯著夏德:
“對方里面,也有具備超常能力的人。”
他說的很謹慎,聲音變得更低了:
“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么,但那些具備超常能力的人,因為畏懼于教會的規矩,也只是躲在幕后,并不敢直接下場。”
就比如上周五宴會槍擊案時,出現的暴政俱樂部的環術士。
“這些人不會主動出手,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就能為普通人提供便利。這才是調查最困難的一點,但好在不管是六處還是灰手套,也都有一些具備超常能力的人作為幫手。”
“既然確定有哪些人存在,為什么不求助于教會?”
夏德又問,安洛斯處長緩緩搖頭:
“我們保持著默契,教會只要不下場,所有人都不能越過那條線。一旦教會下場,你要知道,五神教會是不會考慮德拉瑞昂和卡森里克利益的,他們只想抓住不守規矩的人。但不管是德拉瑞昂還是卡森里克,都認為自己能夠從處理這件事中得到好處。”
“所以.現在不僅是我們和對方保持默契,就連教會也在和所有人保持默契?”
夏德總結了一下。
“教會就像是神明一樣,在高處冷眼看著所有人,在規矩之內進行‘游戲’,并等待著規則被打破以后親自下場。而人們總是不喜歡讓這樣高高在上的存在,直接插手自己的事情,所以一定要把握好一個度。”
如果不是夏德聽力超群,他此刻恐怕一個單詞都聽不清楚。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在這個擁有著奇特力量的時代,特工部門不僅要把握好自己與普通市民之間的界限,也要把握好普通與不普通之間的界限。這很難,非常難,比馬戲團走鋼絲還要難。小心翼翼的在迷霧的巷子中穿梭,只看前方自己想要追尋的身影,不去注意那些迷霧中的奇特之事,是的,是的,這就是我們,所以我們才是國家的王牌。”
這個長相平平無奇的中年人,此刻眼神中的光芒簡直駭人:
“所以,就算大家心知肚明,這樣足以撼動世界秩序的事情中有特殊存在,也只能默認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等待對方犯錯誤。而在格林湖的這件事情上,第三方勢力,要越界了!”
文中插圖為蒂法·瑟維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