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艾米莉亞只是一個人離開,但周六早晨的餐桌上,夏德依然感覺這里像是少了很多人。
如今西爾維婭小姐和多蘿茜建立的傳送門已經完全穩定,所以除了臥病在床的嘉琳娜以外,大家都聚集到了船上一起吃早飯。
早飯的時候,夏德還詢問了阿杰莉娜的情況,當然,這是指阿杰莉娜的“被動隱身”問題已經解決后,她是繼續留在維斯塔林地還是返回托貝斯克。
多蘿茜并沒有將蕾茜雅叫來,這件事她們已經討論過了:
“夏德,你是怎么想的?”
阿杰莉娜的翠綠色的眼睛立刻看向了夏德,大家都感覺她簡直像是要把“我想要留下”用意念投射到夏德的腦子里,可惜她還不會“心靈感應”。
“那就讓阿杰莉娜暫時留下吧。我這幾天看維斯塔市的報紙,上面不是說阿杰莉娜·卡文迪許公主已經重病纏身命不久矣了嗎?她就算接下來幾周一直不露面,大家也都會理解的。”
夏德于是說道,小公主立刻想要喜笑顏開,但想到姐姐還在身邊,又立刻低頭裝出自己其實不在意這件事。
一旁的西爾維婭小姐搖了搖頭:
“卡森里克希望人們多看看北國的花邊新聞,阿杰莉娜生病這件事只是恰好撞到了而已。如果北國的公主不生病,大概就需要從卡森里克國內抓幾個有分量的貪污者來分散注意力了。”
關于金德爾家族的調查今天正式開始,“軍情六處”內部肯定存在很多絕密信息,只是這些信息很多只有國王才能了解,就算夏德和安洛斯處長關系再怎么好也問不出來。所以,夏德便沒有返回托貝斯克去找自己的上司,而是拿著貝爾小姐她們調查到的消息,打算先去拜訪一下金德爾家族的后人,也就是疑似是北國間諜的杜龐上校夫人。
那位杜龐上校是“暮林哨所”的最高長官,他的年齡比夏德的好友“八槍上尉”拉德斯少校還要小兩歲,但軍銜卻足足高了兩級。他常年在林子里的軍營生活,而軍營是不能帶家屬的,所以上校夫人住在城里,夫妻兩人在上校每個月休假時才會見面。
上校和夫人育有一兒一女,如今都已經成年,在威綸戴爾市繼續求學。因為維斯塔林地的區位特殊,因此杜龐上校可以直接和王國最高軍事部門聯系。從這方面來說,他其實才是這座小城最有權勢的人,但他的家卻在城東看起來平平無奇。
高高的圍墻阻攔住了人們望向位于街道盡頭院落的視線,從柵欄門向內望去,秋千在光禿禿的大樹下,因為冷冽的秋風而微微搖擺著。
院落中的房子并不大,三層的樓房外側的每一扇窗戶都拉著窗簾。作為拜訪者的夏德能夠看到房子門口擺放著花盆,但那些花盆中也只剩下枯萎的鮮花了。
“如果在中描繪出這樣的風景,反映出的大概是房子女主人的空虛寂寞,同時也能反映出這個家庭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還完整,實際上夫妻感情已經如同枯葉一樣的無趣而脆弱了。”
說出這句話的并不是知名女作家多蘿茜,而是藝術家小姐。
今天的夏德穿了一件高領的黑色毛衣,外面還是慣常的黑色外套,他出門之前多蘿茜就評價他“看起來一副很高冷的模樣”。
而芙洛拉則是女式的深藍色小西裝套裙,今天兩人的身份由西爾維婭小姐提供。但不是商人,而是灰手套的特工,夏德手里拿著的不是灰頭鷹的證件,而是西爾維婭小姐偽造出來的其他特工的身份。
“貝爾小姐的調查結果顯示,杜龐上校和夫人的感情的確不是特別好,所以你這是不是從結論來倒推過程?”
夏德笑著說道,然后拉響了柵欄門里面的鈴鐺:
“兩人的婚姻算是政治安排,本身沒有太多感情基礎。結婚后,杜龐上校又常年在軍隊中生活,雖然兩人有孩子,但看起來依然像是各過各的。”
站在夏德左手邊,今天打扮的格外年輕的灰黑色頭發的魔女便也笑道:
“沒有愛人陪伴的女士們,很容易就像深秋的花朵一樣凋零,我已經能夠想到那位上校夫人的模樣了。”
夏德想到的則是海菈·奧森弗特,那個初次見面便頭戴黑色面紗的女人,很符合大部分人對“心如死灰的枯槁婦人”的印象。
不過這一次他和芙洛拉都猜錯了,當他說明了自己是金德爾家族的故人,并被女仆引領著走入了沒有開燈而顯得異常昏暗的房子里面后,見到的那位生活在這個冷清的近似灰白色的家中的安妮·杜龐,卻是一個面色紅潤,衣著時髦,而且精神狀態很不錯的貴婦人。
資料顯示她今年已經四十歲了,這年齡只比施耐德醫生小一些,但初看之下她卻像是三十歲上下的模樣。她梳著很時髦的高聳發髻,有著褐色的波浪形頭發和碧綠色的眼睛,耳朵上還佩戴著銀色的耳釘,這讓她看上去像是姑娘們常看的當季流行衣物雜志上的模特。
邀請夏德和芙洛拉坐下來以后,這位上校夫人很好奇的問道: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我父母家族的朋友找上門了,請問你們是誰?”
夏德即使是偽裝后,也有著典型的北方人面孔,因此貴婦人又笑著說道:
“以前雖然聽說父母有些北方人朋友,但我從來沒有見過。”
夏德不確定這是否是在試探,如果她真的是間諜,這種話聽上去便像是在撇清關系。他看向了那位在茶幾上擺放茶杯的俏麗年輕女仆,于是上校夫人咳嗽了一下:
“杰西卡,去廚房幫忙準備午餐吧。”
“是的,夫人。”
后者便很自覺的抱著茶托離開了這里。
會客室位于房子背光的那一面,再加上今天本身就是陰天,所以室內的采光相當差。房間里沒有點燈,白色的墻壁和深色的家具,在某一瞬間讓這房間像是變成了黑白色的素描畫。
芙洛拉對這種場景構圖相當的感興趣,自然光下想要達成這種條件可不簡單。
她本以為夏德會先客套一下,或者說出西爾維婭小姐提前為他們準備好的身份故事,沒想到夏德很直接的問道:
“你父母那一代和軍情六處的聯絡,到了你這里真的全部都斷了嗎?”
端著茶杯坐在柔軟的紅色靠背沙發上的女人也沒想到夏德居然真的直接這樣問,她表現出了些許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年輕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如果你是來調查我的,我能先知道你屬于哪一方嗎?灰手套?本地警察?還是皇家陸軍的軍事檢察部分?”
看出了她最大秘密的夏德從口袋里拿出了兩本證件晃了晃,一本是灰手套的證件,一本是軍情六處的證件,但這并非是為了證明任何身份:
“我可以屬于任何一方,甚至可能屬于第三方。我既然帶人找上門,就已經有自己的答案了。杜龐夫人,你愿意回答問題嗎?”
貴婦人的頭微微下垂,讓更多的陰影遮住了自己的臉,但不過片刻后那張臉便重新抬了起來。雖然臉上還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釋然:
“你們來找我也沒什么用處,父親那一代雖然的確和軍情六處還有聯絡,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父親過世之后,北國重新聯絡過我,但我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至于南國的情報網絡,也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威廉·安茹前段時間,派了一個年輕英俊的外地人接觸我,想從我這里套話,但我也沒和對方接觸太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現在只想要好好生活,可以不要總是打擾我嗎?”
芙洛拉很驚訝對方就這樣什么都說了,但夏德知道這不過是為了遮掩更深的秘密。他對對方是否是間諜其實不感興趣,真正的問題是:
“杜龐夫人,保守著秘密其實很痛苦對吧?雖然金德爾家族已經在本地消失了,但我相信血脈不會斬斷。你出身金德爾家族的事實,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這是刻在你身體里的。”
茶幾對面的貴婦人的面色立刻變得相當不好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如果你們懷疑我,就拿出證據,拿不出就要上門恐嚇,這不是紳士的行為。我的丈夫雖然只是上校,但在本地也算是很有勢力。”
芙洛拉感覺比起夏德所說的“間諜”,這位貴婦人對“血脈不會斬斷”的說法反應更大。
夏德于是繼續詢問:
“我不想影響你的生活,你做了什么也與我無關。我只想知道金德爾家族的歷史和秘密,如果你愿意說,我們聽過后立刻就走。”
為了表現誠意,他甚至又舉例道:
“本地警察局長康德一家的覆滅你應該聽說了吧?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也與我的調查有關。只要我想調查,不管是叛國、受賄還是別的什么,我都能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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