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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人生到此凄涼否?

  今天又是一個苦逼的早朝日,可以說大明朝廷上上下下,從皇帝到大臣,沒人原意上早朝!

  凌晨天還沒亮,文武官員們就聚集在午門外,等候著開宮門。

  禮部尚書夏言找到左都御史王廷相,詢問道:“聽聞前段時間,秦德威去太白樓參加文會,是你領去的?”

  王廷相略得意的說:“我復古派后續有人,當然要引見給京師文壇同道,以昌大我復古派!”

  夏師傅忍不住暗暗吐槽,就你王廷相那文筆,皇帝都看不上眼,又哪來的勇氣在文壇刷臉?

  當初文壇盟主李夢陽、何景明他們這些復古派領軍人物還在的時候,你王廷相敢以復古派大佬的身份這么跳嗎?

  但今天重點不在吐槽王廷相,夏言接著問道:“又聽說秦德威當場力壓王慎中?”

  作為與秦德威一起戰斗的當事人,王廷相印象當然深刻了:“也不能說是力壓,那感覺就像是犁庭掃穴,單方面虐待。”

  然后王廷相又迅速檢討了幾句:“當然,雖然當時王慎中慘敗不可言,但我和秦德威終究有聯手的嫌疑。

  在外人看來,或許顯得以多欺少、勝之不武啊,讓夏大人見笑了!”

  王慎中在禮部主客司當員外郎,他夏言是禮部尚書,能不知道王慎中有多狂?

  秦德威居然真能摧毀王慎中,實在是讓人想不到的驚喜啊!

  刑部老尚書王時中湊了過來,“聽到你們在說秦德威?巧了,我也剛聽過這個人名。

  有部屬方才稟報說,有南京江寧縣生員秦德威,因為當街毆打吏部考功司主事李開先,昨夜被有司扭送刑部處置,已經收押了。”

  夏言:“......”

  怎么每次想找你秦德威的時候,你踏馬的就進天牢了?你知不知道進天牢找人有多敏感,有多麻煩!

  王廷相驚訝的輕聲叫道:“這不可能!我們復古派后起之秀秦德威怎么會動八才子的人?”

  如果聽到秦德威被人打了,王廷相一點都不會吃驚。

  想打秦德威的人那么多,能從南京一直排到京師,保不準哪天誰就成功了。

  但聽到秦德威動人,王廷相感覺就很荒謬,這不是傻到揚短避長嗎?

  秦德威因為年齡體型關系,一直就是那種能嗶嗶就絕對不動手的人。

  這次是秦德威的喉嚨發炎了?還是他嘴巴潰瘍了?以至于不得不靠動手來解決問題?

  刑部老尚書反駁說:“怎么不可能?多人目睹,證據確鑿,事實無疑,秦德威就是打了李開先。”

  夏言就開脫了一句說:“或許別有內情,從輕發落。”

  王時中嘆口氣說:“就算別有內情,也是要講實證的。現在所知的情況就是,秦德威以下犯上,動手毆打官員,理當從重入罪。

  不是不想寬容,大小輕重或許可以拿捏,但眾目睽睽之下,無中生有或者有中生無,那是不可能的。”

  王廷相皺緊了眉頭,“你們刑部可否把這案子移交給都察院?”

  王時中吹胡子瞪眼,如果再年輕十歲,就憑王廷相今天幾句話,他就要好好較勁一下。

  一個破治安案件,你都覺得刑部審不了,你這是多看不起刑部?

  五十九歲的王廷相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怕再把七十幾歲的王時中氣出個好歹,訥訥不敢說話。

  天牢里很幽暗,外面天色初明時,天牢里還是黑乎乎的。等外面一直到了日上中天,天牢里光線才算不錯。

  一覺自然醒的秦德威扒著鐵柵欄,朝著對面的馮老爺叫道:“快點快點!筆墨給我!”

  馮恩狐疑的說:“老實交待,你是不是為了題詩,才故意二進宮的?”

  “這真是個意外!”秦德威著急的說:“趁著光線好,快點先把筆墨給我!”

  馮恩瞪著秦德威:“你知道筆墨是從哪里來的么?都是我從管牢禁卒手里買的!你說要就要?”

  秦德威不耐煩的說:“這次撈你出來,狀師費暫定二百兩,換你筆墨夠不夠?”

  馮恩只能把筆墨遞給在夾道值守的禁卒,讓禁卒傳遞給對面秦德威。

  禁卒拿著筆墨,對著秦德威笑笑說:“咱們幫你們囚犯傳遞東西也是要擔責的,這個過手費用......”

  哪里都有規矩啊,秦德威機智的指著馮老爺:“都記在他賬上!”

  馮老爺是天牢長期住戶,禁卒暫時不擔心馮老爺跑路,就把筆墨給了秦德威。

  拿到了夢寐以求的筆墨,秦德威熱淚盈眶,終于能達成天牢題詩成就了!

  先寫一首什么呢?在監獄里題詩真沒有什么套路可言的,能選的題材有很多種。

  可以表達絕望心情,也可以寫自己生平。可以表述自己不屈的志向,也可以寫對時事的感懷。可以豁達的自嘲,甚至可以諷刺政治,當然最作死的是寫反詩詞。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呢,還是“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呢,還是上次沒念完的“人生逆旅客,今日又南冠”呢?

  秦德威猶豫了好一會兒,對面馮老爺等不及叫了一聲:“你別糾結了!寫一首帶上我的,筆墨錢就不收你了!”

  行吧,秦德威就有了主意,先來一首一起賣慘的吧,別的地方不太好用,只能寫在這里了。

  此后便提筆在墻上先寫了題目:“金縷曲,金陵秦德威與屯部馮君同獄所感。”

  然后繼續寫正文:“君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幸能同獄。

  宿昔齊名非忝竊,試看杜陵消瘦。曾不減,夜郎僝僽。

  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凄涼否?”

  這首詞不算短,寫到這里,秦德威有點卡殼,朝對面喊了一嗓子:“馮老爺你哪年生的?天干地支?”

  馮恩回應了一聲:“辛酉年!”

  于是莫得感情的寫詩機繼續提筆:“千萬恨,為君剖。爾生辛酉我戊寅,共些時.....”

  忽然從外面有禁卒進來了,打開牢門按住了秦德威:“提審你了,上堂去!”

  秦德威大急了,舉著筆叫道:“等我寫完!”

  沒文化的禁卒不耐煩的說:“寫個幾把!就你們文人破事多!老爺們還在堂上等著呢,去遲了打得是我們板子!”

  兩條漢子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提著秦德威就出去了。

  馮恩隔著鐵柵欄問道:“你寫上我名字沒有?”

  秦德威答道:“寫了,題目就寫了!”

  那就好,于是馮老爺就放心了。

  如果秦德威回不來了,回頭花點錢搬到對面去,然后續上詩詞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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