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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平常的一天

  最后秦德威還是沒過去,因為關于父親和李涇的前途,先見的人應該是兵部尚書王廷相。

  等回了臥室辦完正事后,徐妙璇又提出說:“顧姐姐住在這里不合適吧?會不會太慢待了?”

  秦德威兼祧兩房,從身份上來說,對顧娘子的界定比較模糊,她是叔父那一支的人,肯定不能算純粹的小妾。

  名分擦邊球的事情不好說,但從待遇上確實應該給予單獨一套宅邸,象征是獨立一房。

  女人多了相關聯的麻煩事也多,秦德威抓了抓頭發,“看來又要想法子把旁邊的宅邸買下來了,然后再與這邊內部打通。”

  奶兄弟徐世安也沒有走,也住進了秦府,打算在京師長長見識再回去。

  到了次日,秦德威出門之前,與奶兄弟徐世安一起向母親周氏請安。

  出來的時候,秦德威就說:“今日你若想游覽京師,我讓馬二給你做向導,帶著你轉轉。”

  徐世安嘿嘿笑道:“如果不小心轉到了教坊司胡同......”

  秦德威干脆利落的說:“到了胡同里面就報我名字!就一定會有人熱心接待你的!”

  徐世安大喜道:“果然好兄弟!”隨即他想起什么,又詫異的問道:“那你干什么去?還有什么事情,比陪我還重要?”

  秦德威感慨道:“我這種社稷股肱與你可不一樣,實在太忙了,今日還有一大堆尚書要見,所以無法陪你去玩了。”

  徐老三想了想自己這個正五品千戶的低端身份,不禁自慚形穢,但又有點不相信。“莫不是你跟京師人學了漫天胡吹?尚書還能排著隊見你?”

  秦德威懶得解釋,只說:“你可以跟著我!”

  徐老三下定決心說:“胡同里哪天都可以去,今天我就跟著你開開眼。”

  于是秦德威就帶著徐世安出了門,先去找王廷相,詢問曾后爹和李涇任職的問題。

  王廷相好奇的看著徐老三,秦德威介紹道:“這是我那奶兄弟,跟著我出來見見世面,老大人有話但講無妨。”

  于是王廷相這才開始說:“令尊沒太大問題,兵部和吏部聯名舉薦令尊巡撫遼東,已經上奏了,等待批下來就是。

  就是李涇出任協同坐營這件事,生了些許波折,很多勛官跳出來反對。”

  這都在意料之中,到了協同坐營這個等級的京營武職,都是勛貴裙帶的自留地了。

  李涇這樣一個邊鎮外地來的武官,想要升到協同坐營官,那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秦德威冷笑道:“武職選用都是你們兵部的權柄,一群廢物樣兒的勛貴也敢說三道四?誰反對的聲音最大?”

  王廷相連忙道:“事情不是這么辦的,不能像你一樣,做事總是不考慮后果。”

  秦德威非常不服的說:“我怎么就不考慮后果了?尋常人最多只能考慮到幾年以后的后果,但我考慮的都是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以后的后果。”

  王廷相見秦德威越扯越遠,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我與那些勛貴說,李涇升為協同坐營官后,不會繼續在京營久任,將立刻調往遼東,反彈的聲音才平息了下去。”

  秦德威不在意王廷相怎么解決的,最后能把事情辦了就行。

  不過說起來,三大工具尚書里,還是王廷相辦事能力最強,畢竟是在宦海浮沉歷練了四十幾年的人,大部分類型官職都當過。

  其次就是師叔王以旂,雖然做人低調話不多,但實務能力很不錯,當過知縣練過兵,修過河督過漕,經驗豐富。

  至于張老師,就讓秦德威比較“呵呵呵”了,一直在翰林院打轉,還坐過十年冷板凳,又不是那種絕頂大才。

  最后秦德威還是問道:“到底是誰反對?”

  王廷相透露說:“是京山侯崔元,他有一門親戚也謀取這個武職。”

  對這個人秦德威有所了解,駙馬出身,近年來最有牌面的貴戚之一,算是能得嘉靖皇帝信任,封了侯,經常充當典禮吉祥物。

  秦德威拍板道:“你先與他說,如果說不通再由我出面。”

  然后秦德威又說起另一件事情:“急遞鋪都歸兵部管理,所以有個雙贏的事情想與大司馬合計合計。”

  王廷相忍不住吐槽說:“老夫可以不聽么?你居然用合計合計這樣的話,看來一定是非常難辦的事情。”

  秦德威直截了當的說:“其實并不難辦,就是源豐號租用急遞鋪的事情,每處急遞鋪每年給五兩銀子,足夠多征發一人了!

  在京師與南京之間,源豐號有快速傳遞消息的需求。”

  王廷相擰著眉毛說:“待我多想幾日,看看有無委穩妥辦法。”

  從王廷相這里出來,徐老三大受震撼。

  就在剛才,他很直接的感受到,奶兄弟現在到底是個什么地位,竟然對兵部尚書也是指手畫腳的。

  要知道兵部尚書掌管武職選用,他徐老三也是被兵部尚書管著的!

  而且徐老三還有點泛酸,“那李涇到底是誰?為什么你會如此用心幫助他?我才只是個千戶而已,好多年了也沒變化。”

  秦德威輕描淡寫地說:“原因很簡單,他有一個好妹妹,”

  徐世安:“......”

  隨后秦德威又去了旁邊戶部,找到戶部尚書王以旂,分析說:“時機實際差不多成熟了,可以開始嘗試南京和京師之間的匯通了。

  大體是這樣,長江上的抽分局、南方運河上各地的稅關解銀都可以先集中到南京。

  然后也不用浪費人力財力千里迢迢的押送京師,只需要從京師這邊源豐號提走就行了。

  此外京師官員如果打算向南方轉移銀兩,也可以把銀子存入京師源豐號,然后從南京支取,領銀票更好。”

  這些都是戶部范疇的事情,就看王以旂有多大的決心去推動了。

  從戶部出來后,秦德威又鉆進了禮部,去見另一個尚書了。

  跟著長見識的徐老三真開了眼,恍恍惚惚還以為秦德威是個首輔,什么事情都能插一手。

  秦德威行過禮后,就莫測高深的對張老師問道:“老師你準備好了嗎?”

  張潮莫名其妙,反問道:“準備什么?”

  秦德威就提醒說:“老師,時代變了!”

  張老師古井無波的回應說:“又又又變了?”

  秦德威無視了張老師的調侃,直接說:“詩文賦文先放下,老師你要準備研究青詞啊!別人或許可以躲開,但你這個禮部尚書是躲不開的!而且不寫就是罪過!”

  秦德威看似說得很不正經,其實都是對大勢的預判。

  嘉靖皇帝真正開始修仙后,便對青詞數量和質量有病態般的追求,格外上心。

  張老師內心深處對青詞還是有點抗拒,別說張老師,任何一個正常士大夫都不會多看幾眼青詞。

  張老師忍不住就抱怨說:“你整日里攛掇別人研究青詞,又不見你自己寫!”

  秦德威答道:“誰說我沒準備?我手里兩百篇青詞,各色題材都有,乃是我一個門生歸有光的嘔心瀝血之作,短期內夠用了。”

  張老師:“......”

  隨后秦德威又想起另一個問題:“老師你有沒有獲得御賜銀章?”

  張潮搖頭道:“我哪能有銀章?一般只有內閣大學士才有,偶爾也有極其個別其它大臣獲賜。”

  銀章就是皇帝賜予大臣的私人印記,確實非常稀少,而且是與密疏制度相輔相成的。

  如果有不方便公開的話要說,奏疏就可以不署姓名,然后蓋上銀章封住,讓嘉靖皇帝通過印記辨別是誰。

  或許有人要問,密疏有這么重要?在別的時候不好說,但在嘉靖朝非常重要。

  講究權術的嘉靖皇帝本人極為重視密疏,甚至將密疏制度重搞了一遍,制定了許多條框要的讓大臣們遵守。

  而且在實踐中,密疏攻訐成為嘉靖朝最重要的黨爭工具,甚至也是皇帝了解外朝動向的信息渠道。

  打個通俗易懂的比方,一般奏疏相當于五百年后的工作群發言,而密疏就相當于與領導私聊,獲賜銀章就相當于加上了領導微信。

  可以說在嘉靖朝如果沒有銀章,連參與黨爭的資格都沒有,而秦德威手里目前就沒有這個東西。

  如果說秦德威內心深處有什么焦慮的話,這個可以算是目前最大的焦慮了。

  皇帝不上朝,不見大臣,夏言和嚴嵩都有御賜銀章,都可以寫密疏,那他秦德威怎么辦?

  “到底怎么才能獲得銀章?”秦德威自言自語說。

  張老師嘲笑道:“銀章象征著天子的親近,你只能問你自己了,如果連嘉靖男兒都不能破格得到,別人更沒戲。”

  從張老師那里出來時,一天大部分行程都結束了。

  秦德威對徐老三詢問道:“你感想如何?”

  徐世安感慨道:“當權臣一點都不休閑,沒想到需要操心如此多的實務。”

  秦德威就答道:“這只是我的日常而已!”

  秦德威雖然不是閣部大臣,但是他太矚目了,回到京師的消息還是被傳開了。

  然后詹事府詹事陸深在公房枯燥的等了一天,也不見秦德威來報道。

  陸詹事就不明白,你秦德威既然如此不在乎詹事府,那當初還爭什么少詹事!

  在陸深陸詹事的眼里,如今詹事府這套人馬,堪稱大明歷代最強東宮輔弼陣容!

  兩個狀元,一個探花,一個會元,歷數洪武之后,沒哪一屆東宮班底能比!

  如此優秀的陣容,卻因為非常重要的一個人的缺席,始終不能正式開始工作,只能平白消磨時光,讓陸詹事感到無比心痛。

  但少了這個人又不行,或者說不敢少這個人。

  事情總要解決的,陸詹事決定找個人去提醒秦德威前來報道,或者說是請秦德威來報道。

  但是把整個詹事府連帶自己在內的三十多人盤點一遍后,陸詹事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詹事府里居然沒有秦德威的“熟人”!

  官場傳言,當初廟堂高層議定東宮然后又組建詹事府,提名人選時,秦德威非常不積極。

  甚至秦德威本人都不想加入,后來還是皇帝強行把這位史上最年輕狀元塞進來的。

  所以現在詹事府上下三十多人里,與秦德威最多也就是泛泛之交,沒有真正能與秦德威說上話的人。

  還好詹事府隔壁就是翰林院,而且詹事府與翰林院之間關系千絲萬縷,約等于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大多數詹事府官員基本都在翰林院有兼職。

  所以如果在詹事府找不到合適的人,完全可以去隔壁翰林院找。

  而與秦德威能說的上話,身份又適合跑腿的翰林,基本也就三個人,許谷、趙貞吉、邢一鳳。

  許谷和趙貞吉在翰林院跟著秦德威混了好幾年,快進化成老油條了,而邢一鳳還是老實新人,最終被陸詹事抓住跑腿。

  當邢一鳳來到秦府時,天色已經臨近黃昏了。他不用進去,遠遠的就看到秦德威站在自家大門外的路邊,朝著東邊探頭探腦。

  邢一鳳走過去并好奇的問:“你這是在做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想著把東鄰宅院買下來。”秦德威如實答道,然后又問道:“你又是所為何來?”

  邢一鳳也實話實說:“詹事府陸前輩托了我來傳話,讓你速速去詹事府上任。”

  秦德威笑道:“不急不急!陛下準了我兩個月時間,如今還差著幾天才滿日子,到時再去也不遲。”

  邢一鳳欲言又止的,沒有再繼續勸。從一起進縣學開始,與秦德威認識這么多年了,很明白秦德威的秉性,勸了也白勸。

  就是很遲疑的又問了句:“我怎么感覺你對詹事府那些人很疏遠?”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秦德威很嫻熟的否認三連。

  邢一鳳頓時就明白了:“原來你真不看好這些人。”

  秦德威雖然不明說,但他很清楚,詹事府這些人確實就是大坑。

  其實指的并不是十幾年后太子會掛掉這事,沒準蝴蝶效應了太子繼續活下去了呢?

  詹事府這些人確實都是飽讀經義的人,人品也能過得去,真的都是精心為太子選拔出來的,但他們實操確實也差點意思。

  打個比方都是張老師那樣的,甚至還不如張老師。

  主要表現就是政治上特別幼稚,明年就要出一個大紕漏,讓東宮官員撲街了一大批,所以秦德威才不想與他們走得太近。

  性格決定命運,政治沒有僥幸,就算明年不出事,以后遲早也要出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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