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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終究是不同的

  成功閃避過馮老爺追打,重回文淵閣的秦中堂收到了一個確切消息。

  方舍人跑到西苑迎和門打聽得知,嘉靖皇帝今日齋醮,不見外人,定下明天午前召見無逸殿諸大臣議事。

  秦中堂便道:“原來推到了明天,這個時間好!”

  聽得方舍人莫名其妙,他想不明白,到底“好”在哪里?

  秦德威隨便點撥了一句:“因為可以提早去西苑。”

  之后秦中堂也就不再等候了,混到日頭偏西就下班回家。

  今晚也是入直無逸殿大學士嚴嵩的休沐時間,他回到家里后,坐席未暖,便被兒子嚴世蕃堵在書房里數落,主要還是因為廷推上失敗的事情。

  嚴世蕃氣憤的說:“我早說過,不要再想其他,只盯著張潮推薦就行了!秦德威不好公開反對,夏言也不可能為了張潮,與父親你較勁!

  等推了張潮入閣當擺設,還能多出一個禮部尚書可以爭奪!

  偏生父親想法太多所求太多,總想盯著吏部位置,給了秦德威閃轉騰挪的的可趁之機!”

  嚴嵩感覺這次在兒子面前挺沒面子,自從兩年前“獻皇帝稱入廟事件”之后,他就走上了“奸臣”的道路,可如果當奸臣都比不過別人,那又該情何以堪!

  心情有點不爽,嚴閣老果斷結束了談話:“明日早晨還要再進西苑,今晚我早些睡了!”

  嚴世蕃詫異的問道:“按理說明日黃昏之前進去就行,為何早去?莫非明日有事?”

  嚴嵩隨口道:“北虜入寇,陛下明日午前召無逸殿諸文武大臣議事。”

  對嚴閣老而言,議事不重要,有沒有結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錯過任何接觸皇上的機會。

  在這方面,嚴閣老稱得上謹小慎微。說不定因為哪次缺席,就被別人翻了盤!

  嚴世蕃聽到父親的話,很敏感的說:“這次北虜動靜很大?”

  近幾十年來,北虜寇掠是年年都有的事情,并不算稀奇,大明邊防專門有個名詞叫“防秋”。

  嚴嵩回答說:“酋首俺答率部眾破了寧武關,已經進入山西腹地,抵達太原周邊了。”

  嚴世蕃心情毫無波動的分析說:“近年北虜雖然看著起勢,俺答、吉囊等酋首勢大,其實彼輩沒有什么政治目的,也沒有立國爭天下的野心。

  彼輩所圖,無非就是搶掠財貨,讓邊鎮百姓受點苦而已,動搖不了大明根本。所以父親不必在這方面費心,以免吃力不討好!”

  嚴嵩贊同說:“我自然知道!”

  不過想起另一個人,嚴嵩又說:“秦德威會不會插手邊務?”

  嚴世蕃稍加思索后,非常肯定的答道:“秦德威一定會趁機插手進來!第一,當初他搞那個夷務衙門,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明明只是日本國朝貢的事務,他卻堅持將衙門名字叫“夷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北虜也是夷務!

  第二,從過往可以看出,秦德威這個人與你我不同,非常熱衷于事功,其實這也可能是他最大的破綻!”

  隨后嚴世蕃陰惻惻說:“秦德威想在夷務上爭權也就罷了,若還想想借著邊事爭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嚴嵩忽然發現兒子的話很有道理。

  像秦德威這樣的人,史上最年輕狀元出身,詩詞寫得又好,只需要靠臉吃飯,只需要當吉祥物就可以平平安安到公卿。

  但秦德威卻對各種實際事務有著濃厚的興趣,管不了的也愛指手畫腳,不然首輔夏言也不會忍不了!

  其實嚴嵩也能理解,這都是家國情懷,以天下為己任的觀念作祟,每個時代都有人當這樣的傻子。

  不過誰愛當就去當,反正他嚴嵩不會當,就算以后能做首輔也不會當傻子。

  事功再大,能大得過九十年前的于謙嗎?

  兒子說得很對,多做多錯,熱衷于事功反而可能就是秦德威最大的破綻!

  想到這里時,嚴嵩反而安心了,秦德威終究與他是不同的。

  靠事功來爭奪權力的大臣,與純粹靠無底線諂媚迎合來獲取權力的大臣相比較,在皇帝心目中能一樣嗎?皇帝最放心哪個?

  更別說邊務堪稱第一大坑,搞得好了是理所應該,搞不好了就是殺頭滅門的大罪!

  到了次日,嚴嵩早早就起身,從西安門進入西苑,唯恐錯過皇帝的召見。

  走到迎和門前時,嚴閣老卻看見秦德威正站在門外。這踏馬的,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像嚴閣老這樣的聰明人不用去問,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這姓秦之人,肯定是腆著臉跑過來求見皇上的!

  嚴嵩暗罵秦德威是腆著臉,其實也是有根據的。

  如今成熟期的大明朝廷運轉,其實是以公文流轉為主要手段,連傳統意義上的朝會都成為禮儀形式了。

  臣民有事要說的話,上疏奏聞等待批答就可以了,沒有動輒跑過來求見皇帝的習慣。

  今日不同古代,官僚體系已經很龐大,如果人人都想面君說事,那早亂套了。

  如果想獲得隨便求見皇帝的特權,最方便辦法就是割了小弟弟進宮,再混成太監級別差不多就能行。

  不想割小弟弟的話,那先在官僚體系中混到內閣大學士,成為“輔政”大臣。

  在官場觀念里,成為閣老也就具備了隨時求見皇帝的資格,只是沒有太監那么方便而已。

  為什么近幾十年內閣的閣權能漸漸壓過六部的部權,平級變成了上下級,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發展起來的。

  而秦德威啥也不是,充其量半步入閣的地位,就敢主動跑過來求見皇帝,不是腆著臉又是什么?

  嚴嵩也是暗自得意,你秦德威臉皮再厚,只能在迎和門外干等著,而他嚴嵩則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去!

  別看你秦德威勢力擴張很勐,但他嚴嵩距離皇帝更近!而且官場也要比拼耐性,笑到最后才是笑!

  當嚴嵩走到無逸殿時,突然又意識到,秦德威站在這里求見的時機很微妙!

  如果皇帝已經召見大臣開始議事,秦德威再跑過來求見的話,就像是聞著味來的,硬湊上來的感覺十足。

  但如果秦德威提前在迎和門請求面君,恰好皇上接下來又要召見諸大臣議事,那不就“巧”了嗎,正好一起進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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