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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 注定的結局

  但凡是穿越回嘉靖年間搞抗倭的人,沒有不想收“俞龍戚虎”的,這就叫找到正確的人,就能把問題簡單化,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之一。

  秦中堂也不能例外,只是他穿越的年頭略早,戚繼光直到今年也才只是個十六歲少年,還沒正式入仕。

  所以秦中堂先前只琢磨了正值壯年的“俞龍”俞大猷,沒去打戚繼光的主意,真沒想到少年戚繼光會自動投上門來。

  目前戚繼光跟隨父親,軍籍隸屬于山東登州衛,距離德州倒是不算太遠。

  所以戚繼光趕到德州求見秦中堂,從技術上來說難度不大。

  真正有難度的是他怎么拿到的曾后爹的信件,從人情世故角度來說,這才是最關鍵的敲門磚。

  秦德威與吳承恩、徐文長正說著話,張三就把外面求見的少年版戚繼光引了進來。

  秦德威饒有興趣的抬起頭,將這位大明最著名歷史名人之一仔細打量了一番。

  只見此人雖然如今還年少,但相貌敦厚端正,看起來像是個武將坯子。

  而吳承恩見到秦老師這樣子,忽然開始同情起這位叫戚繼光的小哥兒了。

  憑借他與秦老師認識十年的經驗,但凡秦老師對某人“熟視良久”時,往往就意味著要開始一段孽緣了。

  戚繼光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后,正要說幾句奉承話,秦德威卻突然先開了口,對戚繼光問道:“聽聞你是拿著家父的書信來的”

戚繼光愣了愣,這位秦中堂喜歡主動大人物接見低層人物不都應該是拿著架子,輕易不開口嗎  但他反應不慢,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躬腰舉手遞上。

  秦德威將這封文書拿到手后,卻看也不看直接將放在了邊上。

  然后又對戚繼光說:“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家父的書信作為中介,你到我這里,只需要報一個名字,我肯定就會接見你!”

旁聽的徐文長有些震驚,秦中堂這話是不是太過了  怎么也得是一個名揚海內的人物,最差也要是一個四品以上的官員,大概才有可能做到“報一個名字”就能獲得秦中堂接見的待遇。

但眼前這位戚繼光,看起來啥也不是啊,何至于此另一個旁聽的吳承恩保持了淡定,這才到哪  語出驚人乃是秦中堂的基本操作,并不值得大驚小怪,且往下看吧,好戲還在后面。

當事人戚繼光則是一臉懵逼,他完全不懂,秦中堂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圖聽起來好像是吹捧自己,但不會那么簡單吧一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人物,上來就吹捧自己這個小角色,圖什么  戚繼光事先準備了很多話,但此時卻發現,一句也用不上!秦中堂這句話,叫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么回應!

  秦德威神秘的笑了笑,“無論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實情。”

  戚繼光頓時不知所措,心里不停打鼓。

  來之前父親告誡過,秦中堂言行慣于不按常理,但也沒想到是這么不按常理。

  你一個宰輔大佬,當面不好好聽別人拍馬屁,卻主動毫無根據的捧殺一個從未見過和聽過的小角色,實在太嚇人了。

  秦德威點了點手邊的信件,“我也不問你是從哪里得到家父的書信,但要先問問你,所為何來”

  從進來后一直到現在,戚繼光總算能說上話了,連忙答道:“家父世襲山東登州衛指揮僉事,去年以年老退養。

  今年在下年滿十六到了能夠襲官的年紀,便來謀求襲官,此乃其一。”

  秦德威點點頭,此乃人之常情,武官襲替制度就是這樣。老人到了六十以后可以退休,但下一代必須要年滿十六才能襲官。

戚繼光生的晚,他父親戚景通五十多歲才得子,所以戚景通退休時,戚繼光還沒夠襲  官年紀,直到今年才滿了十六。

  然后秦德威又聽到戚繼光繼續說:“聞說中堂南下平亂,在下也有意建功立業,此乃其二。”

  對這兩點訴求,秦中堂聽完后不置可否,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

  戚繼光也不敢再多說什么話,主要是看秦中堂這個人貌似深不可測,唯恐言多必失。

  片刻后,秦德威才又說:“我為國舉薦、使用人才時,只看品德和能力,最見不得投機取巧的行為!”

然后指著戚繼光先前獻上的詩詞,輕喝道:“你身為待位的武官,不想著展示武藝兵法這些相關才能,卻先拿詩詞來給我看,這不是投機取巧又是什么  世人皆知我以詩才聞名于文壇,所以你就故意投我所好,想用詩詞來打動我難道上陣殺敵,是靠詩詞”

  戚繼光心里十分委屈,他確實從小愛好詩詞,所以想著借詩詞與秦中堂找找共鳴,加深一下印象分,有點以文會友的意思。

又不是臨時抱佛腳或者找槍手捉刀那樣的故意討好!如果真是想用詩詞來巴結人,那為什么不獻上一首逢迎拍馬的詩詞  但地位差別太大,戚繼光連反駁的資格都沒有。大佬說你是,你肯定就是,說你不是,你肯定就不是。

  又聽到秦中堂繼續訓斥說:“你看看你寫的詩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對我的拍馬討好也太露骨了!你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這個”

  這句根本不是寫給你秦中堂的!少年版戚繼光差點就要哭了,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進退兩難。

  在場人里,絕對智商最高的徐文長有點看不下去了,很小聲的對秦中堂解釋說:“此乃戚小哥兒自述志向……并非是逢迎拍馬之意。”

秦德威“呵呵”一聲,“一個未經歷戰事的少年,怎會寫下但愿海波平  目前讓海波不平的又是什么不就是倭寇嗎一個山東少年,又怎么會以平倭為志向自述所以這句分明就是預祝我的!”

  徐文長繼續解釋說:“登州地近東海,遠在洪武、永樂年間,就時常有倭人海寇襲擾,所以登州少年以平倭為志向不足為奇。”

  “嗯”秦德威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指著另兩句說:“再看這句,云護牙簽滿,星含寶劍橫,不就是形容我有尚方劍么這不是寫給我的,又是寫誰”

  在場人中,大概智商最低的吳承恩也看不下去了,在后面用力扯了一把徐文長,然后對戚繼光問道:

  “還是戚小哥兒自己說吧,你這首詩到底是自述還是給秦中堂的贈詩依我看來,更像是贈詩”戚繼光兩難之間猶豫了一會兒,很羞愧的答道:“乃是獻與中堂的贈詩。”

  秦中堂冷哼道:“我說的沒錯吧,你這人小小年紀,倒是學會了投機取巧!”

  少年版戚繼光又想哭了,你秦中堂到底想怎樣啊!父親說秦中堂難搞,可也沒想到這么難搞啊!

  秦德威再次開口道:“不只是這首詩,還有第二點,令尊應該健在,甚至還能托門路找到家父寫信幫助。

按道理說,尋了人情后的正常程序應該是這樣——父親親自把兒子托付給別人,這才顯得鄭重和正式吧所以為了你的功名事,令尊為何不親自前來你才是個十六歲少年人,令尊就能如此放心讓一個十六歲少年單獨來求見,只怕也是另有緣故吧是不是聽說我從小有神童之名,又是少年顯貴,所以你們認為我會更青睞于少年英杰  你們這樣的心思,不是投機取巧和投我所好,又是什么”

  戚繼光不想說話了,心情完全是生無可戀了,躺平任嘲!

徐文長詫異的看了眼秦德威,平常這么噴朝廷大佬們就罷了,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這么噴,是不是太過了還是秦中堂噴人從來不看對方高低貴賤大小,公平公正公開一視同仁  徐文長正想開口說情幾句,卻又被吳承恩暗暗拉住了。

  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秦中堂突然輕輕嘆了口氣,又對戚繼光說:

  “我生平最善于相人,觀你有名將之姿,統帥之才,他日必能武功赫赫,威震四夷,光耀大明,名標青史!”

  戚繼光:“……”

  先前還訓斥自己只知道投機取巧,現在又開始抬舉自己能成為名將統帥了。

  這個前后反差有點大,轉折也有點急,實在反應不過來了。

到底哪一個中堂,才是真正的秦中堂  秦德威一直就沒給戚繼光太多的思考時間,忽然又拿起了曾后爹的那封書信,一邊拆開一邊和藹可親的問道:“令尊是怎么能讓家父寫信舉薦你的”

戚繼光又是小小的訝異了一下,秦中堂怎么猜出,是自己父親辦的  嘴上如實回答說:“家父曾經在京營任職過一段時間,名義上是遼東入京備操班軍的上司,所以借此與曾撫臺有過淵源。

  又加上山東與遼東素來親近,遼東士子都是到山東參加鄉試,所以曾撫臺與山東也有過交際往來。

  今年在下到了歲數,家父便央求曾撫臺寫信幫忙。”

  秦德威只是隨口一猜的,如果猜對了就顯得英明神武,如果猜錯了也無所謂,那叫多思多謀,這就是大人物的好處。

  沒想到真是戚繼光那個父親在背后操作,而且戚繼光那個父親肯定也是早就有意結交曾后爹了。

  再想想也正常,老子費心費力幫兒子謀前途是天經地義的,五百年后都一樣。

  官場不只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

  然后秦德威又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令尊為了你當真是殫精竭慮了!你獨自來求見和獻詩,都是令尊教導的吧”

  反正直到這個時候戚繼光才覺得秦中堂漸漸恢復了“正常”,像是個正常大佬了。

  聽到秦德威繼續問話,戚繼光也沒有什么敢隱瞞的,還是如實答道:“確實有家父教誨。”

  秦德威哈哈一笑,又說:“如果不出我所料,令尊既然讓你來求見我,肯定就存了讓你跟隨我參與平倭、建功立業的心思。

  而且令尊既然敢這樣做,肯定也教導了你一些謀略,能讓你立功,是也不是”

  戚繼光異常佩服的答道:“中堂所料不差。”

  秦德威循循善誘的說:“那你都說說,你都從令尊那里學到了什么謀略如何能幫助我平倭”

  戚繼光今天費了這么大力氣,等的就是現在,只要策略入了秦中堂法眼,那功勞就有了,指揮僉事變指揮同知甚至指揮使也不在話下!

  在這方面,秦中堂的政治信譽是相當過硬的,與某太后不一樣。

  故而戚繼光迫不及待的獻策說:“家父所教導的方略里,第一是招兵訓練,建立新軍,而且家父還指點了最好的兵源在哪里,就是浙右的……”

  秦德威端起茶盅,聽到這里,眼皮也不抬,漫不經心的說:“義烏礦工”

  戚繼光:“……”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的現在的感覺,那就是五雷轟頂!

這秦中堂是鬼神嗎他怎么知道自己會說義烏和礦工的  如果秦中堂本來就知道這些,那自己獻什么策,立什么功!

  秦德威仿佛只是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據我所知,令尊是從浙江義烏出來的,那邊還有你們戚氏族人。

  所以讓你們選擇招兵,很可能還是回義烏,所以我就隨便猜了猜。”

戚繼光只覺得更恐怖了,自己父親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武官,天下這樣的武官何止數千,秦德威又是怎么做到對平平無奇的父親都了如指掌的在朝堂混的大佬們,都是這樣的怪物嗎  戚繼光不甘心的說:“第二,家父在對倭人戰法略有所知,發明了一種陣法,專門可以克制倭人.....”

  秦中堂又插嘴說:“鴛鴦陣”

  戚繼光:“……”

  秦中堂繼續追問:“還有什么方略嗎”

  在渾渾噩噩里,戚繼光就像是個背書機器,莫的感情的說:“彼輩悍勇敢戰,又肯聽從號令,而且能協作一心,絕對是新軍最好的兵源.....再加以訓練,使用鴛鴦陣……”

  吳承恩同情的看著戚繼光,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了注定是這個結局。

  “行了行了。”秦中堂揮了揮手:“到了浙江后,我給你銀子,你敢去募兵么”

  戚繼光清醒過來,深吸了一口氣,應聲道:“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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