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八百八十五章 沒人支持?

  最新網址:www.mhtxs.cc

  此時眾人震驚的地方在于,秦德威對劉指揮使的處置過程十分兒戲,甚至可以說完全不合理。

  但正是因為這樣兒戲,所以才令人震驚于秦中堂的有恃無恐和專橫強勢。

  連一個正三品實職的高級武官,都能玩鬧一樣的的處理掉,所謂的“官場斗爭”流程都可以不走,也許這才是秦中堂想展示出來的意思。

  秦德威沒在意別人想什么,直接又開口說:“本中堂南下之前去戶部看過,這兩年太倉銀已經沒有積存了,所以平亂所需銀錢另行籌措。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東南另行加征倭餉了,本中堂想著先在寧波府這個最前沿地方試驗一下。”

  倭餉這個名字就是秦德威瞎編的,創意來自于上輩子那個時空的遼餉。

  寧波府地方士紳的頭面人物、老鄉宦楊美璜楊老頭便說:“其一,擅加賦稅絕對小事,直接壞了朝廷法度,中堂是不是想的太輕了?

  其二,此事定會導致民心不穩,有違朝廷愛民之心,得不償失也。

  其三,所謂倭餉也好,任意加征也罷,都是沒有成法的事情,本來也不用多想什么,但若擅開先例,只怕后患無窮也!

  多一個賦稅,就多了一個官吏盤剝百姓的工具,中堂若加一分,百姓只怕要上交五分。”

  秦中堂反問說:“這么說,老鄉紳你是反對加倭餉了?”

  楊美璜答道:“只是覺得不合適,絕非良法。”

  作為地方士紳的頭面人物,他必須抵制一切加征本地稅賦的政策,來不得半點猶豫,否則本地人也就不認他當代表了。

  大家還以為秦中堂要“討價還價”時,忽然秦中堂又說起別的事情:“本中堂奉命出鎮東南,一是為了平亂,二是為了東海事務。

  朝廷三番兩次重申禁海,但卻屢禁不絕,本中堂也一籌莫展,所幸數日前遇到了你們寧波屠家的屠仁。

  當時他獻上了禁海之策,讓本中堂的多有收獲啊。”

  楊老鄉紳問道:“屠老弟說了什么?”

  他知道多半是秦德威胡編的,但還是想聽聽秦德威到底編了個什么出來。

  秦德威一本正經的說:“那屠仁所先獻的禁海策略里,最核心的內容只有兩條!

  第一是保甲法,無論什么戶籍十家為一甲,為防弊端輪流做甲首,然后登記造冊不許再變。

  甲內器械數件,銅鑼一面,平時巡邏防賊。如甲內人員有違法之事,又不舉報告發,就十家連坐問罪。”

  楊美璜蹙眉道:“十家連坐,過于嚴苛,法令好制,但施行起來必定害民,海邊百姓無有寧日矣!”

  秦德威繼續說:“第二條就是禁革渡船!”

  渡船顧名思義似乎只是個渡水用的小船,但在寧波府這樣地方,尤其是旁邊海上有成百上千的島嶼,那渡船的用處可就大了,畢竟渡海的也可以叫渡船。

  楊鄉紳質疑說:“寧波府島嶼、內海眾多,若渡船禁革,往來生計如何?”

  秦德威早有準備的答道:“當然不是全禁,用來走私的肯定都是大船。可以劃三條標準,只禁民間大船!

  一是二桅以上的;二是載重超三百石以上的;三是長超過四丈,寬超過一丈二尺,深超過六尺者的。

  只要夠了上面一條,就登記入官,嚴禁民間擅自行船!”

  楊老鄉紳聽到這里呆住了,要說能想到禁船不奇怪,但沒想到的是,秦中堂竟然能拿捏得如此細致。

  這三條精細的標準,非常專業!還以為秦德威連大海都沒見過,什么都不懂呢。

  別說秦中堂這個外來的,就連他這個本地老人,一時間也想不出如此精確的標準條件。

  秦中堂卻毫不居功,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必驚訝!這些標準都是那屠仁擬定的!”

  楊老鄉紳有點迷惑了,秦中堂從下船時,就說屠仁被送到杭州幕府寫禁海條例去了。

  他一直以為這是是扯淡,真相肯定是屠仁被秦中堂找借口扣押了。

  但從秦中堂提出的三條精確標準來看,難道屠家的屠仁真的去幫秦德威籌劃禁海策略了?

  其實寧波本地造船業也很發達,渡船也大都是本地建造的。不是寧波本地內行人,拿捏不到這么精細!

  楊老鄉紳忍不住就去想,假如秦中堂說的都是真的,那屠仁又為什么要幫秦中堂謀劃?

  難道近些年的后起之秀屠家有了別的心思?想拋開其他家族自行其是?

  原來四大家族里是沒有屠家的,但屠家兩代出了三個進士,甚至還出了吏部尚書和左都御史,聲勢一下子上來了。

  而曾經一門五進士的楊家,最近這些年卻有點低迷了,出的官員都是四五品,很有點此消彼長的意味。

  越想越疑惑,楊老鄉紳心神就不定了,隨口應付說:“船只都歸良民所有,隨意扣船,只怕要民怨沸騰。”

  秦中堂仿佛聽到了一個冷笑話,“禁海令下,安分守己的良民能有大船?”

  席間眾人無言以對,很多事可以做,但不好拿到明面上討論,大尺寸的“渡船”就是一例。

  楊美璜老鄉紳頓時醒過神來,先不去想屠仁的事情,眼下應付花樣百出、咄咄逼人的秦中堂才是要緊。

  關于禁革大渡船的提議,他們這種有權有勢的大戶肯定要反對的!

  別的不說,很多大渡船其實就是歸他們這些豪族所有,或者被他們豪族所控制。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怎么可能支持革掉自己的船?

  楊老鄉紳想了想后,就有理有節的答復說:“官府先前并沒有明確規定過尺寸,所以這些大渡船先前也并不算違規。

  而且這些渡船都相當于一種產業,總不能秦中堂一句話,說這是違規,就沒收了別人的產業。”

  秦德威喝道:“楊鄉紳你為何總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本中堂何時說過,要沒收這些超限渡船?

  本中堂的意思,是讓這些渡船全部在官府登記,然后聽從官府調用,杜絕私用!”

  楊美璜有點無語,到底是不是沒收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侵犯了屬于他們豪族的產權!

  把船租給官府,哪有走私來錢多?禁海可以,但不能禁他們下海!

  “中堂三思!如今倭亂當前,寧波府需要穩定!”楊老鄉紳話里有話的說。

  秦德威突然伸手,狠狠的拍了下面前的桌案,震得桌面上碗碟亂顫,充份展示了什么叫喜怒無常。

  秦德威劈頭蓋臉的斥責道:“伱楊老頭和寧波衛那位劉指揮,都是一丘之貉!

  本中堂說要移駐寧波府,你反對;本中堂說要極力加稅;你還是反對,現在本中堂重申禁海,你還是反對!

  一而再,再而三,本中堂念你年老,有意相讓,卻不料你竟敢變本加厲得寸進尺!

  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本中堂看來,你就是那劉指揮的同伙,完全不顧大局,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如今儒家的主流價值觀講究一個中庸,連續三次反對別人的提議,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起來,屬實有點不識好歹了。

  楊老鄉紳回應道:“也不是反對,其實有些也是可行。比如加征倭餉,可以在秋收后試行。

  本來寧波田地賦稅都是折合為金花銀,如果加征倭餉,也就是順便多收點賦稅,并不費什么事。”

  秦德威用嘲弄的口吻說:“寧波府山多地窄,又多是海邊鹽堿,如果依照田畝,才能收到幾個錢?

  楊老頭當真是好算計,怕不是把朝廷當成了乞丐!”

  秦中堂剛才還稱一聲“老鄉紳”,現在則直接稱為楊老頭了。

  如此卻惹惱了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只見他從楊美璜后面站了出來,秦德威高聲道:

  “中堂自從駕到寧波府,不見履行什么政務,卻只一門心思撈錢!開口閉口離不開錢,如此鄙俗,卻敢對家父不言不遜,是何道理?”

  秦中堂轉頭對沈知府問道:“這個打岔的是誰?”

  沈知府答道:“此乃楊老先生的幼子楊承閔。”

  秦德威吃驚的看了眼七十幾歲的楊美璜,再看看二十來歲的楊承閔,換算下來大概是五十多生的兒子。

  忍不住多嘴問了句:“真的是楊老鄉紳的兒子?”

  沈知府:“.”

  秦中堂忍不住又對楊美璜說:“看來閣下真是老當益壯啊,在下衷心佩服!”

  楊美璜:“.”

  隨后秦德威又聽到楊承閔繼續說:“任何政策,都是靠著上下齊心才能求治!

  秦中堂意圖橫征暴斂,壓迫地方,還指望地方上的人事事都支持你?

  不只是家父,我們寧波府這里的官民,只怕沒有幾個贊同秦中堂的!”

  秦德威輕笑幾聲,“楊小哥兒如此明白事理,年紀輕輕就熱心公共事務。

  待我與浙江的大宗師說說,好好獎勵楊小哥兒。有功名革去功名,沒有功名就禁考了。”

  臥槽!這是玩不起嗎!楊承閔憤怒的說:“秦中堂不敢讓人說話嗎!在寧波府不得人心就是不得人心,你看誰支持你!”

  比較單純的年輕人就是這樣熱血,看不慣了就說出來。

  秦德威卻又對知府沈愷說:“他說寧波府里沒人支持我,沈太守你怎么看?”

  其實這潛臺詞就是,你沈知府能否公開表示一下支持本中堂,打打這位小年輕的臉?

  沈知府苦笑著打圓場說:“有話好好說,莫要動氣,事情要慢慢商量著來。”

  他心里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抱怨,你秦中堂是不是橫行霸道慣了,不知道怎么做事了?

  在寧波府這樣的地方,哪有過來就憑借蠻力橫沖直撞的?

  如果搞出事情來,最后還不是他這個知府收拾殘局!

  秦德威見沈知府還在和稀泥,便回過頭來,對著大堂里眾人說:“你們就算是寧波府的代表了,有支持本中堂的站出起來!”

  沈知府無語了,就算有人想支持你也是私下里的,不可能公開站起來啊。

  寧波城四大家族之首、當代的楊家族長、頭面鄉紳楊美璜老先生搖了搖頭,正要拉上兒子,一起告辭。

  忽然從席間站起了三條大漢,楊老鄉紳定睛看去,這三人整整齊齊是三個指揮使,正好又是寧波府三海衛的指揮使。

  距離寧波城距離最近的定海衛指揮使馬逵率先說:“中堂禁海也好,征收也罷,我們三個都是發自內心支持的!”

  大堂里的眾人,全都驚呆了,今天所有的吃驚加起來,都不如眼前這一幕!

  懂行的都知道,這些把守沿海的武官其實一直都是與豪族大戶暗地里勾結的,走私利益是捆綁在一起的。

  理論上,他們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利益,不可能拆同伙的臺,但確實又發生了!

  一天時間就讓這三海衛指揮使,如此心甘情愿的一起大轉向,簡直神乎其神!

  如果高高在上的秦中堂與實際管轄海岸的三海衛聯合起來,那想象空間真的很大啊。

  “你們無恥!”楊承閔指著馬逵叫道,“奴顏示人,枉為大丈夫!”

  楊小哥兒是楊美璜老來得子,從小在極度寵愛中長大,對社會的復雜性認識還不夠深,也沒有接受挫折教育的機會。

  馬逵看了眼楊承閔,雖然沒有直接說話,但心里卻一直暗暗嘀咕著。

  秦中堂都說一定讓你終身禁考了,你以后也就是個平民百姓,還蹦什么蹦?

  秦德威接著酒勁哈哈笑了幾聲,也站了起來。

  楊老鄉紳感覺不是很好,想再去“解釋”幾句。

  秦德威卻諷刺說:“下次有話自己說,不要拿令郎當出頭鳥。如果想著讓令郎借我來博名聲,那就大錯特錯了!”

  此后秦德威又對大堂里眾人說:“今日興盡矣,散了散了!”然后轉身就朝著里面走了。

  馮恩和胡宗憲對視一眼,發現對方一樣迷茫,便按捺不住好奇心,不約而同的起身追了過去。

  而且光三個指揮使通過建立賄賂關系后支持你有什么用?也得能把政策實際推動下去才行啊。

  沈知府坐在席間愣了一會兒,等醒過神來后,連忙也站了起來,尾隨著馮恩也跟了進去。

月底了,求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