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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 徐千戶三打夏首輔

  大部份人再次看到徐世安時,腦中第一時間想到就是,這個小屁千戶怎么還在這里?

  難道他就不怕死嗎?真當首輔次輔都是吃素的?

  徐千戶渾然不覺自己有什么危險,又對著夏首輔喊話說:「我這次上京,還要替秦中堂敘職!

  想見首輔老大人一面不容易,難得今天遇上了,就約個敘職的時間吧!"

  在外督撫如果沒有離職,按照規矩是要一年向朝廷敘職一次,秦德威出鎮東南差不多也有一年時間了。

  一般的巡撫是向都察院敘職,一般的總督是向兵部敘職,但秦中堂顯然不是一般的督撫,只有內閣能接待了。

  所以徐世安才會對首輔夏言喊話說,另外約個敘職時間。

  如果拋開背景不談,徐千戶這個喊話似乎也沒什么,這事只能找首輔。

  不過在此時此刻,在這個場景里,聽在別人耳朵里,就有點像是小千戶繼續作死撩撥夏首輔了。

  而且這小千戶一點政治都不懂,你這時候找夏首輔敘職,不是送把柄上門嗎?

  都是進士出身,都是會搞文字的,想挑點錯還不容易?

  雖然秦中堂的地位不是一次敘職就能動搖的,但被找麻煩也不值當啊。

  夏言深深吸了幾口氣,平緩了一下心情,然后答道:「不用另找時間了,就現在!」

  他已經完全不想再看到徐世安這個小垃圾了,一想到還要另約時間再次接見這個小垃圾,他就感到膩歪和惡心!

  反正今天也已經夠亂了,不差再多一個事情了,情勢再崩又能崩到哪去?

  再說現在自己有點尷尬,有個其它事情趕緊轉移一下眾人的注意力,也不是壞事。

  而且說不定就能找到點可利用的東西,讓局勢出現轉機!

  聽到夏首輔的話,外面的錦衣衛官校就放了徐世安進來。

  本想散場的人忽然也不想走了,繼續留在東朝房里看風(熱)向(鬧)。

  正常敘職程序是這樣的,先是交上文字材料,然后接受問話和質詢,大家都想聽聽,徐千戶這種會怎么回話。

  徐千戶邁著玩世不恭的步伐,天生驕傲的走到夏首輔面前。

  一般人在敘職和接受質詢時,不說戰戰兢兢,但起碼也是會有點緊張,尤其面前還是首輔。

  但在場眾人經過仔細觀察,在徐千戶身上看到不到半點緊張的情緒,難道神經大條、無知無畏也踏馬的能是一種人才?

  徐世安從懷里掏出一個札子,微微躬身呈給夏首輔,這大概就是秦中堂的敘職章疏了。

  夏言面無表情的接過札子,毫不客氣的當場就打開了,他用盡了生平所有文字功力,仔仔細細閱讀這篇文書。

  看了又看,也不知看了幾遍,夏首輔眉毛越擰越緊,但似乎卻說不出話。

  隨即夏首輔將札子遞給了次輔嚴嵩,狠狠的說:「你來看看,有什么問題?"

  嚴嵩很明白,夏言這是讓自己幫忙挑錯。他低眉順眼的接過來,也認真看去,只見文書里面大概意思就是:

  「認真貫徹落實皇上關于海防問題的旨意,大力進行政策創新,扎扎實實的深入開展工作,目前已經取得了階段性重大成果。主要采取了以下三個方面的措施:

  一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做到用心挖掘人才,放心重用人才,給人才以充分發揮的空間。

  二是千方百計練精兵。三管齊下,同時進行衛所選兵、民間募兵、外省調兵,力保海疆平安。

  三是多措并舉籌錢糧。充分調動地方軍民的積極性,利用沿海優勢,保障平倭剿寇經費充足,為朝廷節省了大量錢糧。

  閱讀完了后,嚴閣老恍恍惚惚的合上了札子,這感覺就是看了又好像沒看。

  他忽然又明白,夏言為什么擰著眉頭說不出話來了,為什么讓自己也幫忙挑錯了。

  這篇文書通篇看下來,似乎全都是最正確的話,挑不出什么毛病。

  字里行間明明一條一條的羅列詳細通順,似乎把做的事情都寫上了,可是要問起里面到底寫了什么,又感覺什么也沒寫。

  實在無可挑剔!嚴閣老合上了札子,默默的還給了夏首輔。恕他嚴嵩愚笨,這次真無能為力了!

  但想了想后,嚴閣老還是開口對夏首輔說:「這本章疏最好不要泄露出去,不然流毒無窮也!」

  萬一流傳了出去,官員們都學這種文體寫奏疏,內閣就要天天看這種東西了!

  在場眾人都很好奇,秦中堂到底寫了什么東西,讓兩個閣老都像是便秘了一樣,可惜這個好奇心完全得不到滿足。

  夏言今天已經很心累又心塞了,但不要緊,還可以質詢問話!

  他就不信了,以徐千戶這個小垃圾的智商和政治素養,只怕話都不會說!對答之間,還能不出現破綻?

  所以夏言重新穩住了心神,對徐世安問道:「秦德威這一年來主要都辦了那些事?」

  徐世安興致勃勃的說:「說起我秦兄弟做的事,最牛皮的就是兩件!

  第一件事就是撈錢!雖然聽說幕府花錢如流水,但是秦兄弟總能撈的更多!

  陸上刮地皮,海上刮油水,誰也逃不過秦兄弟的手掌心!

  浙江沿海原先有很多撈偏門的,也有做得很大的各種勢力,但結果都撈不過秦兄弟!

  在這里面,嚴世蕃嚴大人出力不小,幫著刮了不少……」

  「你住口!"嚴閣老聽不下去了,暴喝一聲打斷了徐世安。

  徐千戶雖然不在乎嚴閣老,但想著自己耽誤時間已經太多了,就換了一條繼續說:「我秦兄弟做的第二牛皮的事,就是整人!

  任你是地上的坐地虎,還是海中的倒海蛟,全都往死里整!不管你服不服,全都整死!

  只要你妨礙到了秦兄弟撈錢,有一個算一個,絕對沒有好下場!在這里面,嚴世蕃嚴大人還是出力不小……」

  「小賊子滾出去!"嚴嵩怒極,指著外面對徐世安罵道。

  眾人:「……」

  聽了徐千戶的話,成功的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貪婪無忌、刮地(海)三尺、中飽私囊、橫行霸道、肆虐東南的官員形象。

  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秦中堂去了東南后,猛于倭寇也!

  其實徐世安也想說出點扎實的東西,但他的能力不允許啊!

  他相對知道多點的也就是這兩件事了,用他的語言總結就是撈錢和整人。

  秦中堂部署任務的時,為了保密,每個任務只讓對應的人知道。

  徐世安又不太上心,所以對其它練兵、軍事籌劃之類的事務基本是兩眼一抹黑,說不出個一二三。

  夏言意味深長的瞥了眼嚴嵩,阻止了嚴嵩趕人,又對徐世安問道:「已經上報過來的斬殺海寇三千余和倭寇六千余,可是實數?"

  徐世安忽然想到了自己敘功被打回的事情,心里火氣騰騰的又上來了。

  把自己敘功打回來的人,就是眼前這位不敢給說法的夏首輔!

  念及此處,徐世安賭氣說:「跟你夏首輔想的一樣,都是殺良冒功!不然哪來的首級!」

  聽到這里,眾人腦海里瞬間又勾勒出一個罔顧人命、殘暴不仁的形象。

  這是什么意思?黑到深處自然紅?

眾人下  意識的再看夏言,首輔老大人似乎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了,不知道首輔老大人要怎么編總結評語。

  夏首輔臉色陰沉的要滴水,怎么今天每個人都不按套路來?

  按照套路,難道不應該是徐世安巧舌如簧的鼓吹美化秦德威嗎?

  然后在自己口才的頻頻詰問下,徐世安則會左支右絀,破綻百出,最終被自己拿捏住嗎?

  可是在現實里,就徐千戶剛才「述職"的這些玩意,根本不可能采用啊!

  關于秦德威的敘職,朝廷要形成書面總結評語,并進奏給皇帝御覽的。

  如果采用了徐世安這些話并寫到總結評語里,那別人只會以為,這是他夏言故意陷害秦德威!

  而且陷害手法不加遮掩的很拙劣,跟糊弄傻子一樣!簡直就是為了黨爭突破下限,臉都不要了。

  而嘉靖皇帝看到這樣的總結評語后,會不會以為,夏首輔把他這個皇上當傻子對待?

  夏言不知該如何是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中。

  徐世安等得不耐煩,主動詢問說:「首輔老大人還有話要問否?」

  夏言咬牙切齒的說:「沒了!」

  徐世安宛如卸下了千斤重擔,告辭說:「那我的公事都辦完了,過幾日就回南方了!他日與首輔老大人有緣再見!"

  夏言忍無可忍,對值守的錦衣衛官校喝道:「先將徐世安拿下來!等我向皇上奏請處置他!」

  徐世安大怒,這是不講武德!便開嘲諷道:「夏首輔嘴上說不過我,就想靠動手來找補?」

  夏言氣炸了,直接放狠話說:「隨你如何說,今日若讓你圇著出去,我這首輔就讓給你做!」

  等向皇上奏請過,一定要打這個小垃圾一百杖!

  正在此刻,不知何時站在門外的太監,突然高聲道:「皇上口詔:宣南京留守右衛千戶徐世安覲見!"

  夏言:.."

  眾人突然記起,最開始那錦衣衛官介紹說,是秦太監命他在此看押徐千戶的。

  秦太監這樣的大佬怎么會親自搭理徐千戶這樣的雜魚?回想起來,應該就是為了安排覲見的事情!

  太監帶著徐世安就要走人,還是完好無損圇著走的。

  徐世安走到門口時,忽然扭頭對眾人說:「算了算了,我也不要當首輔了。打賭的事情作罷,首輔就還給夏老大人繼續當吧!」

  夏首輔一時間頭暈目眩,身形有點不穩,旁邊的嚴閣老連忙走近一步,伸手扶住了夏首輔。

  但夏首輔卻甩開了嚴閣老,冷聲道:「令郎還沒有回京?仍在秦德威那里做事?"

  嚴閣老心里十分苦澀,還要怎么裝,才能再次讓夏言輕視自己?

  當初秦德威強行讓嚴世蕃加入幕府時,他以為這是綁架人質。

  后來嚴世蕃被強迫開始做事時,他以為這是秦德威故意拖嚴世蕃一起下水干臟活。

  現在才明確,嚴世蕃居然真的可以用來離間他嚴嵩和其他大臣的關系,而且還很有愚蠢的大臣相信!

  被大佬們一起看成的徐千戶揮揮衣袖,離開了東朝房,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來到朝堂。

  眾人面面相覷過后,也就三三兩兩的往外走了。

  經過今天這場廷議,夏首輔強勢歸來的形象算是破滅了。

  大家看出來了,夏首輔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強,有點色厲內荏的樣子。

  證據很明顯,徐千戶可能是秦中堂手里最垃圾的一個秦黨,但夏首輔連徐千戶都打不過……

  所以是不是要燒首輔的熱灶,還是要三思而行。最起碼也要等到秦德威回到朝廷后,

  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說到秦德威秦中堂,回來后真有可能兼職兵部尚書。

  雖然這樣做有點破例,但是任何破例放在秦中堂身上,似乎都不是問題。

  就算從公心來說,又有誰比北打胡虜、南剿倭寇、積累首級超過一萬三千的秦中堂,更適合當兵部尚書?

  胡虜逐漸勢大,即便是皇帝,也想睡個安穩覺啊!

  不過這次兵部尚書人選,秦中堂理論上還有個競爭對手,那就是還沒有被批準致仕的三邊總督劉天和。

  想到這里時,眾人突然就發現了,這事還沒完呢,本來準備致仕的老帥臣劉天和就在京師!

  來京準備陛辭的劉天和劉總督沒有住在朝廷官方的驛館里,而是住進了湖廣會館。

  按道理說,這樣做違反了紀律,是犯錯誤的,但劉總督都要辭官了,根本不在乎這些了。也沒有御史吃飽撐著,去管這種閑事。

  俗話說的好,人走茶涼,像劉總督這樣馬上就要徹底退休的人,在京師政壇自然就是個邊緣人物了。

  所以劉總督住在會館里就很清凈,除了個別同鄉好友,沒什么人來打擾他。

  但就在今天,劉總督悠哉游哉的練習書法時,忽然收到了同鄉大學士張璧的一封書信,紙上只有四個字,風緊扯呼!

  還沒等劉天和琢磨出這是什么意思,會館的管事忽然就來造訪了,手里還捧著七八張名帖。

  「劉老爺!方才忽然有很多人給你送名帖!有要來拜訪的,有設宴邀請你的!」

  這管事也是很懵的,實在搞不懂,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劉總督,為何突然就炙手可熱了起來。

  按照京師官場的套路,應該是有劉總督要高升的風聲了。但他卻又看不出來,劉總督身上哪點有高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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