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號高地注定將會成為佐野芳藏的傷心地和傷身地!
是役!
佐野芳藏在第一個波次投入了自己在13號高地前的三分之二兵力,如果說三角釘只是給最前面的日軍造成一定傷亡,那當日軍在軍令的催促下,最近的日軍步兵已經抵達距離中方一線戰壕35米,將近有20顆甜瓜手雷被投入戰壕前甚至戰壕內,日軍開始直立著身子開始高呼‘板載’后,日軍真正的噩夢才算是真的來了。
13號高地總共有兩道塹壕,第一道塹壕深2米寬15米長350米,第二道塹壕深16米寬12米長280米,兩道塹壕間相隔大約40米。
按照正常邏輯,往往是一線塹壕堅守不住后,殘兵才會向第二道塹壕撤退并依據這道最后防線進行堅守,兩道塹壕對于守軍來說都無比重要,絕不會輕易放棄其中任何一條。
可曹老板又出了一招奇兵,第一道塹壕內總共就只有6人,隨著日軍不斷抵近,曹老板干脆更是通過步話機命令兩個3人組通過交通壕撤退至二線塹壕。
也就是說最前沿日軍開始瘋狂向塹壕投擲手雷時,第一道塹壕并沒有士兵駐守。
別看日軍步兵扔得熱鬧,炸得戰壕內外硝煙四起,實際上對于中方士兵來說,沒半點傷害。
但這,日本人可不知道啊!他們只知道,領導的指示精神得到了貫徹。
更重要的是,借助著手雷爆炸硝煙的掩護,他們終于可以堂堂正正站直身子大踏步的向前沖鋒了,而不用像只小龜龜一樣在地上爬行。
“老曹現在膽子和你老李有得一拼啊!為了收割鬼子,竟然敢做出這么大犧牲,連一線塹壕都不要了。”遠方的唐刀恰好看到這一幕,不由笑了。
“嘿嘿,老曹的招數可不少,除了這還有更猛的,不過他的想法給他的連長和我都匯報過,我也批準了的,咋說都不能讓231步兵聯隊從這兒跑嘍!”李九斤咧著嘴樂。
“哦?還有其他戰術,來,把13號高地匯報的戰術拿來我瞅一眼。”唐刀好奇的手一伸。
這也是四行團這兩三年來總結出的一些作戰經驗,連、排級預想的一些戰術都需要向上一級別的指揮部匯報,由上一級指揮官做出研判,這樣可以減少一些錯誤。
到營一級因為有通訊兵和作戰科,會對這些戰術匯報進行記錄并存檔,到戰后開總結會時會拿出來進行討論,各級指揮官們會從這些開戰前的預想對比真實戰場找出自己的不足,以免在下次犯下同樣的錯誤。
李九斤臉色一苦,卻也不敢違逆唐刀,只得讓營部作戰科長把13號高地兩個小時前報告上來的系列戰術安排給唐刀拿過來查閱。
唐刀拿起記錄,頻頻點頭,眼睛明顯的亮了起來,但一旁小心翼翼觀察自家團座的李大營長的臉色卻是更苦澀了。
不是因為老曹的戰術不行,而是太行了,沒看團座長官都心動了。
都快4年的老戰友了,他對自家團座脾氣的了解就如同唐團座了解他一樣。
“呦西!”停留于二線指揮部的日本陸軍少佐從望遠鏡中望見中國守軍陣地上硝煙紛飛,臉上首次露出笑容。
“傳令前線帝國勇士們,奮勇前進,將敵軍消滅在戰壕內,將我大隊的軍旗插上那塊高地。”
手搖警報器的嘶鳴聲在戰場上驟然響起!
“板載!”位于第一線的日軍步兵爬起身,端著步槍,一邊高聲吶喊著給自己鼓勁兒,一邊朝著上方射出子彈,而后就邁開大步向前沖鋒。
“板載!”后方的日軍迅速跟上。
就在那一瞬間,少說也得有上百號日軍在三道兵線上開始向前發力猛沖。
從遠方望去,就像是一百多頭發現獵物的野狼,氣勢兇悍至極。
“給我打!”面對日軍發動的決死沖鋒,曹老板獨眼中有不屑有冷然有戾色,卻唯獨沒有畏懼,冷靜至極的端著沖鋒槍沖著下方開槍。
他寧愿放空一線戰壕,等的就是這一刻,將更多的日軍放到沖鋒槍的有效射程。
這也是曹老板主動給日軍步兵們的一個希望,眼見勝利在望,誰能舍得放棄?
而且,這種決死沖鋒一旦發動,那可不是說誰想退就能退的。
不能退就只能進,想進,那就得頂著高地上瓢潑一般地彈雨向上,就看日本人的血肉之軀有多強,能不能頂得住2挺MG42和3門20毫米機關炮的殺戮!
“砰砰砰!”這是半自動步槍在射擊。
“噠噠噠!”這是來自MP38沖鋒槍。
“噗噗噗!”兩挺一直保持著500發射速的MG42再次全力射擊。
“咚咚咚!”真正撕裂整個戰場讓日軍步兵目露恐懼之色的,還得是3輛小強坦克裝備的20毫米機關炮。
不足150米的射程內,20毫米機關炮簡直就是來自地獄的武器。
往往一發20毫米口徑的彈頭將一個人擊碎,竟然還要翻滾著繼續向前,再將另外一個倒霉蛋肢體的某個部位打得血肉飛濺。
4班和2班的官兵們不是沒有如此舒爽的射殺過日本人,但真的從來沒有如此近的距離觀看過一個人是怎樣被機關炮打碎過。
一名極為勇敢的日軍依靠著靈敏的身手和極佳的運氣,一口氣狂沖了30多米,眼看著就要縱身一躍跳進一線戰壕。
但或許他所有的好運氣在前30米都用光了,也或許是因為他最后的奮力一躍著實跳的有點高,一門一直追著他射的機關炮終于在空中擊中了他。
一蓬血雨就在空中綻放,猛然墜下的身體在空中再度被第二發炮彈命中,肉眼可見的有頭大的器官遠遠的飛了出去。
因為距離較近,阿東表示自己的形容絕不會出錯,那真的是一塊和頭差不多的器官。
是的,那是日軍還戴著鋼盔的腦袋,那發20毫米口徑的彈頭直接炸斷了本就已經死亡的日軍脆弱的脖頸,而后向斜上方翻滾著再度穿過頭顱,巨大的動能帶著一顆人腦袋向下方飛出足足幾十米,而后才落到地面上,像個球一樣向山坡下翻滾。
直到停留至一個剛跑了幾步為避彈雨匍匐在地的日軍上等兵面前。
一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同僚的頭齜牙咧嘴的滾到自己眼前不過半米的地方,那雙還沒完全變灰尚顯清亮的眸子就這么直勾勾的瞪著你,那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這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因為那名日軍上等兵驚天動地的嚎了一嗓門后,像一只敏捷的獵豹一般跳起來,不管不顧的向后方跑去。
可惜,受驚了的這貨無論跑得有多快,也快不過充斥著這塊空間的子彈。
僅僅只躥出去不到10米,一發破空而至的9毫米沖鋒槍彈頭就撕開了他后背肌肉并翻滾著穿過前胸,將其斃殺于戰場上。
這不屬于精準獵殺,在這樣的時候,高地上所有的中方官兵,不管是步槍、沖鋒槍還是機槍、機關炮,基本就是對著屎黃色人影閃動的區域,以最快速度扣動扳機,然后裝填子彈,再扣動扳機。
盡力的射出更多子彈,靠概率將日本人格殺在沖鋒的途中。
日軍早已不是接二連三的撲倒,而是成片成片的被可怕的金屬彈流給掃倒,原本看似不用6秒鐘就能登上的一線戰壕,在紛飛的血肉里和四處嘶聲慘嚎中猶如地球到太陽的距離。
“打紅色信號彈,告知前線,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停止沖鋒!中國人不可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活力強度。”親眼目睹這一切的佐野芳藏臉色木然,兩個腮幫子高高鼓起,咬著后槽牙怒吼。
前線殘余日軍在金屬彈流編織的火網中掙扎,后方200米外的日軍步兵在紅色信號彈的催促下,也開始彎著腰進入小兵快跑模式。
“板載!”日軍步兵的怒吼聲,幾乎快蓋過了戰場上的槍炮聲。
這意味著山坡上的200余日軍皆進入了前仆后繼的決死沖鋒模式。
“班長,是不是可以讓我帶人出去了?”阿東從戰壕中彎著腰跑過來,對靠著戰壕壁正在換彈匣的曹老板喊。
“急個卵子!”曹老板一瞪眼,悄悄伸頭向下方看了看。“日本人還沒投入預備隊,讓弟兄們給老子先打這波鬼子!”
佐野芳藏的預測是對的,就算是四行團,也無法保持一直火力全開,在付出了超過150人的代價后,終究還是有日軍靠著運氣滾進了已經空無一人的一線戰壕。
雖然只有不到寥寥十幾人,但這依舊讓日軍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在他們的固有印象里,只要占據了一道戰壕,距離攻破另一道戰壕也就不遠了,中國人的信心即將崩潰。
當然了,對于已經殺紅眼的前線日軍來說,勝利不勝利的或許并不是那么重要,在付出了大量鮮血之后,他們的戾氣已經達到頂峰,迫切的需要用中國軍人的鮮血來緩解。
以血還血,可不是只有中國人所獨有。
但跳入戰壕的日軍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勁,這道被挖得極深防御力極強的戰壕里,竟然空無一人。
那意味著,中國人是故意讓出這道戰壕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再蠢的人此時也能反應過來。
只可惜,在戰壕內的日軍嘶聲的提醒,根本無法阻止好不容易沖破火力網跳入到這道戰壕的日軍。
到最后,日軍步兵們也放棄了,畢竟人越多他們兵力越充沛,越不怕中國人的陰謀詭計。
三道交通壕已經被發現,但主動放棄這道戰壕的中國人顯然早有準備,在交通壕的另一端早就用一塊挖出射擊孔的鋼板做工事,后方有一挺沖鋒槍對交通壕一通連射。
這對于寬不過12米長度卻超過的交通壕來說,當真是誰進誰死!
很快,跳入戰壕的日軍高達數十人。
那也是佐野芳藏投入的280名日軍步兵中的幸運兒,沒能跳入這道戰壕的,基本都成了死人。
雖然心里很忐忑,但對于絕大多數日軍步兵來說,這已經算是極好的結果了,畢竟他們大部分同僚連這個機會都沒有,都變成血肉模糊的尸體躺在山坡上。
落后的通訊系統無法讓這些日軍給自己指揮官傳遞來自一線的消息,這也造成了他們那位少佐指揮官的嚴重誤判。
“命令川島中尉,進入戰場!命令前方攻克敵軍戰壕的官兵,以手雷掩護!”在看到殘存的帝國官兵終于如愿以償進入中國人一線戰壕后,佐野芳藏終于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投入了自己最后的預備隊。
兩道戰壕間雖然有足足40米的距離,除了少數力氣特別大的士兵,絕大部分日軍都只能將甜瓜手雷由下至上投到中方二線戰壕的邊緣。
那已經足夠了,紛飛的彈片會讓中國步兵有所顧忌,濃烈的硝煙則會讓中國步兵的視野受限。
失去了這些步兵兇猛火力,光靠那些被步兵炮狂轟不得不隨時中斷射擊的機槍和坦克裝備的機關炮,可不足以壓制120人的緩慢遞進。
‘勝利,終于初現曙光!’佐野芳藏腦海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句文青句子。
這足以說明,雖然損失極大,但日本陸軍少佐的心情比之前可是好了很多。
“阿東,按原計劃,帶10人從一線天下去,給老子端了鬼子的指揮部!不拿了鬼子指揮官的人頭,你娃可休想老子給你報戰功!”曹老板眼見又有一百多鬼子從對面500米外的密林中沖出,終于長舒了口氣。
總算是把日本人最后的預備隊也騙出來了。
唐刀在班排級基層軍官戰術課上曾說過這樣一種理念:“最好的防御,從不是嚴防死守,而是要守中有攻。
守要像銅墻鐵壁,把敵人撞得頭破血流;
攻要么像黃蜂的尾刺,或許不能一擊致命,但須要敵人痛徹心扉,讓他吃一塹長一智,根本不敢再投入全力;
要么像青竹之口,不動則已,一動就要了你的命。”
曹老板深受啟發,在13號高地上部署防御的時候,勘察這塊山地地形的他就發現了這個山峰一處密道。
外部完全覆蓋著濃密的灌木和藤蔓,內部卻有一道寬度不過80公分的裂縫,若靠著繩索,一人完全可以通過這條裂縫下到高地的側翼密林,并通過密林進入到對面山林里。
不惜將一線戰壕讓出來,引誘日軍主力進入決死沖鋒模式再以密集火力將其大量擊殺,只是這個戰術的第一步。
真正的殺招,卻是阿東率領的10人小隊,5人裝備沖鋒槍,2人裝備槍榴彈,3人裝備半自動步槍。
這樣一支火力搭配的10人小隊,足以在最短時間內,將一個絕不會超過一個步兵小隊兵力的日軍指揮部防御力量擊潰。
何況,以目前日軍投入兵力測算,那個日軍指揮部還有沒有一個步兵小隊是另說。
當然了,若是日軍比想象中的多,曹老板也有預案,那10人就不必返回高地,而是一路向前,1公里外的叢林中會有偵察連的弟兄們接應他們,絕不會讓他們做飛蛾撲火。
相對于風險,斬首日寇指揮官所獲得戰術成就會更大,失去指揮的日軍陷入戰場所付出的傷亡絕不是上午的200多人了。
曹老板是要將這里的鬼子全部打包肥山地來的。
日軍有超過400人,高地上不過2個步兵班,雙方兵力是懸殊的10比1,結果高地上竟然還打著斬首的主意。
別說佐野芳藏不可能想到對面的中方指揮官會如此膽大包天,就連唐團座也對曹老板的膽肥式戰術連聲夸獎,甚至他也忍不住手癢想去參戰。
真的,他這把四行團最鋒利的刀好久沒用過了,唐刀有種再不用都要生銹的感覺。
只是,李九斤眼含淚水生怕丟了營長軍職的委屈小媳婦兒模樣,終究是勸退了唐某人打算一試身手的心思。
連心腹重將老李都被夜承桓給‘威脅’了,唐刀知道,除非是戰況特別激烈,否則他是很難再像以前那樣提著槍去一線了。
雖然一線戰壕里的幾十名日軍已經很努力,賣力的將手雷投擲到二線戰壕邊緣,但兩挺MG42依舊給了100多名日軍巨大威脅,他們前進的速度不得不變得很慢。
帶隊的日軍中尉也知道,他們這最后的130多人,已經是少佐閣下手頭上最后的力量,是要和中國人決戰的,不能輕易折損。
整整10分鐘,100多名日軍還停留在距離一線戰壕100米的地方向前蠕動。
爬,翻滾,是日軍步兵們最常操作,那是頭頂上不斷嘶鳴著劃破空間的彈頭給逼的,日軍步兵們無比感謝曾經的單兵戰術訓練課,沒有這些嚴苛的訓練,他們都不知道在這種彈雨下死了多少回了。
前進300多米,僅付出16人的代價,就是對‘訓練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最好的詮釋。
看著近在咫尺的己方占領的戰壕,帶隊的川島五次郎中尉眼中充滿堅定。
然后一陣激烈的槍聲響起。
直到數秒鐘過后,川島五次郎中尉這才反應過來,滿眼驚駭的猛然回頭。
那是來自于后方600多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