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宅正門。
門外面人聲嘈雜。
門內園林,錦繡花草,清澈池塘與亭苑,連接一條條長廊。
往日的高雅景觀籠罩著壓抑緊張的氣氛,周家少爺站在亭子里,二小姐縮在池塘邊上,內眷們緊鎖眉頭,望著丈高的朱門。
朱紅大門好像在微微搖晃。
聚在門外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有武人趁機劫財。
“老爺啊,我們怎么辦。”
有小妾花容失色,捏著手帕,手骨發白。
二小姐慌不擇言,叫道:“爹,祖父勾結妖族,死了也是應該,可是與我們無關,門外面那些人要做什么?”
瞬間。
一道道目光落在周河全身上。
“唉。”
周河全長嘆一聲:“我去請吳老太進門商榷,你們不可無禮……若被門外那些人闖進來,女眷們自己了結,否則被輪番糟蹋,羞辱,玩弄,便是生不如死了……諸位也別想著逃出去,出了大門,便是叫天天不應,只能任憑擺布了,后天四層也會被活活打死。”
諸多女眷都色變。
在大乾,女子名節比性命更加重要。
貌美小妾垂淚,道:“老太爺怎地做出那等事兒,昏了頭了,平白牽連我們。”
“事已至此,不必多說。”周河全緩緩走到門前,推開朱紅大門,迎上一道道敵視的目光,心頭一窒,臉色一白,跪了下去:
“鄉親們……”
“我周家是清白的,清白的,沒有勾結妖族啊……”
門外,眾人哪里愿意聽,就要闖入周宅打砸燒搶。
吳老太咳嗽一聲,拐杖一甩,攔住群情洶涌的人們,上前兩步,在周河全耳邊輕聲說道:“一萬兩銀子,否則老婆子一走,管不了這些人咯。”
周河全連道:“吳老太,還請您進門商談。”
“呵。”
吳乙芳瞇著眼睛,驅散了圍堵周宅的人群,只留下王三狗一家幾口。
不遠處。
方鴻望著這一幕,五感敏銳,洞察秋毫。
“一萬兩銀子?”
“很好……明天就是我的了。”
幸虧過來看一眼,不然,這老太太至少截留一大半。
當然。
做人也不能太貪。
就一九……不,零十分,方鴻逆著四散而去的人群,收斂氣息,走向周宅正門口。
一個個人,擦肩而過,嘴里嘀咕著吳老太心善,迂腐,攔住我們打地主的言語。
有赤著上半身的光頭漢子……
有戴著草帽,體格健壯的青年……
還有擼起袖子的肥胖婦人,光腳走路的老者,戴口罩的……咦?等等,方鴻眼角余光掃了眼:“這是大乾王朝,哪有什么口罩。用白布,半遮面,分明要趁火打劫。”
方鴻反應了過來。
再一看。
那肥胖婦人,光頭漢子,身軀泛著溫熱的氣息,是氣血如爐,后天四層的武人!
“吳老太真貪,要獨占好處!”
光腳老頭臉色難看,悶頭走著,撞飛幾個不長眼的路人,雙腳一跳,踩著房檐遠去了……方鴻瞥了眼,那是一位后天五層的武人。
“嘖嘖。”
“墻倒眾人推,大概如是。”方鴻捏了捏下巴。
難怪,周河全推開大門,直接跪了。
不跪不行啊。
大門破,眾人闖進去,后續的各種劇情……可想而知了。
方鴻站在路邊,又挪動到一處胡同口。
人很多,很擁擠——好多人站在街道兩側,議論紛紛,想看看吳乙芳怎么處置周家。
驀然間。
身后的胡同,鉆出張高麥和張菱角兄妹二人。
“方鴻,跟我們來。”
張高麥小聲叫道,擠出人群。
“快來。”
“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張菱角臉色有些慌張,叫上方鴻,沿著周宅大院的外側墻壁,拐了個彎兒,就爬上墻頭。
三人攀上墻壁的外檐,朝里面看去。
此處位置,視野開闊,就看見周河全把吳乙芳迎了進來,面色發白,低頭彎腰地說話。
院內。
吳乙芳面容冷冽。
身邊跟著幾人,是王三狗一家。
‘哼。’
‘這事情,拖不得,飛云縣還有一位周家姑爺。’吳乙芳打量一眼周河全,強忍殺意:‘武道秀才,官身品階,我滅了周家滿門得搭上性命……如今搶一筆銀子,周家姑爺敢出頭,自有縣尉收拾他。’
對面。
周河全低著頭,暗忖道:‘這老嫗當真狠毒,借勢威脅……那些人闖進來打砸燒搶,誰能攔得住?險些重演當年的張家慘狀!’
‘萬兩銀子,給了便是。’
‘我父啊,三女兒,死不足惜。’
周河全氣得肝疼,完全沒有傷心的感覺。
近些年,樂善好施,宅心仁厚的名聲全毀了。
勾結妖族!
死罪,無可饒恕,無可爭議!
至于心里面,是內疚慚愧,對不起洛河村民,還是心疼家業,眼看著從此衰落下去……周河全也分不清。
‘呵。’
‘裝好人,裝久了……先想想從哪湊出一萬兩銀子,打發這老嫗,免得再生事端。’
周河全知道吳乙芳恨意深沉,不顧臉面,親自登門。
單憑女婿的官身,壓不住。
吳乙芳開口,冷喝道:“我給你半個時辰,若敢耽擱,后果自負!”
她站在原地,沒有進正廳落座。
周河全急匆匆進入內院,翻找銀票銀兩,以及珠寶地契。
墻頭上。
目睹這一幕。
張高麥扶著額頭:“我早上到了練武場才聽聞這事,這下子……”
旁邊。
張菱角淚眼朦朧,接嘴道:“這下子不能去武館啦!”洛河武館一年二十兩銀子,沒了周家的資助去不起。
方鴻:“……”
假如周河全知道張(周)菱角是這么個想法,會不會氣死。
“菱角,別傷心。”張高麥嘴角微微上揚,低聲道:“你哥是誰?村里的練武奇才,只要開口,有人資助,帶上你不是問題,至于方鴻就沒有辦法了……看這架勢,周家要完,方鴻你有何打算。”
昨日,兄妹二人去探親,不知方鴻退出周宅練武場的事情。
方鴻趴墻頭,懶洋洋說道:“我去飛云縣尋親。”
“哦?”
張高麥驚疑一聲,道:“我以后也得去往縣城,畢竟考取功名,須有郡縣戶籍。”
書院學子,有資格參加三年一屆的科考。
進入書院,除了武道境界,還需要郡縣戶籍。
“不過。”張高麥話鋒一轉,跟張菱角齊齊看向方鴻,異口同聲:“你去飛云縣?只怕會餓死街頭的吧。”
方鴻指了指周宅之內的場面:“看戲。”
曬著太陽,掏出瓜果,他安心當一個圍觀群眾。
第二天。
一處胡同的盡頭。
花園內,吳乙芳畢恭畢敬,奉上五千兩銀票。
方鴻沒接:“你,打算跟我五五分?”
誅妖之名,傳遍村子,吳乙芳是名望最高的人物,武館之主見了她,也面露幾分尊敬。
五五分?
這就太貪心了。
吳乙芳慌張解釋道:“還有五千兩換成了地契。”
方鴻:“我只要銀子。”
盞茶時間,出了胡同,喬裝打扮的方鴻回到家,數著手里厚厚的一萬兩銀票,露出笑容:“經過我努力,加班加點的工作,終于脫貧致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