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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內息境

  黃昏臨近。

  方鴻出了養生齋。

  他望著遠處街上的那輛馬車,里面坐著孫恩瑞、周呈玉:“洛河村家喻戶曉的周家姑爺……看著約有五十歲,能當周家小姐的爹了。”

  有時候,古代也挺好。

  方鴻捏了捏下巴,走向朝陽武館。

  須知。

  武館學子,多為后天前三層——郡縣之地的武館約有三十家。

  書院學子,多為后天中三層——郡縣就一處書院,命名:飛云。

  前幾日,那童顏老翁,就是飛云書院的教習黃鳩。

  被人打傷,臥床不起,至少得靜養半月才能夠康復。

  此事驚動了縣衙。

  七品官身、縣尉施高虎親自去慰問。

  書院教習黃鳩重傷的事兒,也成為縣里人飯后茶余的談資。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按理說黃鳩應該感謝我才對勁。’

  方鴻自忖做好事,不留名,嘴角微微上揚。

  忽然!

  前方響起馬兒的嘶鳴聲!

  一聲悶響,一記怒喝,呂安喬瞪著面前的青年:“施少,你差點撞死這個孩子。”

  “姓呂的,你別多管閑事!”紅臉青年大叫道。

  眾人圍觀,離得很遠,生怕武人之間的爭斗殃及無辜。

  方鴻路過,看了一眼。

  施府少爺縱馬過街,險些撞死低頭吃糖的男童。

  他摔下馬背,擦傷,大怒,要一腳踹死男童,被呂安喬攔住。

  呂安喬面帶正氣:“施少爺,你青云榜上第幾?前十都沒進,跟我動手就不怕傷筋動骨,影響了明年開春的科考院試!”

  “再有。”

  “尊祖父縣尉大人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

  呂安喬這么一說,紅臉青年頓時縮起脖子,又覺面上掛不住,踢翻一旁正在油炸食物的大鐵鍋,濺起高溫的燙油,引來圍觀群眾的驚叫。

  沒再看熱鬧。

  方鴻繼續往前走。

  接兩個雙生子妹妹放學。

  這世道,當兄長,確實得費心一些。

  上學不送,放學不接,早晚出事的節奏。

  路過一處胡同,幾人斗毆,鼻青臉腫。

  路過一間客棧,圍著人群,縣衙之人正在調查武人遇害的案子。

  盞茶時間。

  方鴻走到了朝陽武館。

  氣派的武館正門,矗立石柱,掛著牌匾,鑲嵌銀邊,書寫字跡。

  門外的街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有的蹲在路邊,有的抱臂站著,也有騎大馬,坐馬車的人,這些都是武館學子的家里長輩。

  方鴻站在街角,瞇起眼睛:“郡縣武館像是前世學校,家長們接孩子,也分步行、電動車、小汽車……騎馬,坐車,相當于保時捷奔馳寶馬。”

  這時候。

  街對面。

  牙人程立明走過來,搭話道:“朝陽武館有幾位女教習,負責女學子,價格也更貴一些。”

  “所以,才選了這家武館。”方鴻微微一笑。

  程立明攤手,道:“我堂姐也把侄女送到這兒,縣衙繁忙,叫我來接。”

  牙人程立明的堂姐是武人,在縣衙當個大吏。

  他扯了下方鴻衣袖,指著不遠處的幾輛馬車:“那些都是貴人,要么家里有后天六層坐鎮,要么與郡縣之官,沾親帶故,家產不菲。”

  “騎馬的都是武人。”

  “還有……”

  “你看那邊……”

  “那幾個身穿青色衣服,胸口畫著狼頭的人,縣城西邊青狼幫,三個幫主都是后天五層,頗有幾分威名。”

  幫派收取小商小販的保護費。

  但也知道分寸,每年都給縣衙奉上孝敬。

  “聽說,縣尉施高虎嫉惡如仇。”方鴻隨口道。

  “確實,只可惜呂縣丞不準,說是縣城西邊亂一點好……”

  過了一會兒。

  朝陽武館的大門緩緩推開,走出幾個教習,眼神銳利,來回掃視,偶爾攔下幾個人,護著學子,詢問接送人是不是家里親屬。

  看上去,頗為認真……難怪朝陽武館生意這么好。

  方鴻盯著門口,看到兩個丫頭,臉上露出笑意,連忙迎了上去,就有些嘮嘮叨叨:“今天上學怎么樣,老師嚴不嚴,同學友好不友好?累不累,學到什么了,認識新朋友了嗎。”

  “武館挺好。”

  方夭撲進兄長懷里,蹭了蹭,如同乳燕投林。

  方蓁蓁挺了挺小胸脯:“我們教習人不賴,長得年輕,腿修長呢,傳授一門靈鶴步的武道秘籍,修習到高深之處……”

  “哦?會如何。”方鴻饒有興致的問道。

  “腿變長,越來越輕盈,身姿如靈鶴一般。”方蓁蓁小臉傲嬌,好像在邀功一般。

  須知,武館傳授的武學,通常是教習的拿手本事,分階段,分進境,一部分一部分的交給學子。

  三四年之后,把整本靈鶴步全部學完。

  期間,還得給好處……否則,教習拖進度,只講一些基本功。

  方鴻一邊牽一個,往家走去,路上問道:“你們的老師,開不開輔導補習班?”

  “武館明令禁止呢。”方夭掩嘴輕笑道。

  方鴻又問道:“如此,其他同學們是怎么給好處的。”

  方夭沒吭聲,不想讓兄長破費。

  “方鴻哥。”方蓁蓁踮腳,露出一口小虎牙,悄悄道:“我們不該花錢練武的呀……又是淬體丹,又是上武館,千兩銀子,花銷太大,把我賣了都不夠。”

  她們從小養成的固有觀念:

  男童花錢練武,傳宗接代,是天經地義的事。

  女童練武,糟蹋銀錢,毫無意義。

  更何況,這兩天,方鴻又是給她們買新衣,又是買胭脂粉黛,就差把她們打扮成陶瓷娃娃,穿戴錦衣玉器了。

  她們受寵若驚。

  縣城里,別人家的兄長,不打罵就很好了,基本都是抱著家里姐妹出嫁的時候,多要點彩禮,能夠有個好價錢的念想。

  兄長方鴻,呵護備至,居然拿她們當寶?

  她們感覺日子過得飄飄然,像是置身于夢幻的云霧之中:“我們不能再浪費銀錢了。”

  方鴻笑了笑:“銀子都是我合法爭取來的,憑本事,缺不了……至于女孩子練武也很正常,那個施倚霄,不也是女子?”

  兩個丫頭的眼神稍顯黯然,苦澀。

  童年貧寒,食不飽腹,連個新衣都沒有;

  到了施府,還算幸運,至少能填飽肚子;

  如今要出府,做回自由人,思維慣性依舊在……怎么可能有能耐、有本事、有資格、有膽量、有心氣與施小姐相提并論?

  ‘說起來。’

  ‘大兄為何不跟我們一起上武館呢。’

  方夭想不通,抬起小腦瓜,瞄了眼方鴻側臉。

  她有心勸說,又唯唯諾諾,不敢做兄長的主……至于方蓁蓁,比起胞姐方夭更沒有主見。

  “你倆怎么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好上學,不用擔憂別的事。”方鴻暫時沒有出售金子的打算,銀子花光,再想辦法,反正以他后天六層的境界,總有……剎那間,氣血翻涌,筋骨舒展,體表肌膚泛紅,方鴻步伐略微停頓了一下。

  武道境界的突破,近在眼前!

  體內一點點衍生無形之氣息!

  “大兄?”

  方夭怯生生問道。

  “哎呀!”

  另一邊,方蓁蓁觸電一般的縮回了小手。

  她感到兄長胳膊忽地發熱,有些燙手的錯覺,試著伸出小拇指,點了兩下,并無高溫,反而戳到了方鴻左臂上的飽滿肌肉。

  又結實,又堅韌,還有著手感極好的彈性。

  咦……喲……摸起來好舒服。

  她輕輕戳了兩下,又捏了捏,一把摟住,眸子微醺,露出不知聯想到什么事情的竊笑。

  “走了。”

  “回家。”

  方鴻一邊摟一個,加快了腳步。

  片刻之后。

  回到院落。

  方鴻進了主廂房,松開壓制,身軀釋放出無比灼熱的氣焰!

  氣血異象,恍如周身纏烈焰。

  體表高溫,恍如千錘百煉燒紅了的鐵塊。

  武道境界,開始晉升,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呼哧,呼哧。

  方鴻吐息,醞釀勁力,沖擊更高的層次。

  人體之內,宛若蒸籠,蒸爐,吐息就是大風扇,令空氣流動、循環、搬運、疏通、匯聚了無與倫比的熱量!

  熔了氣血……

  化了勁力……

  頃刻間一聲轟鳴,日月革新,提煉出一縷真實不虛的內息!方鴻心頭一震,邁上更高臺階,方知武道之浩渺,人體之玄奇,生命進化之感動:“這就是內息。”

  熾熱的氣血與氣息相合,夾雜著磅礴大力,達到臨界點,就突然一變,轉化為一種有形有質的力量。

  其鼓動,膨脹,又收縮,平息,流轉于周身經脈。

  一瞬間,方鴻突破到后天七層!

  “內息是人體之氣。”

  “把勁力融入,把氣血熔煉,統統結合在一起。”

  大乾疆域,幾萬萬人口,踏入這個境界的寥寥無幾。

  力量從此超凡!

  武道從此超凡!

  方鴻閉眼,深深吸氣。

  這一口氣,彷如燃燒了起來,引動人體的無形無狀之氣息。

  “原來如此。”

  “武道后天后三層,就是煉化氣息為己用。”方鴻彈指,有勁風激射而出:“那位來自蒼州府的武道秀才劉顯歸就是憑這個手段,蕩起內息,暴射勁道,隔空擊殺了幾個狐妖幼崽,如今我也能做到。”

  嘭!嘭!

  方鴻彈了彈指尖,力量轉化為有形有質的內息,射到地上,炸出小坑,幾近于穿金裂石。

  “可惜。”

  “內息離體,無法控制,只能依賴于慣性。”

  “后天八層,煉化陽性之氣,寰繞周身,包裹體表,形成防御氣墻,才是不可思議的武道手段……前世導彈狙擊炮都難以打破。”

  方鴻背負雙手,閑庭信步,在院里來回逛了兩圈。

  每分每秒,衍生出一縷內息,存在于肌膚之間、筋骨之內、血肉之內,統統化為潛在的力量底蘊。

  但……

  路漫漫其修遠兮……

  煉化內息,沒辦法一蹴而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過程……方鴻根骨上上等,有先天元氣輔助,煉化起來,徐徐而生,也只能一點一滴的積累:“按照這個進展,內息充盈全身,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罷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終日忙忙只為饑。”

  方鴻推門而出。

  夕陽西下,天邊紅霞。

  院內,樹上,枝葉飄落,有鳥兒振翅盤旋……方蓁蓁拍拍小手,身子輕盈爬上樹,追著四處亂飛的鳥雀……方夭穿著廚房燒菜的圍裙,圍裙如同穿在正面的披風,把她整個人裹住,尺碼太大,小心翼翼地端著飯菜,擱在桌上,手捏耳垂:“開飯啦,開飯啦。”

  接著又跑到外院,搭竹竿,晾衣服。

  方蓁蓁扔了掌心的小鳥兒,蹦蹦跳跳的盛飯。

  院門口,張菱角扭扭捏捏,找蓁蓁說悄悄話,想蹭飯,一起玩耍……她自從來到郡縣,就沒了同齡同性的朋友。

  時間飛逝。

  眨眼間過去五日。

  養生齋之內,沒什么變化。

  抄書人少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方鴻對于抄書飽含熱情,主動提出拿錢多,干活少,得加倍,不然就辭職。

  掌柜目瞪口呆:“加倍?工作量加倍?”

  他當掌柜,好幾十年,沒聽過這么離譜的要求……漲工資,很正常,但是增加工作量?

  活膩了!

  生無可戀了!

  看著方鴻一臉嚴肅的表情,掌柜咽了口唾沫,喉嚨有點干:“那,那,那就依你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

  又是半個月。

  兩個丫頭已踏入后天二層,力達八百斤。

  令方鴻欣慰的是:

  她們以前當丫鬟的唯唯諾諾,膽怯怕事的習慣,改正了很多。

  “武館教習人不錯。”

  “看來我得找機會家訪一下……反向家訪,表達感謝。”方鴻沉吟一下,繼續拿起墨筆,抄寫今日份的三份書冊。

  正此時。

  外面傳來老者的朗聲大笑。

  “抄書人方鴻可在?”

  “在的,在的,您請進。”

  只見掌柜弓著腰,滿臉討好,亦步亦趨,畢恭畢敬,跟在一位童顏老翁的身側。

  進了后堂。

  眾人側目。

  掌柜沉聲喝道:“這是飛云書院的教習黃鳩,你們不可失禮。”

  武道強者!

  書肆丫鬟們紛紛動容,鶯鶯燕燕地叫道:“見過黃大人。”

  飛云書院教習!

  抄書人放下墨筆,站起身,有些拘謹。

  ‘這老翁。’

  ‘獨自上門尋仇嗎。’方鴻有些錯愕地看著黃鳩。

  下一刻。

  童顏老翁黃鳩看向方鴻,面色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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