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如火。
晨曦如霧。
方鴻頓時想起洛河村的那只雪白色狐妖……那白狐自稱王庭血脈,生來高等,貴不可言,很有來頭,歷代侍奉勾陳上宮南極大帝。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
那狐妖臨死之前,為周家小姐周呈瑤求情,希望方鴻饒恕她一命。
往事回憶,涌現心頭,方鴻看了眼面前的巨型囚車:“狐族王庭的士卒押運到上京,乾帝的旨意?”
那人聳聳肩:“來自上京誅妖司司主的命令……或許,朝堂百官打算跟它們和談?眼下,與蒼禺開戰在即,再惹到狐族王庭的話,怕會出大事,咱們大乾萬萬扛不住。”
“你瞧。”
“后邊的這些囚車,都是大妖,其中不乏有三次蛻變,四次蛻變,乃上卿親自出手生擒它們。”
“歷經三四次蛻變的先天大妖。”
“竟只是王庭士卒。”
“實在可怖。”
事實上。
狐族王庭只存在傳說之中。
他一個右卿級別,哪有資格得知這些隱秘,不過是道聽途說,充當談資罷了。
所謂的王庭士卒。
他半個字都不信。
眾所周知,妖言惑眾,妖族嘴里能冒出什么實話?估計是它們假冒王庭的身份,企圖嚇退誅妖司,然,害人性命,滋生妖孽,管你什么身份都別想活著離開大乾。
方鴻沉吟了一下。
來自王庭,大概率是真的。
“這樣的話。”
方鴻端起下巴,目光一動,注視那遮蓋囚車的玄色布料。
囚車之內的妖族陷入沉眠,乃是誅妖司獨家手段,令其不得清醒。
透過黑布邊角,隱約可見:那些妖族毛發上遍布血跡,沾滿了泥土雜草與碎石,經歷了一場大戰。
若朝廷打算和談,友好協商,不會是這個待遇。
以大乾國力,能否匹敵那等同圣地的狐族王庭?應該不太行。
大乾王朝對標蒼禺妖國。
人族圣地對標白狐王庭。
如此,大乾這么強勢……方鴻心念微微一動,暗忖道:“難不成,大乾有圣地支持?”
他博覽群書,眼界見聞很廣泛。
五百年前,史書記載上偶爾出現有關圣地的事跡。
例如圣地傳人來到世間,得到皇帝迎接,百官俯首,設宴款待。
再例如,圣地傳人一言可以定國策,所到之處如仙人駕臨凡塵。
后來。
元昌帝即位,圣地變成虛無縹緲的傳說……方鴻思緒發散,心中愈加好奇了起來:“元昌帝,蘇狀元,全都在五百年前——那個年代,似乎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方鴻一邊沉吟,一邊與那人閑聊江州的事兒。
蒼州有七大郡縣。
江州只有兩個郡縣,人口不到百萬。
江州府城,臨近金鴨江,站在靈氣長城上,便可眺望那江面,滔滔不絕向東去的江水。
江州毗鄰蒼禺妖國,經常有妖族潛入,府城和郡縣還好,鄉鎮之地就慘了,要么滅絕,要么搬遷……諸如此類的情況,令方鴻對于邊疆有了更直觀更清晰的認知。
見多識廣,靈性提高!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一上午,激發了見多識廣,方鴻沒怎么在意。
主要是這個效率太低了。
平日捧讀一卷書,內容真實,言之有物,與以前閱讀書籍不發生重疊,基本上都會激發見多識廣。
“說起來。”
“洛河村白狐的前因后果,須得修一封公函,上書永盛帝。”
“假裝不知情,就太卑劣了。”
“為人處世,敢作敢當,卻不好躲在暗處,置身于事外,此行徑不合我的心意。”
“還有那玖月,湯陽星辰……”
“這兩個人族天才應該都是先天巔峰真法境?”
“我身為一個弱小的真罡境。”
“尚無千眞之力。”
“不考慮引爆先天元氣的話,暫時不敵也。”
方鴻梳理了一番當前處境。
不上不下,不高不低,不太強也不太弱。
首先。
他得盡快突破境界,真罡減為二十七之數,踏入先天第三境。
其次。
再過半個月,領取開機禮包物品的時候,最好選一個大幅度拔高戰力的東西。
壓箱底手段,當然是多多益善,僅憑引爆心口的先天元氣,以及神功東天門,遲早會有黔驢技窮的一日。
“可惜。”
“那門太初無上功,聆聽了開篇箴言十六個字,便不再顯現。”
方鴻按了按眉心,收斂雜念,繼續護送這一行囚禁押運。
他只是協助,幫忙指指路。
真正的押運主力,是江州誅妖司的幾位先天武人……真元境,真罡境,真金境,各有一位,而且在天上有一位真空境時刻跟隨。
這樣的陣仗,不可能出事。
況且。
此乃蒼州境內,相對安穩一些,不像邊疆那么亂。
時間一點點流逝。
太陽落山,又從地平線升起。
方鴻望去,陽光灑落,風景依舊,山川河流美如畫,官道上行人車馬愈加稀少。
一路上風平浪靜。
一行人已經接近蒼州邊緣。
偶爾經過道邊的山林,樹叢,出現過幾次劫匪,見到高達幾十丈的龐大囚車,都嚇得面如土色,驚恐萬丈……其中拿不出戶籍文書的劫匪,都被誅妖司的人隨殺。
對大乾百姓而言,談匪色變。
剪徑盜匪山賊之流,沒有那么多劫富濟貧和見義勇為,其殘暴歹毒血腥不亞于妖物。
當然。
從某種方面來講。
大乾還算好。
匪類比較少。
大多數人都可以填飽肚子,有衣服穿,有地方住,誰愿意舔著刀口過日子,腦袋別在褲腰上。
很快。
到了黃昏時分。
眾人晝夜兼程的趕路,已經到了蒼州的邊界——遠遠望見一尊刻著字跡的州府界碑,其上長滿青苔,經歷一年年的風吹雨打,碑身略顯歪斜,彷如斜插大地。
“這地方……好荒涼。”
方鴻窮盡目力,看不到哪怕一個人影。
要知道。
無功名在身,不得離開出生地所在郡縣范圍。
出州府,除了功名,還需要手持府城開具的通行文書。
這是限制人口流動的國策。
其一,大乾以農業為重,相當一部分百姓與耕地綁定,可使得國家賦稅穩定,國泰民安。
其二,方便治理,管理。
其三,人們本身也不愿意出遠門到處亂走。
天上一朵白云微微震蕩,顯露出一道身影,朝著方鴻點點頭:“多謝方秀才一路護持……再往前,便是祁州地域了。”
“祝各位此行一路順風。”
方鴻止步,站在州府界碑旁,目送這一行囚車漸行漸遠。
心中難免有點小遺憾。
按照慣例、令人喜聞樂見的套路情節,有妖族攔路,欲要劫囚車,發生一場激烈的血戰,他臨場爆發,晉升到真金之境,囤一波斬妖點數……至于合理不合理,那又不重要。
“好吧。”
“倒也是情理之中。”
方鴻佇立在界碑旁邊,望著押運狐族王庭之士卒的囚車隊伍,消失在天邊盡頭。
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指尖一彈,真罡卷動,清理了界碑上面的青苔泥垢:“上古沓默無人聲,日月山河豈待平……今日踏入真金境!”
言罷。
轉身。
踏空歸去,御風天地,二十八真罡瞬間震蕩了起來。
一瞬間,真罡全沸騰,宛如化為燾燾燃燒的焰光,游走體內,盤旋周身,暴然熔煉,減為二十七之數。
武道金性,就此誕生,不腐不朽無傷也!
蒼州府城。
南門。
天色黑暗,夜色濃濃,守城將領瞥了眼從天邊飛來的方鴻,幾如一道流星劃破長空,落到城門口。
‘這方鴻……’
‘后天七層,氣血烈焰,怎么看都很別扭……謙虛低調到這個程度,也算絕無僅有了。’
守城將領面無表情,看不透方鴻的真實境界。
他眼角抽搐兩下。
他擺擺手,示意放行。
待到方鴻入城后,有士卒皺眉,低聲問道:“守將大人,咱們不檢查一下那方鴻的出行文書?萬一有人假扮,冒充方鴻,可就糟了。”
先天武人,改容換面并不難。
曾有人以此手段栽贓陷害,令人有口難辯,跳河也洗不清,向朝廷訴說冤屈,引起了知府重視。
然后。
便有了這個規矩。
無論先天境、后天境,出入府城都需要檢查文書。
“呵呵。”
那守將嘴角一抽,道:“后天七層能飛天,日速幾千里,你見過?”
士卒:“不曾見過。”
守將:“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