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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旁聽側擊

  常曉宇的眉頭皺起來。

  順著張寒的手指指向看清楚地上的東西,他第一反應就知道這玩意絕非普通物品。

  盡管不明白這東西是做什么的,但是,絕非尋常人能用到的,普通人甚至連接觸都接觸不到。

  他走過去,蹲下來看。

  一個調節盤,上面有一些旋鈕,就像是收音機的旋鈕,還有司南針一樣的指針。

  還有一個話筒,話筒的一頭連著電線,電線的那一頭是一個耳塞。

  常曉宇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種耳塞他見過,巡捕房電訊室那些人接發電報的時候就會戴上這樣的耳塞。

  所以,這是一個電波接收器?

  類似于收音機?

  常曉宇不確定。

  不過,此物若是和電臺、電波之類的東西有些牽扯,那么,這兩人的身份顯然也并非那么簡單了。

  如此,這兩人出現在此地,意欲何為?

  “常巡,你曉得這是什么?”張寒看常曉宇看著這奇奇怪怪的東西皺眉,問道。

  “把這玩意收起來,帶回巡捕房。”常曉宇站起來,吩咐說道,他想了想,又叮囑說道,“小心點,別弄壞了。”

  他對這玩意起了興趣,打算回巡捕房找蘇哲打聽、研究一番。

  他與金克木的助理蘇哲關系不錯,蘇助理曾經在上海新民電訊培訓學校學習過無線電,在給金克木當助理之前,曾經在巡捕房的電訊科實習過。

  兩人騎著洋車子,很快便追上了押解形跡可疑分子的手下。

  “你們憑什么抓我們?”野原看到常曉宇,立刻抗議說道。

  “嘴巴堵上。”常曉宇冷冷說道。、

  他瞥了這位乘客一眼,心中對此人的懷疑更加提高了。

  這人剛才說的是‘憑什么抓我們’。

  是‘我們’,而不是‘我’。

  這不是一個‘合格’的乘客。

  張寒直接從兜里摸出一塊爛布,直接塞進了野原的嘴巴里。

  這破布臭味熏天,直接把野原沖的要吐,卻又被堵住了嘴巴吐不出來,只能強行又咽回去,整個人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押回巡捕房后,你看著他們兩個,沒有我的允許,不允許任何人探視。”常曉宇沉聲說道。

  “是。”

  馬思南路。

  目送常曉宇帶著巡捕離開,岑旭安排以女傭身份和自己搭檔的富姨婆出去打探情況,被告知巡捕都走了。

  岑旭和羅延年這才都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些巡捕確實不是沖著他們來的。

  不過,那兩個形跡可疑之人卻還是引起了羅延年的重視和注意,他對岑旭說道,“那兩個人鬼鬼祟祟,你要當心。”

  他想了想說道,“這樣,我安排我們的同志也從側面打聽一下,看看那兩人是什么來路。”

  “你等一下。”岑旭說著,他打開抽屜,拿了一條香煙遞給羅延年,“斷炊了也不說一聲。”

  “要是旁人給的,我可不要。”羅延年笑呵呵接住,“你這個岑經理給的,打土豪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我只是披著資本金外衣的小土豪。”岑旭意有所指說道,“程千帆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土豪劣紳反動派。”

  羅延年微微點頭,沒有多說話。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副總巡長辦公室。

  程千帆站在窗臺邊,他的手指間夾著煙卷,深邃的目光看向窗外。

  直覺告訴他,馬思南路那邊極可能有情況。

  但是,他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了,絕對不能再有更多的動作。

  回來了。

  二巡副巡長常曉宇和其手下張寒騎著洋車子,在崗哨口聽巡警說話,然后不一會就看到幾個巡捕押解著兩個雙手被綁縛的男子出現。

  程千帆輕輕吸了一口煙卷,他瞇了瞇眼睛。

  盡管他并未見過野原,不過,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在這兩個人中分辨出哪一個更有可能是野原。

  無他,另外一個是黃包車夫的裝扮。

  而野原則戴著金絲邊眼鏡,西裝革履,當然,此時此刻眼鏡是歪著的,西裝上也是腳印、血跡混雜,頗為狼狽。

  這個人……

  程千帆眼眸一縮,他確實是不認識野原,不過,野原的側面他有一絲熟悉。

  他揉了揉太陽穴,大腦快速開動腦筋思考。

  想起來了。

  有一次他去特高課,經過菊部寬夫的辦公室門口,房門是虛掩的。

  菊部寬夫在房間里同一個人說話,聲音較低,聽不清說了什么。

  只是匆匆一瞥,他只從門縫看到一個人的側影。

  那個側影同現在這個人的身影對照,頗為相似。

  就在此時,一個巡捕拉著黃包車進了院子。

  張寒停好洋車子,跑到黃包車這邊,從車棚下的座位里抱出一個東西。

  電波定位儀!

  果然!

  他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那個疑似野原之人,應該就是野原本人。

  程千帆走回到辦公桌邊,他伸手要去拿電話話筒。

  他準備打電話到二巡辦公室,命令常曉宇一會來他辦公室匯報情況。

  不過,右手已經觸摸到電話話筒了,程千帆的手又縮回來了。

  他不能打這個電話。

  安排常曉宇去馬思南路等地方巡捕,是回應丹妮爾女士的投訴,他作為副總巡長打個招呼、吩咐手下去做就可以了。

  事后不是不能過問情況進展,但是,不能這么急切。

  此事并非什么大事,以‘小程總’的地位,安排手下過問此事,已經是給了馬凱龍面子了,太過殷勤急切,反而惹人生疑。

  即便考慮到程千帆平素對法國人的尊重、重視態度,有可能不會引人生疑,程千帆認為出于安全考慮,還是小心為妙。

  野原被他的人抓回來了,這本身就是頗為敏感的事情,無論是多么小心都不為過。

  只是,對于野原兩人被抓,在什么地方被抓的,以及這兩人在馬思南路可有什么發現,程千帆也是非常關心的。

  想到這里,程千帆拿起警帽戴上,他又從辦公室臺柜里拎了一瓶紅酒,出了自己辦公室,找上了政治處查緝班辦公室。

  “德國人對波蘭的入侵是蓄謀已久的。”皮特接過程千帆遞過來的酒杯,擎著腳杯,微微晃動,說道。

  “這不是什么秘密。”程千帆喝了一口紅酒,滿足的嘆口氣,微笑說道,“波蘭占據著德國的部分領土,德國人不可能沒有動作。”

  “不不不,我的朋友,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皮特搖頭說道,“我是震驚于德國人為這場戰爭所做的充分準備。”

  他語氣激動,且因為情緒激動使得表情有些夸張,“你知道嗎,德國人還專門去研究了波蘭士兵的大小便。”

  皮特從自己在軍方的朋友那里得知一個情況,在德國入侵波蘭之前,德國人曾經組織了一個參觀團,該參觀團打著和波蘭進行領土和平談判的名義參觀了波蘭人的軍營。

  他們看到波蘭士兵在軍營外大小便,這個細節被德國人看在眼里,他們認為波蘭人的軍紀渙散,不堪一擊。

  “隨地大小便就是軍紀渙散?”程千帆微微皺眉,有些不理解。

  “你沒有在軍隊中服役過,你不明白的。”皮特解釋說道。

  在部隊中,隨地大小便很容傳染霍亂、痢疾等疾病,這類疾病都是通過糞便污染水源,或者干燥的糞便通過空氣傳入人體的。

  歐戰時期,這種隨地大小便的行為便在軍營中引起了瘧疾等疾病的傳播,此后,各國軍方都比較重視軍營衛生,嚴禁士兵隨地大小便。

  在這種情況下,波蘭士兵的這種普遍行為,確實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說明他們軍紀不嚴。

  “難怪波蘭人節節敗退。”程千帆嗤笑一聲說道,他看著皮特,目光中帶著期待,“都第三天了,還沒有對德國人宣戰,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波蘭亡國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那些德國商人的主意。”皮特露出一副我早已經看透你的如意算盤的主意,他警告程千帆,“德國人的產業,有人已經把這些視為腦中植物(非錯別字)了。”

  “我不貪心,喝點湯湯水水就可以。”程千帆對著皮特擠擠眼,“你多拿一份。”

  皮特聞言,眼神閃爍,沒有說什么,只是微微點頭。

  不過,旋即,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提前知會自己的合作伙伴一聲,“你要做什么,可以做準備了。”

  說著,皮特聲音壓低,“馬賽那邊有電報過來,最遲當地時間今晚,我們和英國人會一起對德國宣戰。”

  程千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中的振奮之色一閃而過。

  “對了,丹妮爾女士說她家附近有形跡可疑分子。”程千帆拿起分酒器,朝著自己的酒杯里又倒了半杯酒,品了一口,隨意說道,“我安排二巡的人在馬思南路加強巡邏。”

  說著,他擠眉弄眼,“怎么樣?我夠朋友吧。”

  “什么意思?”皮特一幅‘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的表情。

  “嚇。”程千帆嗤笑一聲,一幅我還不了解你的表情,“這樣,我打電話到二巡,問問情況,你這邊也好以此借口多和丹妮爾女士親近親近。”

  “程千帆,你這是在污蔑我的品行。”皮特氣壞了,手指指著程千帆,“我三天前向琳達保證過,不會再對其他女人動心。”

  憤怒的皮特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并未阻止程千帆拿起電話話筒的行為。

  二巡副巡長辦公室。

  蘇哲正在擺弄那神秘的儀器。

  “弄明白沒?”常曉宇問道。

  蘇哲沒說話,他拿起那話筒,先是放在嘴邊,說了句話,并未有喇叭作用,他便低頭檢查了一番,確認干電池開關已經打開,他不禁皺眉。

  “有電的。”常曉宇在一旁說道。

  “這話筒的作用不是當喇叭用。”蘇哲搖搖頭。

  說著,他拿起耳塞戴上,沒有任何聲音。

  蘇哲盯著話筒上的連接線發呆。

  連接線連接著話筒和耳塞。

  忽然,他瞥到了常曉宇辦公桌上的收音機。

  “打開收音機。”蘇哲說道。

  常曉宇二話沒說,上前吧嗒一聲拔開收音機開關。

  立刻,蘇哲便聽到了耳塞里傳來了刺刺拉拉的噪音。

  “我明白了。”蘇哲摘下耳塞。

  “明白什么了?”常曉宇急忙問道。

  “這玩意是這么用的。”蘇哲說道,他指著話筒,“話筒是放大聲音,話筒和耳塞的結合就像是醫生的聽筒。”

  “我不明白。”常曉宇搖頭,“這玩意是來查緝哪家有收音機?誰家在使用收音機?”

  說著,常曉宇面色微變。

  蘇哲看著常曉宇,他的表情也是嚴肅的,“這玩意當然不是去查收音機的,它是捕捉電波信號的。”

  “你確定?”常曉宇先是走到門后,確認房門關好了,然后走回來,壓低聲音問道。

  “下午五點多,電訊科會接收例行電報。”蘇哲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時間,說道,“這玩意是不是真的做那個的,到時候試一下就知道了。”

  說著,他帶著揶揄笑意看著常曉宇,“常兄,你可能抓了兩個麻煩回來。”

  “你是說這倆人是東洋……”常曉宇壓低聲音問道。

  “這種新鮮玩意,重慶不會有,延州那鄉下地方更不用說了。”蘇哲也是壓低聲音,“再說了,這里是法租界,那兩位都是恨不得自家藏得越深越好,哪里會琢磨著這種查電波信號的玩意。”

  說著,他一只手拿著耳塞,一只手拿著話筒,嘖嘖稱奇,“你還別說,這幾件東西分開來沒什么,就這么組合起來竟然有這種妙用,小日本確實是腦子聰明。”

  “你小點聲,別一口一個小日本。”常曉宇埋怨的瞪了蘇哲一眼。

  “怕什么,我也就只是嘴巴上喊喊,真要讓我去抗日,我一沒那膽量,二沒那本事。”蘇哲冷笑一聲,“喊兩句怎么了,小日本,小日本,小日本。”

  常曉宇苦笑不已。

  “對了,那倆小日本當時在哪,在弄什么呢?”蘇哲揶揄說道,“你常兄極有可能搞砸了日本人的好事。”

  他的心中異常焦急,日本人使用這玩意,必然是在秘密搜查抗日電臺,盡管他并不知道馬思南路是否有我黨秘密電臺,但是,蘇哲心中不敢大意。

  再說了,即便馬思南路沒有我黨秘密電臺,有重慶方面的秘密電臺,一旦電臺被日特破獲,人員被抓,這也將是抗日力量的損失。

  就在這時候,常曉宇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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