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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營救計劃

  “知道我們為什么能抓住‘小道士’么?”蘇晨德的鼻腔緩慢的噴出煙氣,他彈了彈煙灰,語氣得意問道。

  全林皺著眉頭看他,并不言語。

  “因為你對秀珠說出了‘小道士’這個名字。”蘇晨德語調舒緩,說道。

  全林的眼珠子猛然瞪大,滿眼的不可思議。

  “因為你這句話,我們查到了蒼云觀,發現了‘小道士’,抓到了他。”蘇晨德微笑著,說道,說著,他還將一張照片遞到了全林面前,“不僅僅如此,還成功擊斃了一個家伙。”

  全林的目光死死地鎖定照片,這是一張仰面躺在地上的尸體照片。

  他認出來這是自己在行動二組的同僚三楞,這個徐州府沛縣人,排行老三,在老家有一個瞎了一只眼的老娘,整天介念叨著等抗戰勝利后要娶個大屁股、好生養的婆娘,他那瞎了一只眼的老娘一定頂頂高興。

  “三楞哥。”全林幾乎要吼出這個名字,但是,話到了嘴邊,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

  他悔啊!

  他恨自己。

  蘇晨德說因為他對秀珠說出了‘小道士’這個名字,直接導致了敵人查到了蒼云觀,抓住了組長。

  他知道蒼云觀,卻并不知道組長在蒼云觀,但是,全林聽得出來蘇晨德這話應該是真的,組長的被捕、三楞的殉國,都是源自于他無意間的一句話。

  自己的魯莽和愚蠢,害了組長,害死了三楞哥。

  全林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錘爛自己的腦殼!

  “你看,‘小道士’之前看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殺了你,因為什么,因為他知道你是叛徒,是你出賣了他。”蘇晨德拍了拍全林的臉頰。

  他注意到此時此刻的全林目光渙散,整個人處于一種游魂狀態,他的心中一喜,自己的此種策略是有效果的。

  對于這種沒有什么經驗卻又是硬骨頭的愣頭青,另辟蹊徑擊垮對方的心理防線,也許有奇效。

  “知道我為什么留你一條命么?”蘇晨德的聲音低沉,有著異樣的蠱惑性,“全達再三表示,你會迷途知返的,我選擇相信他。”

  他塞了一支煙卷在全林的嘴巴里,一伸手,一個手下遞過來一盒洋火,蘇晨德劃了一根洋火,靠近了,點燃了全林口中的煙卷,看著全林下意識的抽煙,蘇晨德心中暗喜。

  “事實證明,全達是了解你的。”蘇晨德繼續說道,“你下意識的言行是選擇棄暗投明的。”

  就在蘇晨德以為自己的辦法已經摧垮了這個年輕人的心理,令全林心中下意識的開始逐漸的接受和認可其本身是傾向于招供,并且真的這么做了的時候,他看到全林抬起頭,這個小伙子貪婪的連續的抽了幾口煙,然后那咬著煙卷的嘴巴微微上揚。

  揚起了一抹弧度,眼眸似是也亮堂了。

  蘇晨德皺眉,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我叔叔沒有叛變。”全林的眼眸中閃爍著光芒,說道,“是吧。”

  蘇晨德心中的得意和笑容沒了,他就那么的看著全林。

  在這么一剎那,他甚至有一種面前這個年輕人很陌生的感覺。

  這個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年輕人,仿若一下子成長了,成長到他不認識了。

  “我之前就覺得不對勁。”全林的嘴唇咬著煙卷,嘴角的鮮血浸濕了煙卷,煙卷已經熄滅,他就那么繼續咬著血色的煙卷說話,“我叔叔沒有叛變,他什么都沒說,所以你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們才會想方設法從我這里套話。”

  “我真傻,我中了你們的奸計,以為叔叔叛變了。”全林嘆息,說道,“所以我在說話的時候喪失了基本的警惕,被你們成功的套話。”

  全林要吐出口中的煙卷,卻是沒有成功,沾了鮮血的煙卷黏在了嘴唇上。

  他就那么用自己那黏住了血色煙卷的嘴巴說道,用非常非常平靜的語氣說道,“殺了我吧。”

  蘇晨德表情陰冷,沒有說話,他后退兩步,就那么的看著全林。

  “從現在開始,我什么都不會說的。”全林毫不畏懼的與蘇晨德對視,他昂著頭顱,“我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我的愚蠢,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洗刷。”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認真,“殺了我,我只是犯了錯,我不是叛徒!”

  全林的變化令蘇晨德措手不及,令他震驚,還令他惱羞成怒。

  這個年輕人那平靜的語氣,平靜的表情,卻令他感覺到了無比堅定的內心。

  他知道,無論是再用多么殘酷的嚴刑拷打,這個人多半都不會屈服,不會再說什么的。

  這樣平淡卻又無比有力的表情和態度,他曾經很多次看到,從那些被他親自抓捕,親自審訊的硬骨頭的紅黨的身上看到過。

  現在,類似的一幕,出現在了這個他一度以為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年輕人身上。

  “用刑。”蘇晨德冷冷說道,“一刻不停的用刑。”

  他拿起皮鞭,丟給手下,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間刑訊室。

  他的經驗和習慣,對于硬骨頭的紅黨,用刑不再是有審訊的目的性,只是折磨本身!

  現在他愿意以同樣的方式來對待全林。

  這個年輕人的突然成長,令蘇晨德極度不滿,感覺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羞辱和挫敗感。

  好在還有‘小道士’,這個人才是審訊的重點,是大收獲的所在。

  “全林招了?”李萃群看著蘇晨德,淡淡問道。

  “沒有。”蘇晨德搖搖頭,“這是一個硬骨頭。”

  “這個人身上沒有什么過多的價值。”李萃群說道,他表情鄭重看著蘇晨德,“美一兄,抓緊審訊‘小道士’,我們要趕在將此人移交給日本人之前,撬開他的嘴巴。”

  蘇晨德點了點頭,咬著牙說道,“交給我了。”

  待蘇晨德離開后,一個人悄悄來到辦公室,“主任。”

  “問清楚了?”李萃群問道。

  “是。”曹宇點點頭,“鞏炎說了,那全林好似突然開竅了,反應過來他叔叔沒有叛變,現在是打定主意不會再開口。”

  鞏炎便是蘇晨德安排對全林用刑的手下之一,這人還有一個身份,他曾經跟在曹宇手下做過事。

  “自作聰明。”李萃群冷哼一聲,蘇晨德喜歡用計,尤其喜歡攻心,且對那些小計倆頗為自得,這種手段此前可謂是多次得手,沒想到這次卻在全林這么一個愣頭青這里翻了車。

  曹宇表情平靜,仿若什么都沒有聽到。

  “我記得你是紅黨出身。”李萃群忽而說道。

  “主任,錯了。”曹宇趕緊解釋,“屬下當時是被汪康年派遣打入紅黨內部的,屬下不是紅黨。”

  “你怕什么。”李萃群冷哼一聲,他瞪了曹宇一眼。

  心中卻是嘖嘖稱奇,曹宇這個家伙的經歷,也堪稱神奇了:

  黨務調查處出身,被安排打入紅黨,并且成功的加入紅黨,卻是沒料到突然被紅黨識破了,然后被紅黨收拾了一頓后釋放,隨后又落入日本人的手里,受刑不過招供,而正因為他的招供,黨務調查處上海站近乎被特高課一網打盡,這廝也隨之便跟隨被他招供、及后同樣招供的老長官汪康年進了偵緝隊——

  最有意思的事情出現了,汪康年竟然被日本人查出來是紅黨特科王牌特工陳州,此人被日本人逮捕審訊,此前一直關押,現在是生死不明。

  而曹宇則從偵緝隊來到了特工總部,又受到了蘇晨德這個原中統蘇滬區特派主任的信重,但是,此人實際上早就暗中投靠了他李萃群。

  李萃群搖搖頭,笑了,有意思的家伙。

  “你一會去刑訊室,幫著蘇廳長審‘小道士’。”李萃群思忖著,說道。

  曹宇的經歷非常豐富,是個全才,最重要的是,此人參與審訊不會引起蘇晨德太多的不滿和反感。

  “蘇廳長那邊……”曹宇不禁有些猶豫。

  “就說我安排的。”李萃群說道,他并不擔心蘇晨德會因此發現曹宇實際上是他的人,蘇晨德的審訊一直沒有進展,他對此不滿,安排一個人參與審訊,這本身并無問題,且這個人還是蘇晨德的親信,這也在一定程度上照顧了蘇晨德的面子和情緒。

  “是!”

  “趙老弟。”路大章熱情的將趙樞理迎進門,“請你老弟吃酒可是真不容易,你說說,這些天我喊了你幾次了,每次都說有事來不了。”

  “路老哥,可不敢亂講。”趙樞理笑著說道,“前幾天不是才一起吃酒,你這話說的,好似我趙樞理是負心漢。”

  路大章哈哈大笑,與趙樞理握手。

  兩人進了屋內,這是路大章在霞飛路的一個私宅,早已經擺好了酒菜。

  然后,從內間就走出了程千帆。

  “火苗同志。”

  “算盤同志。”

  程千帆和趙樞理重重的握手,相視一眼,都是笑了。

  兩人在同個單位工作,卻只能以這種方式偷偷摸摸的見面。

  “根據我所掌握的最新情報。”趙樞理說道,“那人還未開口。”

  他對程千帆說道,語氣中不乏贊嘆,“這是一位硬漢子,據說蘇晨德親自用刑,人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生生地扛住了。”

  程千帆表情嚴肅且沉重,點了點頭,“我了解他,這是一個硬漢。”

  說著,他遞了一支煙與趙樞理和路大章,“一二八的時候,他的師父和很多師兄弟和十九路軍一起對日作戰,都死了。”

  趙樞理和路大章皆是點頭,血海深仇,難怪了。

  “如果犯人受刑嚴重,命懸一線需要搶救,特工總部一般會把人送到哪個醫院?”程千帆問趙樞理。

  他的計劃是在‘小道士’受刑過重,命懸一線被送醫院的時候,中途攔截救人。

  那么,要確定七十六號會把人送往哪個醫院,這是最關鍵的第一步。

  只有先確定了敵人會將‘小道士’送往哪個醫院,他們才好提前在從極司菲爾路去醫院的路上設伏,以有心算無意,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一般會送往齊民醫院。”趙樞理思考說道,“還有日本陸軍醫院。”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黃浦路的那個。”

  程千帆點點頭,日軍在上海有兩個陸軍醫院,一個在黃浦路,距離極司菲爾路較近一些。

  他不禁皺眉,齊民醫院和黃浦路的日本陸軍醫院,這是一南一北兩個方向。

  特情組不可能在兩個方向都均等設伏,必須確定重點目標。

  “以你的判斷,李萃群和蘇晨德會選擇將人送到哪個醫院?”程千帆皺眉,問道。

  “不好說。”趙樞理搖搖頭,他對程千帆說道,“我畢竟不是常駐在極司菲爾路的,對于這些情況并非精確了解。”

  程千帆點點頭,趙探長的主業還是中央巡捕房的華籍探長,只是偶或去七十六號,對那邊確實是不太熟悉。

  “李萃群和蘇晨德會選擇將犯人送到哪個醫院,我們無從知曉。”趙樞理思忖說道,“不過,有一個人卻是能決定將人送到哪個醫院。”

  “你是說七十六號的醫生?”程千帆立刻明白趙樞理的意思了。

  “蘇晨德對這位兄弟非常重視,就怕刑訊過程中人有事情,所以他安排了醫生隨時候命。”趙樞理說道。

  “是哪個醫生?”程千帆立刻問道。

  “匡富林。”趙樞理說道。

  “匡富林。”程千帆皺著眉頭,他對這個人沒有什么印象,畢竟他接觸到的七十六號方面的都是中高層,并不會接觸到特工總部的醫生。

  “對于匡富林這個人,你了解多少?”他問趙樞理。

  “在極司菲爾路見過兩面,說過話,不過不熟。”趙樞理說道。

  他想了想說道,“我在七十六號有一個暗子,這個人前段時間受了傷,是匡富林幫他醫治的,兩人就此也就熟悉了。”

  “這個人?”程千帆立刻問道。

  “不是我們的同志。”趙樞理說道,他表情嚴肅,“‘火苗’同志你再三叮囑,不允許我們發展新同志,我嚴格遵從組織紀律。”

  他此前曾經向程千帆提出來可以嘗試在巡捕房發展一到兩名同志,以方便組織工作,程千帆果斷否決此提議,并且嚴肅批評了‘算盤’同志,故而聽到程千帆這般詢問,趙樞理趕緊嚴肅解釋。

  “說說這個人。”程千帆微微頷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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