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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章 需要捋一捋

  “也是你心善,不然這孩子早已經在亂葬崗了。”程千帆給妻子沏了一杯茶說道。

  白若蘭心善,遇到凍餓的小乞丐,總是會施舍些吃食、衣物,四毛是個小乞丐,若不是白若蘭的搭救,這孩子早就在去年冬天凍死在街頭了。

  當時,白若蘭令人給四毛灌了一碗熱湯,給了幾塊熱餅,又讓小丫鬟栗子拿了兩件小寶的舊棉襖給四毛,如此算是救了這小乞兒一命。

  現在四毛不再是乞討的小乞丐,而是在白若蘭的介紹下,在周遭的小飯館跑活,為小飯館送包飯做。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白若蘭微笑說道,她看了丈夫一眼,心思如發的她感覺丈夫的心情頗佳,不禁打趣道,“程先生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看到你們,心情自然愉悅。”程千帆笑了說道。

  四毛的出現,就是程續源已經被成功營救的暗號。

  這令程千帆心情相當不錯,上海區的眾多高層中,他對這位素來運氣不錯的程書記的印象不錯。

  白若蘭約了琳達去先施百貨逛街,故而沒有在巡捕房逗留太久,很快便帶著小寶、小芝麻,在小丫鬟栗子以及眾保鏢的保護下離開了。

  程千帆在辦公室處理了一會公文函件后,溜溜達達來到政治處找皮特。

  “正宗的德國啤酒?”程千帆拿起皮特辦公桌上的啤酒,掃了一眼,戲謔說道。

  這話贏得了皮特的羞怒,一把將啤酒奪了過去。

  最近報紙上關于遙遠的歐洲戰場的最大的報道便是法軍士兵與德國士兵的睦鄰友好。

  之前,當波蘭用騎兵與德國坦克搏斗的時候,英國正慢吞吞地從本土調集遠征軍,而法國則把軍隊調集到了馬奇諾防線,躲在鋼鐵工事下袖手旁觀。

  雙方明明已經宣戰,但戰場卻出現了一道極其戲謔的場景。

  在萊茵河兩岸,德國軍隊和法國軍隊隔岸相望,雙方各自架上了大炮,一邊挖掘工事,一邊相互表達“友好”:

  法軍士兵用自家的葡萄酒與德國士兵換啤酒喝。

  對于德國士兵來講,法國士兵能夠獲得葡萄酒這種軍需品,令他們十分羨慕。

  而對于法國士兵來講,能夠不打仗,還有最正宗的德國黑啤喝,日子相當愜意。

  此外,為了不至于讓前線的士兵過于無聊,體貼的法國政府緊急撥款,采購了大批文體娛樂器材、設施,其中便包括了數量達到了一萬個的足球。

  《字林西報》最近轉載了《巴黎人報》的特約戰地記者從馬奇諾防線發出的報道:

  在法德兩軍對峙的陣地上,在德國部隊的炮口下,法國士兵們喝著葡萄酒、唱著歌、踢著足球,悠哉悠哉地享受不像戰爭的戰爭時光。

  甚至當法國士兵進行足球比賽的時候,在對岸的德國士兵則為他們歡呼鼓舞。

  有精彩的進球的時候,德國士兵會吹口哨、鼓掌,甚至對天空放槍以示慶賀。

  當時英國國內為此一片震驚,英國人挖苦法國人:英勇的法國人用歌舞和足球固守住了馬奇諾防線,我們的皇家遠征軍還需要去幫忙嗎?

  通過轉載英國國內以及法國國內的戰地報道,上海市民震驚的了解了一個為大多數中國人所驚嘆的歐洲戰場:

  為了避免士兵太過焦慮和無聊,法國的歌舞明星不斷到前線來慰勞軍隊。

  而在萊茵河對岸的德軍甚至爬上高地,以方便欣賞到最時髦的巴黎歌舞。

  甚至于,有法國歌舞明星還唱了一曲德國歌曲。

  而作為回敬,德國的那位宣傳部長與翌日親自下令回禮——德軍播放了法國歌曲,換來了法國士兵的歡呼和喝彩。

  這件事被法國媒體大肆報道,民間也洋溢著和平的氣息:

  德國不是法國的敵人,法國和德國之間可以共存,這種思想在法蘭西本土非常盛行。

  也就是在這一種中國人所無法理解的戰爭模式下,堅信同盟國英法回來幫助它的波蘭,在等待中被德國和蘇俄瓜分,早已經滅亡了。

  “如果你是來挖苦嘲諷的,我可不歡迎你。”皮特沒好氣說道,英法背叛了對波蘭人的安全承諾,坐視波蘭被德國蘇俄瓜分,尤其是在此背景下,報紙上隨處可見的法軍與德軍的友好交流,這令一向以強大的法蘭西共和國而感到驕傲的皮特,會感覺相當沒面子。

  “這可不是嘲諷,這是對和平的贊美。”程千帆直接開了那瓶產自法國馬賽的啤酒,沒有使用酒杯,就那么的對著酒瓶喝起來。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皮特,這是好事,戰爭沒有擴大,和平依然是歐羅巴上空的的主旋律,這對于我們而言是最好的消息了,不是么?”

  皮特承認自己好友的這番話有道理,除了波蘭被滅國,英法對德國宣戰,這令整個歐洲,令全世界都驚恐的事件似乎并沒有造成更大的惡果,戰爭沒有擴大化,歐羅巴的上空依然飛翔著和平鴿,而因為宣戰伊始受到影響的遠洋貿易也恢復正常——

  對于他們來說,最直接的影響便是玖玖商貿與法蘭西本土之間的遠洋貨運恢復,就在前幾天,從馬賽港起航的遠洋貨輪中,便有屬于玖玖商貿的一批緊缺商品。

  “這批貨品,我準備加價四成。”程千帆慢條斯理的修剪雪茄,忽而說道。

  “不不不。”皮特搖搖頭,“不能再漲了,我聽說那些拿貨的先生們已經在抗議了。”

  “歐羅巴戰云密布,萬里之遙的時尚之都最緊俏的商品,只是加價四成,這已經很良心了好不好。”程千帆瞥了皮特一眼,言語神態中似乎在為一個商人竟然會反對賺更多錢而鄙博。

  “現在不一樣了。”皮特堅持自己的意見,“得益于報紙上的那些報道,上海市民都知道歐羅巴的戰爭是怎么回事,那些拿貨的先生們不會同意的。”

  “他們會的。”程千帆熏烤、點燃雪茄,抽了一口,“就說德國人襲擊了遠洋輪船,以后的貨品會愈發稀缺。”

  “你為什么不說是德國士兵洗劫了輪船上的尼龍絲襪?”皮特搖搖頭,說道。

  “好主意!”程千帆打了個響指。

  他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他聽到了里間的細微動靜。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他一聲不吭直接登門,皮特的那位風姿綽約的女友來不及離開,此時此刻就躲在里間……

  “人呢,人去哪里了?”

  “誰能夠給我解釋一下!”

  “人呢?”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副主任辦公室里,素來儒雅示人的李萃群憤怒異常,口水亂噴。

  此前,抓住了肖勉之上海特情組重要人員‘小道士’,只要撬開此人的嘴巴,眼看著摧毀肖勉以及其麾下的上海特情組指日可待。

  然后,‘小道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了。

  七十六號將上海特情組一網打盡的計劃功虧一簣。

  現在,萬三良被抓后果斷投誠,并且很快便迎來了好消息——軍統上海區竟然將程續源拱手送上門。

  只要抓住程續源,撬開此人的嘴巴,將包括陳功書在內的整個軍統上海區一網打盡,并非奢望。

  但是,萬三良和程續源的接頭連續兩次出現意外,特工總部布下了天羅地網,竟然令程續源逃走了!

  連續兩次眼瞅著潑天大功近在咫尺,卻屢屢失之交臂,李萃群豈能不失態?

  “李兄,目前來看,程續源也許依然還被被我們困在勞勃生路及周邊。”陳明初清了清嗓子,說道,“現在就說程續源已經逃走了,還為時過早。”

  “程續源已經被他們救出去了。”李萃群緩緩搖搖頭,“最起碼,陳功書現在已經確信程續源是安全的了。”

  陳明初等人看了李萃群一眼,并沒有多說,也沒有多問,很顯然,李副主任如此篤定,這說明李萃群必然在軍統上海區內部有著他們所不知曉的情報渠道。

  或者說,七十六號在軍統上海區內部有暗棋。

  不過,這枚暗棋應該級別一般,沒有能夠接觸到最核心,否則的話,李副主任應該能夠掌握更加確切的情報。

  李萃群將幾人的表情看在眼中,他自然沒有解釋的打算。

  他之所以做出程續源極可能已經被救出去,亦或是程續源自行成功脫逃的判斷,蓋因為七十六號在軍統上海區的暗棋傳出情報,他們同區本部的聯絡已經恢復。

  程續源乃軍統上海區二號人物,此人一旦被抓、開口,對于整個軍統上海區而言不啻于滅頂之災。

  但是,現在上海區區本部卻恢復和所屬單位的聯系,這只能說明一點:

  威脅解除了!

  亦既,程續源安全了。

  聽了董正國、萬三良以及陳明初、胡四水等人的匯報,李萃群的表情甚至有瞬間的呆滯,他覺得腦仁疼: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等一下,一個一個說。”李萃群擺了擺手,皺眉說道。

  太亂了,他要捋一捋。

  李萃群拿起鋼筆,他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并且將這些駁雜的匯報、線索分門別類,終于,隨著他的寫寫畫畫,這亂糟糟的線團終于捋清了。

  在七十六號封鎖勞勃生路以及周邊地區,開始搜索程續源以及那名軍統女子的下落的同時,首先出現了一個意外情況。

  上海灘當前鬧得最兇的江洋大盜‘血蝙蝠’,據傳出現在梵三渡路。

  此人近來作案頻繁,極為囂張,更有被盜搶之富豪懸紅巨資緝拿‘血蝙蝠’。

  也正是因為這巨資懸紅,法租界、公共租界各相關巡捕房紛紛‘秘密’派遣人手齊聚梵三渡路,搜捕‘血蝙蝠’。

  “‘血蝙蝠’在梵三渡路出現,這個消息最先是從哪里傳出來的?”李萃群問道。

  “法租界麥蘭捕房,以及公共租界的閘北捕房。”胡四水匯報說道,“至于說這倆哪個先傳出來,很難確定。”

  “所以。”李萃群點點頭,他看了一眼自己在筆記本上的寫、畫,皺眉說道,“我們在搜捕程續源,同時巡捕房這些人也出現在梵三渡路,四下搜查‘血蝙蝠’。”

  他按壓了眉心,皺眉說道:

  法租界中央區巡捕房,三巡副巡長魯玖翻帶人出現在梵三渡路。

  還有,法租界麥蘭捕房的曾杰在抓‘血蝙蝠’。

  法租界霞飛捕房的老帽。

  公共租界閘北巡捕房的曾敬忠。

  法租界貝當區捕房尚翁奇。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康學峰。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蘇哲……

  “主任。”董正國忽然開口說道,他還舉了舉手。

  “說。”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蘇哲,這是我謊稱的。”董正國說道,“我當時是為了騙開那假程續源的房門。”

  李萃群瞪了董正國一眼,他拿起鋼筆將這一條劃掉。

  “李兄,不對勁。”一直沉默聆聽的蘇晨德忽而皺眉說道,“中央巡捕房的魯玖翻,中央巡捕房的康學峰,怎么中央巡捕房竟派了兩路人馬來梵三渡路?”

  李萃群聞言,也是盯著自己在筆記本的記錄。

  他點點頭,“確實是有貓膩。”

  “會不會有人冒充巡捕房的人,假借搜捕‘血蝙蝠’,實際上暗下里去接應程續源的。”陳明初說道,“就如同董組長當時以那個蘇哲的名頭騙開門一般。”

  “不排除此種可能性。”李萃群微微頷首,他看向陳明初、董正國、胡四水以及一臉沮喪的萬三良。

  此四人在一線抓捕,最清楚當時情況。

  “魯玖翻是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長,此人乃是程千帆的親信。”胡四水說道。

  “胡老弟,說一說魯玖翻的長相。”萬三良說道。

  “不必了。”董正國思忖說道,“魯玖翻當時確實在梵三渡路,我見到此人了。”

  “這個中央巡捕房的康學峰……”李萃群看向眾人。

  董正國與胡四水立刻請示離開。

  很快,兩人回來匯報。

  “主任,有弟兄說碰到過一伙非常囂張的巡捕,領頭的自稱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康學峰。”胡四水說道,“有弟兄上去問話,這幫家伙口氣很大,險些發生沖突。”

  “主任,我這邊倒是沒有碰到這個康學峰。”董正國說道,“不過,有弟兄反應了一個情況,麥蘭捕房的人曾經也碰到過一伙中央巡捕房的人,領頭的自稱是中央巡捕房二巡巡官魯拾翻。”

  “魯玖翻,魯拾翻。”李萃群驚訝不已,他看向眾人,“這倆人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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