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理一下,重新謄寫程千帆的問話筆錄。”荒尾知洋說道,“然后帶著筆錄和這幅畫,明天去南京見今井君。”
他對我孫子慎太說道,“這件事的性質非常惡劣,不僅僅軍部震怒,就是內閣那邊也很是不滿。”
說著,荒尾知洋搖搖頭,笑了說道,“今井君現在一定是焦頭爛額。”
我孫子慎太點點頭,特高課負責保護大泉崇哉的安全,現在出了這等事,作為南京特高課課長的今井修一自然難辭其咎。
不管怎么說,這一次上海特高課是協助調查此案,身上的擔子顯然要輕得多,也就難怪荒尾知洋還有閑心調侃今井修一了。
“這件事,我們只是協助調查,不可涉入太深。”荒尾知洋叮囑說道。
“哈衣。”我孫子慎太說道。
這等性質的大案,影響很大,辦好了是立下大功,但是,辦不好,可就惹來一身腥了,上海特高課能不沾惹就盡量不要沾惹。
“這么說,這位大泉崇哉先生的身份,不像是表面所體現的這么簡單?”荒木播磨問宮崎健太郎。
“應該是這樣子的。”程千帆點點頭,喝了一口茶水,說道。
他離開特高課課長辦公室后,并未直接離開特高課,而是來到荒木播磨這里。
“不過,很顯然,這起案子很不簡單。”程千帆說道,“所以我沒敢多問什么。”
“你的謹慎是對的。”荒木播磨點點頭,“南京這邊凌晨出的事,你這邊一到上海就被問話,很顯然,這件事比我們所想象的還要嚴重。”
“對了,‘捕蛇行動’這算是無疾而終了?”程千帆低聲問荒木播磨,嘴角揚起一抹譏誚之意。
“這件事無論是我還是我孫子慎太,都沒有再提,課長也沒有主動詢問此事。”荒木播磨冷笑一聲說道,“肖勉的特情處要是這么容易被剿滅,那我們這幾年的辛苦算什么?”
“這不像是荒尾課長的作風啊。”程千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說道,“他給我的感覺是,行事縝密,不像是這種虎頭蛇尾的性格。”
“也許課長閣下另有手段呢。”荒木播磨譏諷說道。
程千帆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雖然他聽得出來,荒木播磨這是嘲諷荒尾知洋,不過,他的心中卻是起了警惕之心,荒木播磨的無心之言,令他暗自警惕。
“月初你匆忙去了南京。”荒木播磨說道,“關于蔡團之事,現在已經沒有什么麻煩了吧。”
“基本上無礙了。”程千帆嘆口氣,面色有些陰郁,說道,“這次算是死里逃生了。”
“幸虧在他們的眼中,你只是程千帆,如果被紅黨知道你的真正身份,那就危險了。”荒木播磨說道。
程千帆心有余悸的點點頭。
“這件事,特高課內部也收到了指令,你脫險的內情,課長不會再翻舊賬。”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說道。
“這也等于是送了一個把柄在課長的手里。”程千帆面色陰沉不定,說道,“我剛才就隨時準備回答課長對此事的垂詢,他根本沒有提及此事。”
在離開上海之前,他讓人秘密送了一封信給荒木播磨,請荒木播磨轉呈荒尾知洋,隨后卻并未有下文。
“總之,這件事既然有上面發話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荒木播磨笑道,“再者說了,這是程千帆的事情,與你何干。”
程千帆聞言,只是苦笑不已。
“太田君前幾天聯系過我,說等你回上海后,有時間聚一聚,他要親自向你賠罪。”荒木播磨說道,“你此次遇險,太田君也很是內疚。”
“這種事完全是意外情況,怪不得太田君。”程千帆搖搖頭說道。
“你這次遇險,太田君非常震怒,他下令抓捕處決了一批親近紅黨游擊隊的反抗分子。”荒木播磨說道。
“殺得好!”程千帆的眼眸露出殘忍之色,“這些支那人,通通該死。”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繼續說話了。”荒木播磨說道,“三天后,我做東,我們聚一聚。”
“好。”程千帆笑道,“我可是知道的,荒木君你藏有幾瓶好酒。”
“你啊,還惦記我那幾瓶酒,你什么好酒沒有。”荒木播磨笑道。
“那不一樣。”程千帆哈哈大笑。
“課長,程千帆剛才去了荒木隊長那里,現在剛離開。”吉村真八向荒尾知洋匯報道。
“知道了。”荒尾知洋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野原拳兒那里追查‘特’電臺,最近可有進展?”荒尾知洋問道。
“也是奇怪了,近一個月來,‘特’電臺并未開機聯絡外界。”吉村真八說道。
“沒有開機?”荒尾知洋放下手中的文件,抬頭問道。
“是的。”吉村真八說道,“野原室長安排中村正太郎專司盯著‘特’電臺,可以確認,‘特’電臺這段時間一直處于靜默狀態。”
“這就有意思了。”荒尾知洋思忖著,說道,“讓野原拳兒來見我。”
“哈衣。”
辣斐德路。
程府。
“先生回來了。”小丫鬟栗子迎上來,高興的沖著樓上喊了一聲。
此前因為杉田三四郎失蹤之事,即便是在特高課那邊,也已經知道小栗子的身份在程千帆這里是暴露了,不過,特高課那邊卻并未將小栗子召回,她現在已然是明牌了,只不過小栗子自己還不知道。
“沒事了?”白若蘭帶著小寶下來,小寶抱著小芝麻。
“沒事了。”程千帆微笑道,“南京那邊出了點事,日本人找我了解一下情況而已。”
“那就好。”白若蘭拍了拍胸脯,念了句阿彌陀佛,說道,“這一天天的,心驚肉跳的。”
“大過年的,不興說這話。”程千帆從小寶的手里接過小芝麻,揉了揉小寶的頭發,又在兒子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吃罷大飯,程千帆把李浩叫到了書房。
“我不在上海這段時間,這邊沒出什么事情吧。”程千帆問道。
“有些小事,已經處理了。”李浩便一一向帆哥匯報。
“還有一件事。”李浩說道,“李彤云不在醫院工作了。”
“出了什么事?她暴露了?”程千帆立刻問道。
“警察局緝私處副處長鄺吳衛為老母親請護士照料,李彤云被選中了,進了鄺家。”李浩說道,“因為鄺吳衛的太太是臨時去醫院選人的,李彤云因為技術不錯被醫院推薦,這件事當場就定下了,沒有來得及向帆哥你匯報。”
“鄺吳衛……”程千帆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他在思索關于鄺吳衛的資料情況。
“鄺吳衛這個人是符孝琓的親信,符孝琓被我方鋤奸后,這個人沒有了靠山……”程千帆說道,“莫不是這個人現在又找了新的靠山?”
符孝琓是被自己的廚子在半夜用斧頭砍死的,此次事件后,汪偽政權的大小漢奸無不膽寒,據說陳南海、周涼等人更是嚇得更換了廚子。
“據說這位鄺副處長的太太和吳山岳的太太是關系要好的牌友。”李浩說道。
“那就對上了。”程千帆微微頷首。
符孝琓被上海區鋤奸后,汪偽方面對上海市市長的位子爭奪激烈,最終陳南海拿到了上海特別市市長的寶座。
不過,陳南海是兼領上海特別市市長,他更多時間是在南京,因而安排了親信付松濤出任上海特別市政府秘書長一職。
因而,現在汪偽政權在上海市的權柄實際上是由付松濤所掌握。
而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長吳山岳迅速向付松濤靠攏,并且通過付松濤攀附上了陳南海,不僅僅穩固了自己在上海市警察局的位子,并且對警察局局長的寶座也是覬覦三分。
“鄺吳衛的緝私處乃是要害部門,李彤云能夠成功打入,這對我方很有利。”程千帆思索著,對李浩說道,“切斷李彤云此前的聯系,她以后由桃子單線聯系。”
“明白了。”李浩點點頭,說道。
“胡四水最近可還老實?”程千帆問道。
此前杉田三四郎的案件,雖然胡四水將首尾處理的很干凈,但是,包括程千帆在內,以及日本人那邊都可以確定是胡四水在其中搞鬼。
只不過是李萃群暫時保住了胡四水而已,或者確切的說,在程千帆看來是日本人那邊暫時穩住了李萃群,這筆賬日本人早晚要和胡四水算的。
“這家伙最近很是猖獗,抓了不少抗日分子,看樣子是打算賣力做事情來表現。”李浩說道,“我們的幾個外圍兄弟也落入胡四水手里,壯烈殉國了。”
“這就是一條瘋狗。”程千帆沉吟道,“要想個辦法除掉。”
他看了浩子一眼,“你有什么辦法?”
“這種動腦筋的事情,帆哥你拿主意,我辦事就是了。”李浩笑道。
“讓你想辦法,就好好想辦法。”程千帆瞪了浩子一眼,“你這兩年進步不小,不要妄自菲薄。”
聽到帆哥這么說,李浩便認真思考起來。
“帆哥,要說現在最恨胡四水的,除了我們和紅黨,日本人也很恨他。”李浩仔細想了想,說道。
“不錯,繼續說。”程千帆微微頷首,說道。
“帆哥你也說了,這家伙就是一條瘋狗,這家伙為了錢什么都敢做,當初都敢打玖玖商貿的主意。”李浩說道,“我們是不是可以在這上面想點辦法。”
他對程千帆說道,“帆哥,如果能利用日本人弄死胡四水,那是最好的辦法。”
“不錯啊,浩子。”程千帆滿意的點點頭。
李浩的想法正合他意,胡四水要除掉,不過,最好不要經他動手,最好還是能夠借刀殺人。
而因為杉田三四郎一事,日本人早就深恨胡四水,只不過暫時不動他而已。
倘若胡四水再次得罪了日本人,以日本人的秉性,胡四水是非死不可了。
兩天后。
南京。
南京特高課。
“有大泉先生的消息沒?”滕川勇人問南條直司。
“本部和憲兵隊以及警察局、特工總部方面,已經展開了大搜捕,不過暫時還沒有什么進展。”南條直司說道。
“能確定和林寓所之事是什么人干的嗎?”滕川勇人又問道。
“目前,目前來看,重慶方面的可能性最大。”南條直司說道。
滕川勇人皺起眉頭,顯然對于南條直司的回答很不滿意。
事情已經過去三天了,不僅僅大泉崇哉的下落沒有任何消息,竟然連襲擊案是何人所為都沒有確切的定論!
和林寓所之案,課長今井修一的壓力很大,這壓力自然就到了他的肩膀上,更何況,大泉崇哉的安全本就是他負責的,可以說,要是無法順利營救大泉崇哉、找回美鈔雕版,他的結局只能是自裁謝罪。
“我孫子慎太已經回上海了?”滕川勇人問道。
“是的,少佐。”南條直司說道。
“巴格鴨洛!”滕川勇人不禁罵道。
上海特高課那邊派了我孫子慎太來南京,送來了程千帆的問訊筆錄以及那副大泉崇哉贈給程千帆的畫作,然后我孫子慎太就連夜回了上海。
很顯然,上海那邊知道此事很麻煩,不愿意沾惹此事。
“你出去吧。”滕川勇人擺擺手,“兩天,再給你兩天時間,再查不到任何線索,你切腹謝罪吧。”
“哈衣。”南條直司苦著臉,硬著頭皮說道。
他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小笠原律介。
小笠原律介與南條直司打招呼,后者擠出笑容點點頭,急匆匆的離開了。
“少佐。”小笠原律介敲門進來。
“直接說結果。”滕川勇人陰沉著臉,說道。
“經過初步調查,外交部的劉霞并沒有發現可疑。”小笠原律介說道。
“這個湘云書局的柴熠烯,有問題嗎?”滕川勇人問道。
根據對劉霞的調查,劉霞在去和林寓所拜見大泉崇哉前后,多次在湘云書局和書局的職員柴熠烯有過見面,如此,這個柴熠烯也便進入了滕川勇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