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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8章 我們在戰斗,這就是意義啊

  “藝術家啊。”滕川勇人嘆了口氣。

  他的判斷和小笠原律介一樣,大泉崇哉極可能是因為非常尊崇北齋千葉,更是非常喜歡那副‘章魚與海女’的畫像,所以,為這次行動取名為‘章魚行動’。

  當然,滕川勇人也考慮到,因為帝國是島國,用章魚來鯨吞中國,這個寓意也非常好。

  這很符合藝術家所謂的文藝氣質。

  但是,客觀的說,大泉崇哉為此絕密行動取名為‘章魚’,這本身實際上卻又并無不妥之處。

  只要能夠做到保密,哪怕該行動取了更加抽象、文藝的名字,也并無不可。

  但是,現在問題是,他懷疑敵人正是通過大泉崇哉來確定了‘章魚’計劃的。

  說起來,這種種猜測,即便是滕川勇人也覺得荒謬:

  僅僅因為一幅畫,而且只是因為這幅畫是北齋千葉閣下的畫,就導致大泉崇哉暴露了?

  很牽強。

  但是,從滕川勇人的角度,在無法獲得更加線索的情況下,這種牽強的猜測,反倒是更加令他重視。

  “這么說,少佐還是懷疑外交部的劉霞和程千帆?”小笠原律介問道。

  沒想到滕川勇人卻是微微搖了搖頭。

  “客觀來說,這兩個人接觸過這幅畫,他們的身上確實是有嫌疑,但是,從目前所掌握的調查情況來看,他們似乎又都能洗脫嫌疑。”滕川勇人說道。

  “劉霞的身份,以及程千帆的身份,這兩個人有問題的可能性還是較低的。”滕川勇人說道,“不過,還是不能放過任何疑點。”

  他看著小笠原律介,說道,“南京這邊,我會安排南條直司繼續盯著劉霞,小笠原……”

  “屬下在。”小笠原律介說道。

  “你帶隊去上海一趟。”滕川勇人說道,“你親自去調查程千帆。”

  “哈衣。”小笠原律介說道,“少佐,是要我聯合上海特高課那邊一起調查程千帆嗎?”

  “不。”滕川勇人搖搖頭,“是獨立調查,你到了上海后,不必聯系上海特高課。”

  他看到小笠原律介疑惑的表情,說道,“據我所知,程千帆和上海特高課的荒木播磨是關系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擔心上海特高課那邊會因為這種關系,疏忽了一些細節。”

  “屬下明白了。”小笠原律介點點頭,盡管少佐沒有說的透徹,他還是領悟到了,少佐并不太相信上海特高課。

  “我們要調查的目標不僅僅是劉霞和程千帆。”滕川勇人說道,“你還記得調查顯示,大泉崇哉先生曾經舉辦過畫展嗎?”

  “少佐的意思是,畫展中的畫作,可能同樣有大泉崇哉先生臨摹北齋千葉閣下的作品?”小笠原律介立刻明白少佐的意思了,問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滕川勇人點點頭,“這件事我會另外安排人手去調查的。”

  “哈衣。”小笠原律介說道,他想了想,指著辦公桌上的畫作,又說道,“屬下認為,即便是這幅畫,也無法確定只有劉霞和程千帆見過,也許大泉崇哉先生此前也向外人展示過這幅畫,或者有人偶然會見過這幅畫。”

  “是啊。”滕川勇人大拇指按壓太陽穴,“這些都是不確定的因素,就如同很多線團,需要我們很仔細、認真的一一捋清楚。”

  “你即刻帶人去上海。”滕川勇人說道,“我去見課長。”

  “哈衣。”

  金銀街。

  “隊長,外面日本人查的很緊,想要把人運出城根本不可能。”盧杰回來了,向盧興戈匯報說道。

  盧興戈看向姜老三,“老三。”

  “隊長,小杰說的沒錯,不僅僅是日本人,警察廳,特工總部,還有日本憲兵、特高課,還有安清幫那幫混蛋,整個南京的敵人都瘋了一樣到處搜捕,隨便抓人。”

  “等!”盧興戈沉吟片刻說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亂,任何盲動都會帶來惡果。”

  “不過,金銀街這里不安全,敵人在挨家挨戶的搜查,早晚搜到這里。”盧興戈說道,“今天晚上就轉移,把大泉崇哉轉移到二號安全屋。”

  他看向姜老三,“老三,人我交給你了,一定要看牢。”

  “明白。”姜老三點點頭。

  “一定要小心。”盧興戈叮囑說道,“萬不得已的時候,即刻處決大泉崇哉。”

  “屬下明白。”姜老三表情嚴肅的點點頭。

  盧興戈又看向盧杰,“阿杰,你親自暗中保護老三。”

  “屬下明白。”盧杰點點頭,說道。

  當天夜里,姜老三、盧杰等人將大泉崇哉隱藏在運送蔬菜的馬車暗格里,從金銀街轉移出去。

  盧興戈待在房間里,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鐵盒子,思索再三,他打開已經被二弟此前撬開的鐵盒子,目光死死地盯著這塊美鈔雕版。

  相比較大泉崇哉這個大活人的顯眼,這塊雕版顯然更方便隱藏。

  因而,這塊雕版就由他親自保管。

  盧興戈尋了一把鋤頭,在后院挖了個小坑,將雕版用油布包裹好,埋了進去,然后又將幾個花盆移過來,遮掩挖土的痕跡。

  做好這一切,他長舒了一口氣。

  戴老板來電,令他們兵分兩路分別將大泉崇哉和雕版運到重慶去,電令的措辭嚴厲,戴老板用了‘不惜一切代價’這樣的命令。

  盧興戈深知任務嚴峻。

  但是,當前南京的形勢,別說是將人和雕版分別運出去了,他現在能確保不出事,不被敵人搜到,就已經非常困難了。

  只能等風頭過了,再想辦法了。

  上海。

  小笠原律介已經來了半個月了。

  這一日,他扮作游客,脖子上掛著一部花旗國產的白朗寧照相機,正在辣斐德路閑逛,不時地拍幾張照片。

  在上海的半個月時間里,他令手下搜集了程千帆的相關情報。

  隨著搜集的情報愈多,他對程千帆的了解愈深,愈發重視。

  此人的身份很多,南京政府外交部的程秘書、上海市國黨黨部法租界執行委員會常委委員、法租界中央區巡捕房副總巡長、法租界規模龐大的黑市商家‘玖玖商貿’的兩大東家之一。

  并且,程千帆和上海特高課行動隊隊長荒木播磨是好友。

  其與特工總部的李萃群還是校友,關系不錯。

  據說還受到帝國駐上海總領事館今村兵太郎參贊閣下的欣賞。

  與帝國駐上海憲兵司令部那邊有些關系。

  這樣的程千帆,對紅色極度仇恨,對帝國親近,更是汪氏政權的年輕官員,按理說不會有問題。

  但是,正因為程千帆多重身份不俗,這樣的人不應該有問題,一旦真的有問題,那就是大問題。

  帝國的憲特機關,汪氏政權,乃至是青幫方面,程千帆都有背景,這樣的人要是有問題,其破壞性和威脅性極大。

  正因為此,小笠原律介對程千帆愈發有興趣了。

  “喂,做什么呢?”小笠原律介拿起相機,對著程府的大門拍了一張照,就引來門口保鏢的呵斥。

  “對不住,我是花旗國回來的留學生,四下游覽,游覽。”小笠原律介趕緊雙手合十,道歉說道。

  “這里不讓拍照片,走走走。”保鏢驅趕說道。

  “實在是對不住。”小笠原律介陪著笑臉,走開了。

  “外面吵什么呢?”程千帆今天在家休息,正在客廳陪小芝麻玩耍,皺眉問道。

  “帆哥,我去問一下。”李浩說道。

  不一會,李浩回來了,“帆哥,是一個花旗國回國的留學生,在外面閑逛游覽,對著大門拍了一張照片,趙琦已經把人趕走了。”

  “花旗國歸國的留學生?游覽?”程千帆微微皺起眉頭。

  “是的,趙琦是這么說的。”李浩點點頭。

  “安排人秘密盯著,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什么游玩的留學生。”程千帆說道。

  “明白了。”李浩點點頭,他走到院子里,招了招手,吩咐手下。

  程府今天設宴招待皮特一家。

  臨近中午,皮特與夫人琳達,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了程府。

  午飯后,程千帆與皮特來到了書房。

  “你做出決定了?”程千帆遞了一支煙卷給皮特,問道。

  “我的朋友,是的,我做出決定了。”皮特點燃煙卷,悶悶的抽煙,“我要回去了,為我的祖國而戰斗。”

  “那琳達和孩子們呢?”程千帆問道。

  “琳達和孩子們會留在上海。”皮特說道,“有你這個朋友在上海照顧他們,我完全可以放心。”

  “本來還想要勸說你的,不過,我也看出來了,你的態度很堅決。”程千帆彈了彈煙灰,說道,“多余的話我不說了,有我在上海,琳達和孩子們一定安全無虞。”

  “謝謝,我的朋友。”皮特感動的點點頭,說道。

  “你是去參加那個高佬將軍的自由法國隊伍?”程千帆問道。

  “當然。”皮特點點頭,“維希政權是非法的投降政權,只有夏爾將軍的自由法國才是真正屬于法國人民的政權。”

  “那你要做好和維希政權打內戰的準備了。”程千帆搖搖頭,說道。

  皮特沉默了,這個話題令他心里難受。

  是的,英國人聯合自由法國,現在正在與維希政權的法軍作戰。

  起因是去年七月份的時候,維希政權投降德國,德國人同意維希政權海軍艦隊,并且允許法國海軍在戰爭中保持中立。

  不過,英國人顯然不相信這一點,英國擔心法國艦隊,尤其是駐阿爾及利亞米爾斯克比爾港的艦隊落入德軍之手,威脅地中海制海權。

  英國海軍向法軍發出最后通牒,要求其加入英軍、解除武裝或駛往中立國。

  法軍拒絕后,英軍發動攻擊,擊沉一艘戰列艦、兩艘驅逐艦,致一千兩百九十七名法軍死亡。

  此次海戰,法國海軍傷亡慘重。

  說起來確實是足夠諷刺,歐羅巴戰事爆發以后,英軍迄今為止取得的唯一一次重大勝利,竟然是對法國人動手。

  法國上下對此更是悲憤交加,用《巴黎人報》的話說:德國打敗了我們,還允許咱們保留艦隊,可是“盟友”英國,卻對自己下如此狠手,究竟誰才是法國真正的敵人!?

  維希法國當即宣布與英國斷交。

  是的,雖然“自由法國”成立之初,英國就予以了承認,卻繼續與維希法國保持外交關系,直到此時雙方方才斷交。

  此事激怒了法國人,隨后法軍對英國采取報復措施。

  維希法軍對直布羅陀英軍基地發動了多輪空襲。

  去年九月,英軍聯合自由法國軍隊,對法屬西非達喀爾港發動進攻,達喀爾的維希法國總督布瓦索下令猛烈還擊,將英國和自由法國的聯軍擊敗。

  此后,自由法國軍隊組織的游擊隊和維希法國軍隊在法蘭西本土展開廝殺,戰況一度慘烈。

  “所以,你是回法蘭西本土,參加自由法國的游擊隊?”程千帆明白了,問道。

  “在你的國家,不是同樣有重慶方面和延州方面的軍隊,在同漢奸武裝作戰嗎?”皮特反問道,“就以上海周邊來說,新四軍和國黨軍隊,不是一直在同南京方面的綏靖軍作戰嗎?”

  “那是重慶偽政權和紅匪的非法武裝!”程千帆臉色一變,正色說道,“皮特,我的朋友,請注意你的用詞。”

  他表情嚴肅,“這樣的話,這樣的錯誤用詞,我不希望再聽到。”

  “隨你的便。”皮特聳聳肩,“用你們國家的話說,公道自在人心。”

  話不投機半句多。

  程千帆只得換了話題,“你回法國去了,那我們在馬賽港的貨源和交通線怎么辦?”

  “我是秘密回法國的,琳達還在上海,琳達會和馬賽那邊聯系,這一點你不用擔心。”皮特說道。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你離開了上海,秘密回法蘭西參加游擊隊,這件事能夠做到絕對保密吧?”程千帆挖苦說道。

  “能瞞一天是一天。”皮特猛抽了幾口煙,說道。

  他看著程千帆,“千帆,我的朋友,如果我在我的祖國為國捐軀了,請幫我照顧好琳達和孩子們。”

  程千帆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皮特一眼,“皮特,你在上海,遠離戰火,有優渥的生活,還有我們那能賺錢的生意,你根本沒必要回法國本土的。”

  “我愛我的祖國。”皮特說道。

  “你就不怕死?你就不為琳達和孩子們想想,琳達可能會失去丈夫,孩子們可能會失去他們的父親!”程千帆問道。

  “我當然怕死。”皮特說道,“但是,為祖國而死,害怕不是不去戰斗的理由。”

  “至于說琳達和孩子們。”他忽而笑了,“琳達會傷心,更會為我驕傲,戰爭勝利了,倘若我真的為國捐軀了,孩子們會驕傲的說,他們的父親是英雄,是為自由的法蘭西勇敢戰斗的英雄!”

  “你就這么確定自由法國會勝利,就憑借那些所謂的游擊隊?”程千帆嘴角揚起一抹譏誚之意,“你們不會勝利的,你可能會白白丟到性命的,是沒有意義的呢。”

  “為國而死,怎么能說是沒有意義的呢。”皮特笑了,笑容燦爛,“拿起槍,戰斗,我們在戰斗,我們戰斗過,我們愿意為國而死,這就是意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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