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君。”聽到荒木播磨這么說,程千帆的表情陡然嚴肅,他對荒木播磨說道,“你這么說,可有什么證據?”
“荒木君,對于小野寺君,我原則上還是信任的,他為帝國負過傷,為帝國流過血,他對帝國是忠誠的。”他將煙盒遞給荒木播磨,說道,“荒木君,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
“我沒有證據。”荒木播磨搖了搖頭,“如果我有證據,早就檢舉小野寺昌吾了。”
說著,他看著宮崎健太郎,“就如同他們現在懷疑我,他們不也是沒有什么證據嗎?”
程千帆沉默了,是的,正如荒木播磨所說,現在荒木播磨被懷疑,實際上也并無實質性的證據的,頂多是捕風捉影的懷疑罷了。
“荒木君,總之我是相信你的。”程千帆說道,“你放心,我會尋找證據,還你一個清白的。”
“拜托了。”荒木播磨起身,向好友鞠躬。
“你我之間,不必見外。”程千帆表情認真說道。
程千帆要告辭離開。
荒木播磨突然喊住了宮崎健太郎。
“宮崎君。”荒木播磨說道。
“荒木君還有話要講?”程千帆問道。
“在青島的時候,伏見宮俊彥殿下遇襲,不幸遇難;而在浙西前線,將軍閣下也不幸中伏玉碎。”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這兩件事,小野寺昌吾都是當事人,你不會產生某種懷疑嗎?”
“納尼?”程千帆露出震驚之色。
然后他認真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監聽室內。
小野寺昌吾的面色鐵青。
他放下耳機,看到川田篤人正在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篤人少爺。”小野寺昌吾說道,“荒木播磨是在污蔑,他自己有問題,故意知道混淆,試圖擾亂視聽。”
“你放心。”川田篤人微笑著,點了點頭,“難道我會相信荒木播磨這個外人,而不相信你嗎?”
聽到川田篤人這么說,小野寺昌吾松了一口氣。
“從宮崎君和荒木的談話來看。”小野寺昌吾說道,“荒木對宮崎健太郎也是諸多防范,他不僅僅矢口否認自己有問題,還故意污蔑我,這足以說明荒木播磨是有問題的,最起碼是疑點重重。”
“還是那句話,荒木是否有問題,查一查就清楚了。”川田篤人思忖道,“荒木的調查,還是由你負責。”
“那宮崎君那邊?”小野寺昌吾說道。
“健太郎就是太重情義,他堅持要找證據為荒木播磨脫罪,就由他去吧,你不必理會。”川田篤人說道,“只要你這邊固定證據,健太郎那邊也只能接受現實了。”
“明白了。”小野寺昌吾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監聽室找川田篤人。
“川田參謀,特高課的荒尾知洋課長派人來了,要我們將荒木播磨移交給他們調查。”
“你告訴特高課的人,荒木播磨涉嫌叛國,他的案子我們憲兵隊負責,按照規定,特高課是要回避的。”川田篤人沉聲道。
川田篤人又看向小野寺昌吾,說道,“至于說那個吉村真八,也要進入到調查視線,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人和事。”
“我會著手調查的。”小野寺昌吾點點頭,說道。
“現在就去。”川田篤人思忖道,“吉村真八是荒尾知洋的親信,羈押這個人,荒尾知洋必然會極力反對,你親自過去。”
“好。”
“小野寺君呢?”程千帆回到川田篤人的辦公室,他沒有見到小野寺昌吾,不禁問道。
“他去特高課了。”川田篤人說道,“這件事的調查,總體而言還是要著眼于特高課那邊。”
說著,他看向宮崎健太郎,“健太郎,你與荒木播磨談的怎么樣?”
“荒木君堅持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一再重申自己對帝國的忠誠。”程千帆說道,“并且正如荒木君所言,我們對他的懷疑也僅僅是基于結果反推得到的懷疑,實際上并沒有什么證據能夠實質性指向荒木君的。”
“基于合理的分析得出的合理的推斷,然后就此展開調查,這難道不對嗎?”川田篤人說道。
程千帆沉默了,然后他嘆了口氣,“我明白篤人少爺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愿意相信荒木君有問題罷了。”
“你只是出于好友間的友誼,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或者說正是因為你是荒木的好友,你平時會注意不到一些細節。”川田篤人說道,“健太郎,你還堅持要幫荒木調查這件事?”
“是的,篤人少爺。”程千帆點點頭,“不過,篤人少爺放心,我不會干擾憲兵隊調查的,我的目的是盡可能的找尋真相。”
“可以。”川田篤人點了點頭,“雖然從理智上我不支持你的做法,但是,從情感上來說,你珍視友誼,愿意為荒木做的這一切,我還是認可的。”
“多謝篤人少爺理解。”程千帆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
“荒木君提出了針對吉村真八的懷疑。”他對川田篤人說道。
“吉村真八?”川田篤人點了點頭,“這個人是特高課南京行動人員之一,本就在要被調查之列。”
“荒木播磨還說了什么?”川田篤人問道。
程千帆露出了遲疑之色。
“看來荒木君可能說了一些話的。”川田篤人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荒木君確實是說了一些事情。”程千帆猶豫再三,還是說道,“他懷疑小野寺君,甚至還提出了一些質疑。”
“噢?”川田篤人看著宮崎健太郎,“說來聽聽。”
“對于荒木播磨指出的這兩件事,你怎么看?”川田篤人聽了宮崎健太郎的匯報后,思索著,問道。
“篤人少爺,實不相瞞,我現在還處于震驚之中,腦子亂糟糟的。”他對川田篤人說道,“我不相信小野寺君有問題。”
“并且,荒木君提出的懷疑,也僅僅只是一種分析和推測。”程千帆說道,“伏見宮俊彥殿下遇害,以及酒井將軍遇襲事件,嚴格來說,小野寺君雖然都是當事人之一,但是,并無什么證據能證明小野寺君有問題的。”
“而且,我也實在是想不通小野寺君有任何背叛帝國的理由。”程千帆表情嚴肅對川田篤人說道。
“還是那句話,當年瀨戶內川背叛帝國,又有誰能夠想得到呢?”川田篤人表情認真說道。
程千帆皺起眉頭,沒再說話。
“好了,這件事我知道就可以了。”川田篤人說道,“這件事不要再外傳了,無端傳播這種話,這對小野寺不公平。”
“我明白的。”程千帆點了點頭。
從憲兵隊離開,回辣斐德路的路上。
程千帆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在與荒木播磨的談話中,很隱蔽的暗示了是小野寺昌吾懷疑他。
而他相信以荒木播磨的聰明,必然聽得懂。
果不其然,荒木播磨的反擊隨后來到。
他直接將小野寺昌吾拖下水了。
最重要的是,荒木播磨所提出的伏見宮俊彥遇襲身亡,以及酒井遇襲事件,小野寺昌吾這個當事人,似乎還真的很難完全說得清楚。
事實上,無論是荒木播磨,還是小野寺昌吾,他們兩人都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指向,在這種情況下,荒木播磨的這種做法是很聰明的。
程千帆伸了個懶腰。
最起碼到目前為止,此事的后續收尾還算不錯。
當然,他也清楚,他作為知情人之一,必然也是會進入到懷疑名單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接下來這段時間,更加小心應對。
此外,此事的影響也是深遠的,經此事,憲兵隊調查特高課,特高課內部也會起紛爭,敵人內斗起來,對于抗日力量來說,本就是最好的消息。
早春三月。
乍暖還寒。
日本人那邊針對興亞丸號黃金劫案正式宣判:
畢啟軒和肖奧成被憲兵隊槍決,以儆效尤。
至于經慶夕,經暮云請了周涼向日本人求情,經慶夕免于一死,不過,經暮云為了救侄子,也是狠狠地打點破費了一番。
“巴格鴨落!”荒尾知洋直接摔了一個花瓶,他怒不可遏。
就在剛才,他收到手下匯報,魯同輝在街上遇刺身亡。
魯同輝走在大街上,下雨天,有人接近后直接捅死了魯同輝后離去,而負責保護魯同輝的特工,竟然過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卻是哪里還有襲擊者的蹤影。
“課長,應該是上海特情處的人干的。”吉村真七說道。
“我當然知道是肖勉的人干的。”荒尾知洋說道,“但是,人呢,兇手呢?”
他看向佐佐木達也,“這件事你負責,我要見到殺死魯同輝的兇手。”
佐佐木達也苦著臉說道。
荒木播磨隊長被憲兵隊羈押調查,對于荒尾知洋課長來說,反而是一件利好,他趁機搶奪拿下了行動大隊,并且提拔了佐佐木達也為代理隊長。
當然,荒木播磨事件的影響也不僅僅是積極的,課長的心腹吉村真八目前也被憲兵隊羈押,課長多次向憲兵隊要人未果。
今村公館。
“老師,形勢很糟糕嗎?”程千帆面色嚴肅,低聲問道。
今村兵太郎一直盯著墻壁上的地圖看,目光陰沉不定。
就在上個月,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節節失利。
尤其是在馬紹爾群島海戰中,美軍強攻夸賈林環礁,全殲日軍守軍八千余人,美軍僅僅傷亡一千兩百人。
隨后,美軍又海陸空協同作戰,閃電攻克埃尼維克托,切斷了日軍聯合艦隊特魯克基地的補給線。
而美軍的行動是一環接一環的。
隨后,美軍開展‘冰雹行動’,空襲特魯克。
此役,美軍擊沉日軍巡洋艦、驅逐艦十二艘,商船三十二艘。
最重要的是日軍戰機被摧毀兩百七十架,這占到了特魯克航空基地戰機的七成。
此外,特魯克基地的油庫、船塢全部被摧毀。
日軍所謂的‘太平洋直布羅陀’化為廢墟港口,聯合艦隊不得不撤往帕勞,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的制海權就此徹底喪失。
“美利堅的工業潛力太巨大了。”今村兵太郎目光沉重說道,“美國人損失了一艘戰艦,一架戰機,會有無數艘戰艦,無數架戰機被造出來,而帝國呢?帝國現在損失的戰機和戰艦,根本來不及補充。”
“是海軍馬鹿表現太糟糕了。”程千帆氣憤的說道。
“閉嘴。”今村兵太郎瞪了宮崎健太郎一眼,“健太郎,這樣的話我不希望再聽第二遍,海陸之爭是愚蠢的行為,帝國現在正面臨困境,必須同舟共濟才能度過難關。”
程千帆趕緊說道,“老師,最起碼在支那戰場上,帝國是始終占據優勢的。”
“健太郎。”
“你有沒有注意到,帝國在支那戰場上已經多久沒有主動發起大規模戰役了?”今村兵太郎問道。
程千帆沉默了,確實如此,中國戰場上,日中雙方陷入僵持階段,日方無力繼續擴大侵略領土,中國方面也無力過多收復失地。
去年的浙西戰役,日方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從實質性的結果來看,日方并未達到預期的戰果。
“帝國在印緬戰場,也是戰事不利。”今村兵太郎忽而說道。
“納尼?”程千帆驚呼出聲。
“牟田口廉也將軍率領十萬將士突圍,翻越印緬邊境。”今村兵太郎說道。
程千帆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印緬邊境的無人山的殘酷盛名在外,此前中國遠征軍翻越無人山,就是損失慘重。
“怎么會這樣?”程千帆搓了搓臉,喃喃道。
然后他看著今村兵太郎,“老師,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今村兵太郎看了自己的學生一眼,問道。
“為什么帝國會這樣,似乎就是一夜之間,帝國就如此被動了?”程千帆面色愁苦,說道。
“一夜之間么?”今村兵太郎喃喃道,然后搖了搖頭,“從兩年前的珍珠港開始,我就該想到現在這情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