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覺得您退出舞臺太早了。”姜然微微輕嘆了一聲說道。
“早么，我六歲學戲，十二歲成名，四十五歲退出舞臺，算起來，也唱了三十多年了。”尹航老師笑著說道，“所以說，不早。”
“我覺得您的實力，完全可以支撐在唱個十年。”姜然認真的說道。
“唱不下去了。”尹航老師感慨道，“四十五歲之后，各項都下滑了，無論是嗓音，還是氣息，都已經有些跟不上了。”
“前四十五年，我的曲線都是上升的狀態，等到突然意識到不行了的時候，我就趕緊退了，只要跑得快，我就還是巔峰大師。”尹航老師笑道，“你可以去看看我那個時期的影像，和現在的狀態有什么區別。”
憑良心說，沒有什么區別！
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看不出一點的老態，依舊是能夠唱的很好。
唱作，也都是無可挑剔，并且，現在更加的融會貫通，像是有些向著大宗師邁入的姿態了。
雖然這很難，但，卻也是真實的處于突破邊緣的。
“那您想過要重返舞臺么？”林曼在一旁接道。
“想啊，早就想過。”尹航老師有些悵然。“但是，狀態下滑了怎么唱，調門上不去了，有些的高音都需要降調唱，再往上走，就破音了。”
姜然，“......”
他是知道為什么會破音的。
這并不是什么狀態的問題，而是尹航老師自己的問題。
把所有的聲腔，都放在破音的邊緣，小生本來就是假音，膛音，你再為了表現人物，然后追求那種感覺，上了年紀，丹田氣就兜不住，不破音才怪呢。
只要稍微的調整一下就可以了。
相信尹航老師也知道這一點，但，卻有種，“我知道，我就是不改”的感覺。
“再者說，我這個狀態上臺，也對不住觀眾的票價，五百塊，甚至于一千塊一張的票，來看你這個狀態下滑？”尹航老師又是說道。
姜然也是點了點頭，票價確實是高，而且，明顯這種大師級別的演唱，會有戲迷從天南海北的走過來。
退出舞臺，也是對自己和觀眾負責。
倒是也沒有什么值得感慨的，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不過有一點，姜然對于剛剛張姨所說的，省劇院竟然有著十位大師級，還是頗為震撼的。
尋常劇院，有著那么一兩位，也就差不多了。
現在，形勢如此，更是不好誕生出大師級別。
前日見到的那位李老師，應該就是個例子，大師級別，卻已經退休了。
因為這是上個世紀大紅大紫的昆曲大師，現在，雖然粉絲群體尚在，不過，卻也有些唱不動了。
“我沒想到，咱們劇院有這么多的大佬級別的藝術家。”姜然感慨道。“真不知道鼎盛時期，是何等光景。”
“這個，是因為有些曲種很小，大師級別容易。”尹航老師聲音很輕的說道，“來來回回就是那么幾出戲，只要是開拓一些，新編幾出戲，就是大師了，昆曲也一樣。”
姜然，“.......”
我讀的書多，你可別騙我，小劇種不是更難？
小的劇種，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更遑論出現一位大師級的藝術家。
大師級的標準，行內人一個標準，行外人一個標準。
外行人對于大師的劃分，無非就是看演唱的年限，風格，名氣，再加上演唱的水準。
內行人只看演唱的水準。
沒有人一步登天的達到大師境界。
都是一步步的夯實基礎，然后走出了自己的路。
“走吧，吃飯點到了。”尹航老師看了一眼時間。
卸了淡妝之后，四人便坐在辦公室里侃大山，不知不覺的，就聊到了吃飯的時間了。
“彩排的這么順利，下次讓李院長請吃頓好的。”尹航老師說道，“反正他有的是錢。”
“可算了吧，李院長那邊，雖然有錢，但是他自己真拿不了多少，你以為他不精打細算？”張姨笑道，“我上次可是看見，財務算丟了五百塊錢，都暴跳如雷的，想讓他請吃一頓飯，比登天還難。”
“這你就不了解他了，公是公，私是私，他私底下還是人很好的。”
“哦，我工作時候就不好了？”李院長從外面走了進來，笑道。
“這可不是我說的。”尹航老師矢口否認。
“行了，走吧，我請客，想去哪兒吃？”李院長笑著說道。
首先看向了姜然。
姜然眉頭一挑。
看我干嗎呀。
隨后張了張口，吐出兩個字。“食堂。”
林曼差點沒收住，笑了出來。
李院長請客，去食堂吃，這是什么奇怪的邏輯......
姜然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他確實是不喜歡酒桌什么的場合，還不如食堂呢。
倒不是說社恐，前世好歹也是公務猿，幾乎是天天喝，只是，都是有正當理由的喝，這只是個彩排，真沒必要。
李院長也是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姜然會這么說，隨后瞪了尹航老師一眼，“是不是你在背后說我什么了，放心，一頓飯錢，我還是掏得起的。”
“跟我有什么關系？”尹航老師立馬瞪了回去，半點虧也不吃。
“隔壁的飯莊吧。”尹航老師說道，隨后看向了姜然，“你是不知道，這位李院長當年也是精通音律，當年是唱大武生的，怎么樣，認識一下？”
話說到這兒了，姜然也就不再推辭了。
三位白蛇的主要演員，兩位院長，一行人，就向著隔壁的飯莊走了過去。
事實上，食堂做的，比之外面分毫不差。
甚至，一般的菜色，里面的調味料之類的，不會放任何有刺激性的東西，以免對演員的聲帶產生影響。
當然，要是你自己要吃酸辣粉什么的，這倒是誰也管不到了。
路上，姜然倒是對李院長的形象進一步的完善了起來。
少年成名，然后卡在了倒倉這一關，然后退居幕后幾十年，雖然已經唱不了了，但依舊是活躍在戲曲的第一線。
在宣傳，幕后，乃至于說是戲本子整理和創作方面，都是有著自己的心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