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三十艘飛舟橫空而立,那種遮蔽了大半天空的壓迫感,足以讓山中蟲獸望風而逃。
直到這時,抬起頭來的重山盟修士們,這才知道了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樣的敵人。
萬屠門的人根本沒有所謂的進攻計劃。
他們的計劃就是進攻。
從那赤裸裸的行徑路線就可以看出,這些家伙根本沒有把這個偏僻的修仙界放在眼里。
頭戴血色冠冕的萬屠門掌門烏梵,正立于最前方的一首龐大戰艦之上,冷淡的凝視著下方雕梁畫棟的建筑群。
之前萬屠門就曾經派出過血刀衛,進入大重山探查情報。
雖然被江黎帶領重山盟修士及時殲滅,但這些基礎信息也是不可能瞞住旁人的。
這里就是大重山修仙界的中心,他們便打算來此直搗黃龍。
“掌門那下面就是大重山區域的核心,那個什么重山盟的總部。也是我門前身萬玄宗的失落藥園秘境。”
“只要擊潰了這里,大重山修仙界便不會再有反抗之力。那些數千年的靈材也將物歸原主。”
站在烏梵身邊的,是一個面若死灰的捧刀仆。
他的臉色雖然難看,但在烏梵面前,還是一副發自骨子的諂媚之像。那尖細的嗓音,更像是宮中的無根之人。
萬屠門掌門的地階血刀,平時并不由其本人佩戴,而是有這么一位如影隨形的捧刀仆為其捧刀。
這種捧刀仆就和某些采陰合歡功法的鼎爐類似,修行的功法特殊,完全是為了旁人做嫁衣。
捧刀仆的一切修行,則都是為所捧之刀做嫁衣。
一個優質的捧刀仆,可以極大的提升寶刀的品級和威力,是一種非常有效的強化和養護手段。
只是這種職業,在上崗之后,壽命短則三五月,長則三五年,便會被手中之刀吸干所有。
“掌門,是否給下面的那些家伙,一個投降的機會?”
那捧刀仆也算是烏梵最信任的親信近侍,雖然任期短暫,但卻能和掌門說的上話,隨時侍奉其旁,也是不少人巴結的對象。
“貪圖自己不該貪圖的東西,無需和他們多費口舌,屠殺。”
淡淡的語句吐出,就好像他現在面對的不是一個地域廣大,傳承悠久的修仙界。
而是提著一壺開水,正要倒進螞蟻窩。
“掌門有令,屠殺!”
捧刀仆尖銳的聲音響起在。
空氣震顫著的泛起漣漪,然后兩百三十門飛舟船炮,對著下方齊齊開火。
兩百三十道,或粗或細的光柱,成向下的斜線筆直刺入下方的建筑群中。
那看起來厚實的陣法護罩,就像紙片一般脆弱,在這等規模的靈炮轟擊下,輕易就被徹底摧毀。
那一片片好像人間仙境般的建筑群,就像是紙殼子搭起來一般,被輕易的摧毀。
那些低級修士,在他們的炮火下,根本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氣,抱著頭蹲下準備等死。
然后在他們炮火的無情摧殘下,就和哪些建筑一起,全部葬送。
那些慘叫,成了他們炮火之下最相得益彰的配樂。
容易,簡單,太順利了!
打了一個多月憋屈仗的萬屠門修士們,終于是感受到了欺凌弱小的美妙感覺。
這些以殺人為樂的狂徒,根本不會有下不去手的這種感覺。
他們這一轟炸,就直接地毯式的轟炸了半個時辰。
直到炮口發燙,船炮充能陣法上的靈石化成廢渣,這才慢慢停歇下來。
下方,他們剛才轟炸過的區域,早已經化成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廢墟,幾乎連一點建筑的殘骸都很難看到。濃厚的黑煙在其上彌漫。
但除了那些癲狂興奮的弟子之外,久經戰場的萬屠門高層,卻是發覺了不對。
他們可才剛在不久之前,才攻陷了亂石嶺。
攻陷一個修仙界的流程,他們記憶猶新。
雖然那個修仙界也無力和他們正面抗衡,作為核心的那個黑石城,也是在七天之內,就被他們攻陷。
但那個過程,也并沒有如此輕松。
并且,整個區域的范圍何其之大,修士的機動力又強。
化整為零散開后單兵跑路,躲進深山老林動輒跑個幾千里地,只要小心一些,就連筑基修士也不難做到。
在正面戰場輸掉之后,各種游擊,騷擾,突襲,地下潛伏,反復拉鋸,也是拖了很久,他們才算是把那邊的局勢穩定下來。
然而這個大重山就有些詭異了。
怎么感覺,他們攻擊的不像是一個修仙界的核心,而是一個凡人城鎮,簡直脆弱的不像樣子。
難道是因為畏懼萬屠門的聲勢,這個修仙界的主力,已經望風而逃了?
“讓人下去看看。”
上頭人一聲令下,兩艘戰船的船艙打開,里面早已準備就緒的萬屠門弟子,御使著法寶蜂擁而下。
第一梯隊下去打掃戰場可是個實實在在的肥差,只要運氣不是太差,怎么樣也能得到不少的收獲。
只是當他們踩在廢墟上,興奮的感覺很快退去。
這個戰場,怎么感覺和以往的不太相同?
在這里,他們總感覺好像少了什么。
有廢墟,碎屑,煙塵。。。但是尸體和血腥呢?
就是這個,這里。。。為什么沒有以前那種熟悉的血腥味道?
一個弟子,抓起一塊建筑殘骸,隨手一捏,那塊殘骸就跟泡沫一樣在他手中碎裂。
什么時候他變得這么厲害了?
不對,他還只是個修為筑基的小萌新而已,那問題就應該出在這些建筑材料上。
再仔細一看,地上的這些建筑殘骸,哪里像是使用高等材料搭建起來的區域核心。
分明都是黃泥和了和草漿,以最簡陋的方式隨意搭砌起來的。
從上往下遠遠的看,好像規模很大。但實際上,就是凡人估計也不太看得上這種粗制濫造的房子。
就光這么立著,經受風吹雨打,指不定個把月就得倒上一片。
剛才他們兩百三十艘飛舟,花費了不知道多少靈石靈氣,就是對著這么一片泥瓦房轟了半個時辰?
這時從興奮中冷靜下來的他們,突然感到了一陣心中拔涼。
連忙御起法寶,想要重新升空。
但一陣迷霧,自四面八方飄來,將他們完全籠罩,在這些迷霧中,萬屠門先頭部隊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在迷霧中慌亂的橫沖直撞,無論如何就是飛不出去。
然后一聲聲慘叫自迷霧之中傳出,這數百個萬屠門弟子,就這么全部折在了下面。
原來萬屠門剛才所見的一切,皆是草船借箭的,草船而已。
重山盟搭建這些東西,總共也沒花費超過一天的時間,在其他方向還有不下十個這樣的假總部存在。
搭配迷霧群山的幻陣,用這些泥瓦殼子,換掉了對方最兇猛的第一輪炮擊,不管從什么角度來講,都非常劃算的事情。
如果他們喜歡,重生人很樂意讓他們朝著目標輪流都轟上一遍。
在萬屠門艦隊的遠處,重山盟真正駐地所在,一大片被騙到迷霧群山的各宗各門弟子,一開始看到那等數量的艦隊到來,也是相當的緊張。
但他們很快發現,萬屠門的艦隊,莫名其妙的在迷霧群山外圍停了下來,然后就開始對一片空地瘋狂輸出。
遠處傳來了一陣陣由爆炸引起的震動。那顯然傷不到他們分毫。
看著這樣奇怪的現象,這些修士們漸漸反應過來。萬屠門的艦隊,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重山盟也沒蠢到,打算讓他們上去正面送死。
這仗,似乎好像還有的打!
把人騙到戰場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讓這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弟子擁有信心,也就是所謂的軍心可用。
給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魔宗艦隊,在所有人面前吃個癟,無疑是個很好的方法。
于是便有了現在這么一出。
迷霧群山可是實實在在的一片群山,幾千年下來,至今才被大重山修士誤打誤撞的發現,可見其范圍之大,迷霧幻境之巧妙。
那還是在此地陣法年久失修,已經錯漏百出的情況下。
現在經過重山盟的全力修復,防御幻陣已經重現了往日的威能,絕不比蜀山五行峰的護山劍陣要差。
從大正的內部向外看,確實是一望無際,朗朗乾坤,沒錯。
但從外部向內看,那彌漫整片群山的厚重迷霧,足以遮蓋所有惡意的窺視。
而如果進行一些提前的準備,也可以如海市蜃樓一般,讓敵人看到一些,想讓敵人看到的畫面。
不過這樣的小手段,耍個一次兩次浪費浪費敵人的儲備,拖延一下時間倒是還行。
用的多了,也就沒有什么太大效果了。
此時在迷霧群山的數百個大陣節點之上,皆有一位核心長老手持令牌,操持陣法。
使得整個迷霧群山區域的濃霧愈發的厚重。橫豎動輒就有幾百里的群山,皆是白茫茫一片,讓萬屠門的修士,一時間也不知該往哪里開炮。
那些激發了信心和勇氣的重山盟修士們,很快就被安排到了提前預設好的崗位。
他們僅需要按照命令,執行和重復一些簡單的動作,便讓重山盟總部高速的運轉起來。
而隱藏在山林之間的,還有一群滿懷憤怒和仇恨的敢死之士,已經準備好向這些曾經的敵人,發起復仇。
“所有人記住,待會兒聽我命令,瞄準之后,一起開弩。”
“開弩之后立刻轉移!記住,晚一步就是死!”
隱藏在山間濃霧之下,一排排防御工事之中,有一青年正在給自己的同伴做最后提醒。
“萬屠門的雜種們,我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現在聽我命令,反擊!”
在萬屠門艦隊側翼的一處山頂,五百個亂石嶺修士,正緊緊的盯著遠處天空中的艦隊,隨著呼延隆安的一聲令下。
架設在地面上的防空巨弩齊齊發射,一陣弩弦齊顫的蜂鳴之后,五百根防空弩箭射向空中的艦隊。
巨型弩箭,有的被高手攔截,但數量不少,又是從側翼出其不備,還是有一小部分弩箭擊中了側翼的飛舟。
隨即弩箭發生了劇烈的爆炸,給萬屠門的艦隊造成了還算可觀的損失。
這些防空工事,都是在重山盟的調配下,從各個修仙集市中拆下來的,加上緊急趕制的那些。
就算是一次性使用也可以騷擾很長一段時間。
但這也為萬屠門的艦隊指明了攻擊的方向,緊接著一波艦炮橫掃,就將那發出攻擊的位置給洗了一遍。
即使是做好了這么多準備,任有十數人沒能及時逃離轟炸范圍,但這并不能阻止亂石嶺修士,復仇的決心。
在萬屠門艦隊調轉了方向之后,又從另一側出現了,同樣的弩箭群射出。
現在的情況是,正面應戰并不可取,在大重山修行界,尚且沒有人能攔得住,持有地階血刀的萬屠門掌門。
即使是古塵劍神山劍一也不行。
但他們又不能一直依靠幻陣避戰,放任這些家伙到處亂跑,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盡可能激怒拖住他們。
至于之后應該如何,大重山的諸多高層,也想不出可行的對敵之策。
阿修羅界,江黎正在一片血色的平原之上急掠,很快在他的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血腥角斗場。
這里正是夜叉分身混跡了許久的多羅血斗場。
想要打造出能夠打開空間裂隙的血池,可不是他找到一個空間裂隙,然后短短幾天時間就能做到的事情。
之前他們打造的那口迷你血池,也在逃離沐家,再次打開的空間裂隙之后消耗殆盡。
想要及時回到九州大陸,還是只能通過這條被他親開的時空裂隙。
雖然很不放心,但他也只能先拋下了那邊的地心通道,讓那些寄種阿修羅以最低調的方式繼續工作。
江黎在離開前,還曾經親自穿過地心通道探查過下面的出口。
下方的夜靈蝙蝠沒有強者,更是沒有多少智商,他們連糞便都不曉得清理,常年累月下來堆積了厚厚一層。
想來如果沒有準確情報,也不會有誰會刻意進入臭氣熏天的這里進行探查。
江黎又讓夜叉分身在接應他之后,就立刻去那邊看著,理論上大概不會出什么事情。
然后便緊趕慢趕的來到了這里。
“你在這里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
這時,一只全身雜毛,翅膀都快禿了的鷲鳥衛兵發現了江黎,端著一柄粗制濫造的長矛就飛了過來。
江黎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巨石之上,也不接受鐘聲的召喚進去血斗場,這樣的行為多少是有些可疑的。
只是,沒等它靠近,一條長舌便從遠處射來,瞬間扎傳了鷲鳥衛兵的心臟。
自大門處,夜叉分身帶著一群只忠于他們的手下,從里面走了出來。
剛才射出那道舌頭的,是蹲在分身肩膀上的一道蟾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