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在廂房里洗去風塵,需要一些時間。
在他洗漱的時候,王曙伴著雨幕重新回到了中院涼亭。
寇準見到王曙去而復返的時候,坐起身,假裝不經意的問道:“如何?”
王曙進入涼亭內,脫掉了靴子,盤膝坐下,長嘆道:“小聰明還是有的,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些不自量力了。”
寇準眉頭一挑,瞪眼道:“你不會拿寇禮的事情去考校他吧?”
王曙一愣,點點頭道:“反正您老不在意這些陰險手段,不如扔給他練練手。”
寇準聞言,頓時急眼了,“你怎么能把這種事情扔給一個孩子去處理。汴京城的水有多深,你不是不知道,他一個孩子,怎么能處理得了官場上的事情?”
王曙一臉愕然,神色異樣的看向寇準,“您關心他?”
寇準一愣,趕忙甩著衣袖嫌棄的道:“老夫只是擔心他越幫越忙,他又沒有涉足官場,根本不了解官場上的事情。”
王曙怪異的道:“小婿這么做,可是您答應了的……再說,小婿也不是沒有幫他,至少答應了他三個條件。”
“什么條件?”
王曙細細的將寇季提出的三個條件告訴了寇準。
寇準聽罷以后,關注點并沒有放在寇季提出的三個條件上,而是皺著眉頭道:“你是說,此番入府,隨他而來的,只有一個年紀偏小的仆童?”
王曙聞言也是一愣,沉吟道:“倒是沒發現其他的跟隨者。”
剛才他跟寇季見面的時候,一直關注著寇季,卻沒怎么關注寇季身邊的人。
如今寇準提及了此事,他才想起了此事。
寇準坐在原地,一言不發。
半晌,他瞪了王曙一眼,指了指面前空蕩蕩的茶碗,哼道:“烹茶……”
王曙笑著搖搖頭,開始幫寇準烹茶。
寇準的心思,王曙大概能夠猜到幾分。
寇準表面上對寇季這個從孫很嫌棄,可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在意的。
雖然寇季并非是寇準的嫡親孫子,但從血脈上講,屬于一脈,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王曙撥弄了一下火爐,讓火爐里的火焰燃燒的更旺,煮上水后,繼續給寇準烹茶。
一刻鐘后。
一杯香茶被他遞到了寇準面前。
寇忠在這個時候,也出現在了中院涼亭,他站在亭子外,低聲道:“老爺,小少爺很守規矩。”
寇準聞言,滿意的點點頭,見王曙似笑非笑的目光往了過來,他趕忙干咳一聲,板著臉道:“咳咳,安排兩個老嬤嬤去伺候他。”
頓了頓,寇準又補充了一句,“去府庫里,把老夫當年用的那條玉帶取出來,給他用。然后再派人到華州老家去問問,為何沒人護送他入京。”
“老奴知道了……”
前院廂房。
寇季洗凈了一路上風塵仆仆所沾染的污泥,長出了一口氣,從澡盆里站起身。
他用干爽的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
沖著門外呼喊了一聲。
兩個年邁的嬤嬤,打開了門戶,端著兩個撐著衣服的盤子,進入到了廂房內。
其中一人進門后,放下了盤子,躬身施禮道:“小少爺,您的衣服已經備好了……”
寇季要的急,現做肯定來不及。
嬤嬤們送來的衣服,都是府上的家丁特地去街上的成衣鋪買的。
一身乳白色的蜀錦長衫,一身月光白的內襯,外有金冠一頂,玉帶一條,還配有一柄象牙骨的折扇。
玉帶看著不像是新的,有些老舊,但是上面那鑲嵌著的九枚玉環,一看就不是凡物。
嬤嬤見寇季的目光落在了玉帶上,笑著解釋道:“這條玉帶,是當年老爺金榜題名的時候,在垂拱殿上,先皇親賞的。”
寇季聞言一愣,眉頭挑了挑,眼中閃過一道別樣的神采。
“勞煩兩位,替我謝謝祖父。”
嬤嬤笑嘻嘻的道:“咱們都是府上的老仆,沒什么勞煩不勞煩的。您站著別動,我們姐妹伺候您更衣。”
在兩個嬤嬤伺候下。
寇季穿上了內襯,錦衣,束起了金冠,纏上了玉帶。
象牙骨的折扇,被寇季拿在手里,拍了拍。
還挺有世家公子的范!
兩個嬤嬤瞧著穿戴整齊的寇季,眼前也是一亮。
她們一邊幫寇季整理著衣裝,一邊笑嘻嘻的夸贊道:“小少爺的底子真好,換上了一身錦衣,立馬變成了一個俊俏的小郎君。
這要是去汴京城里轉一圈,還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會為您傾倒。”
寇季在房間里的銅鏡上仔細打量了打量自己的面容,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談不上貌若潘安,但也算俊俏。
收拾妥當以后,寇季辭別了兩個嬤嬤,出了房門,就看到了二寶早已等候在了門外。
二寶洗漱干凈以后,換上了一身家丁的衣服,看著也精神了不少。
“少爺……”
見到寇季以后,二寶趕忙上前呼喚了一聲。
寇季對他點點頭,然后轉頭對緩緩而來的寇忠道:“勞煩帶我去祠堂見一見我爹。”
寇忠弓著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然后帶著寇季七拐八拐,到了一座類似于正堂的建筑前。
祠堂比起正堂,少了幾絲富貴氣,多了幾縷清幽。
祠堂的門戶半掩著。
寇忠走到了祠堂門口,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資格進入到祠堂里。
雖然他也姓寇,但卻是賜姓,并非本姓。
“小少爺請……”
寇季點了點頭,留下了二寶,獨自推開了祠堂的門戶,進入到了祠堂內。
祠堂里的陳設很簡單。
除了正中拜訪的寇氏祖先的歷代排位外,僅有一張供桌,兩排蠟燭。
在祠堂正中,有三個蒲團。
中間的那個蒲團上面,跪著一個三旬左右,身穿著藍色長衫的中年。
中年跪在那里,端端正正的,一動也不動。
縱然聽到了祠堂門戶開啟的聲音,也沒有動一下。
寇季的目光落在了中年身上,神色有些復雜。
他就是寇季的便宜父親寇禮。
寇季作為一個穿越者,奪取了前身的肉體,繼承了前身的記憶。
但是在前身的記憶中,對于這個父親的印象少的可憐。
從前身記事起,寇禮就一直在外游學,很少歸家。
寇季不認為寇禮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會對兒子有多少記憶,所以他并不擔心寇禮會從他身上看出什么不同。
寇季跨步走到了寇禮邊上的蒲團上跪下,淡淡的呼喊了一句。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