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聽到寇準的話,老臉一紅,嚷嚷道:“誰說我不辭官了?辭官的奏折我已經寫好了,回去以后我就遞進宮。”
寇準挑起眉頭,似笑非笑的道:“恐怕是還沒寫吧?要不老夫幫你研磨,你就在這寫,寫好以后,老夫親自幫你送進宮?”
李迪羞愧難當,惱怒道:“我又不是沒長手,需要您幫?”
不等寇準開口繼續調侃,李迪趕忙轉移話題道:“快把你那不成器的孫兒叫出來,讓我打他一頓出出氣。”
寇準瞪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為老不尊……你都多大人了,還跟一個孩子較勁。”
李迪咬牙道:“是他非要跟我較勁的。”
“行了吧……”
寇準撇嘴喊了一聲,說道:“那小子見了你就躲,這會兒估計已經溜的沒影了,你是找不到他的。過來陪老夫坐會兒。
有些事,昨晚來不及跟你說,剛好趁著這個機會,給你說道說道。”
李迪一愣,思量了一下,坐在了寇準對面。
他吵著嚷著找寇季,教訓是假,刨根問底才是真。
既然寇季躲著他,那他就不妨從寇準嘴里套話。
當即。
他陪著寇準聊了起來。
寇府。
暗門。
寇季跳出了暗門,溜出了府外。
留在府里,遲早會被李迪揪出來,還不如躲在府外安全。
他悄悄溜出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口,正準備找一個地方去落腳,就撞上了一個少女。
寇季繞開了少女準備離開,卻被少女攔在了身前。
少女瞪著寇季,破口罵道:“寇季,你混蛋!”
寇季聞言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女,揮起拳頭,惡狠狠的威脅道:“你才混蛋!再敢罵我,揍你信不信?把路讓開!”
寇季一臉兇相,少女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讓開了路。
寇季懶得搭理少女,邁步離開了巷子口。
寇季走后,少女才回過神,委屈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心里很委屈。
她為了幫姐姐出頭,瞞著府里的人,找上了李家的紈绔子弟,在寇府的巷子口堵寇季。
卻沒料到李家的紈绔子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放跑了寇季。
她只能去另請高明。
她打著姐姐的旗號,倒是找了幾個愿意幫忙出頭的紈绔子弟。
原本說好了這幾日過來寇府找寇季麻煩的,可到了關頭上,那些紈绔子弟紛紛變卦了。
她一下子就懵了。
當即,就追到人家府上去問。
得到的答案讓她更懵。
那些紈绔子弟告訴她,寇府的啞虎出現了,讓她盡量別找寇季麻煩,不然性命堪憂。
她不知道寇府啞虎是誰。
她只覺得是那些紈绔子弟們畏懼了寇季,不敢找寇季麻煩。
于是乎,她決定親自過來找寇季,給寇季一個教訓。
卻沒料到,一見面就被寇季給嚇到了。
她非但沒教訓了寇季,反倒被寇季給教訓了,心里怎么能不委屈。
“還好沒有人借著汴京城里的風聲,幫姐姐和這個無賴說親……姐姐真要嫁給這個無賴的話,肯定受委屈……”
少女一邊哽咽,一邊嘟囔著。
她卻不知道,她的祖父向敏中,盼人上門說親,已經盼的望眼欲穿了。
說起來,向敏中派人放出風聲,想吸引寇準登門,幫寇季主動求親,本是十拿九穩的事。
偏偏碰上了太白經天出現,把寇準的目光,以及全汴京城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讓他的謀劃付之東流。
真應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的話。
向敏中的謀劃,少女的委屈,寇季不清楚。
他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離開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口,他在街道上盤桓了許久,也找不到一個很好的容身之所。
思來想去,寇季最終決定去萬象典當行盤桓一二。
好久沒有去萬象典當行了,他也不知道萬象典當行的生意如何。
說起來,他這個東家還真的不太稱職。
從把二寶送去了萬象典當行以后,他就再也沒去過萬象典當行,也沒有過問過萬象典當行的生意,也沒問過二寶等人的學業。
劉亨倒是偶爾會去一次萬象典當行。
但他跟寇季湊到一起的時候,卻很少說萬象典當行的事情。
所以張成把萬象典當行搭理成什么樣子,寇季也不知道。
寇季在街道盡頭,折道去了州橋街。
州橋街一如往常,繁華熱鬧。
作為汴京城的商業中心之一,不論汴京城發生了怎樣的大事,它依然繁華。
寇季到州橋街的時候,正是州橋街一天中人最多的時候。
挑著擔子的小商小販,推著獨輪車的腳夫,駕著馬車的車夫,行腳的,行商的,跨馬的,騎驢的等等,多不勝數。
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寇季在人群中擠了一炷香時間,才到了萬象典當行門口。
瞧著萬象典當行,寇季也是一愣。
比起寇季第一次到萬象典當行,現在的萬象典當行,簡直像是換了一個模樣。
招牌、幌子、布帆,一樣不缺。
門口有灰衣小廝守著,笑瞇瞇的招呼著進門的客人,又貼心的告訴那些離開的客人們存好當票。
生意看起來很紅火。
寇季到了門口的時候,灰衣小廝迎了上來,點頭哈腰的問道:“公子是典當,還是贖當?”
寇季笑道:“找人……”
灰衣小廝一愣,仔細在寇季身上盤桓了一二,這才一臉疑惑的問道:“公子莫非是咱們萬象典當行的東家?”
寇季的樣貌、年紀、氣度,跟傳說中的基本吻合,灰衣小廝這才試探了一問。
寇季一愣,疑惑道:“你知道我?”
灰衣小廝聞言,咧嘴笑道:“還真是東家您。小人自然知道您,東家您里邊請,掌柜的吩咐過了,說見到了您,就一定要把您請進去。”
灰衣小廝熱情的迎著寇季進了萬象典當行。
還不時的招呼著典當行的小廝們,給寇季施禮。
“東家到了!”
“東家到了!”
“見過東家!”
凡是在萬象典當行里做工的小廝們,都知道萬象典當行有兩個東家。
一個是皇后的侄兒,一個是宰相的孫子。
有這兩個靠山在,萬象典當行的生意就沒遇到過什么難處。
衙門里那些查商戶稅負的小官小吏,每次到了萬象典當行門口,那都是繞著走的。
街道上那些青皮混混,也不敢到典當行里找麻煩。
上次有個不知死活的到典當行里鬧事,當場就被巡檢司的人抓走了,到現在都沒出現過。
有傳言稱,巡檢司的人,已經把那個不知死活的人,扔到了金水河里喂王八了。
沒人找茬,也沒人找事,加上張成又善于經營,所以萬象典當行的生意,遠比其他同行要好。
無論是劉亨,還是張成,都不是吝嗇的人。
所以他們經常會給小廝們派發賞錢。
小廝們拿了錢,對東家也是充滿了感極。
所以一直想找機會當面道謝。
皇后的侄兒,他們經常見到,已經謝過了,可宰相的孫子,他們卻從沒見過。
如今見到了,自然要答謝一番。
順便在東家面前露個臉,或許東家還能提攜他們一二。
寇季跟他們素未謀面,但他們對寇季的事跡,卻很了解。
寇季如何白手起家,如何在短短數月中狂斂十幾萬貫家財的事情,他們都從張成、劉亨嘴里聽到過。
他們也知道,萬象典當行,真正做主的人,就是寇季這個東家。
寇季對手下的人有多好,他們也是有目共睹。
張成一個布莊的贅婿,在寇季提點下,成了汴京城最大的典當行的掌柜,
二寶、陸銘,兩個下人身份的人,在寇季提點下,開始學習讀書,據說將來還要考科舉。
所以他們在寇季面前表現的很熱切,希望寇季能夠看中他們,提點一二。
寇季隨口應付著他們,在灰衣小廝帶領下,進入到萬象典當行后院。
一進后院,就聽到了一陣朗朗讀書聲。
寇季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意。
灰衣小廝卻在后院門口,停住了腳,一臉羨慕的聽著后院的讀書聲。
寇季疑惑的看著他,“不進去?”
灰衣小廝干笑道:“先生授課的時候,從不讓我們打擾。小人就不進去了……”
寇季搖頭笑道:“有空你也可以去聽一聽先生授課。”
灰衣小廝一愣,狂喜道:“多謝東家提點。”
寇季笑了笑,沒有說話,邁步進入到了后院。
后院里。
并排放置著兩行桌椅。
二寶、陸銘,還有張成的兒子,并排坐在一起。
授課的先生,坐在首排,面對著他們,正在教授他們學問。
先生瞧見了寇季以后,趕忙起身,拱手道:“見過小少爺……”
二寶三人聞言,紛紛回過身。
當二寶和陸銘看到了寇季的時候,一臉喜色。
反倒是張成的兒子,一臉疑惑的看著寇季。
他跟寇季沒見過幾面,所以印象并不深,也談不上什么感情。
二寶和陸銘雖然臉上充滿了驚喜,可他們卻沒有什么動作,依舊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前。
寇季見此,滿意的點點頭。
看得出,授課的先生不僅教授了他們學問,還教授了他們不少禮儀。
寇季對先生拱了拱手,“成果不錯,辛苦你了。”
先生聞言,含笑道:“為小少爺做事,不敢言苦。”
寇季緩緩點頭,“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不會失言的。”
先生恭敬的對寇季拱了拱手。
寇季指著二寶、陸銘,對先生道:“我跟他們說說話……”
先生點點頭,對二寶三人道:“放課……”
二寶三人起身向先生施禮過后,這才歡呼了一聲,向寇季撲了過來。
二寶和陸銘撲到了寇季身邊,一臉激動的看著寇季。
張成的兒子則駐足在書桌前,打量著寇季。
“少爺!”
“少爺!”
二寶、陸銘激動的呼喊著。
寇季點頭笑道:“你們兩個都長高了不少,看得出伙食不錯。”
兩個小家伙一個勁的點頭。
寇季笑問道:“學業如何?”
兩個小家伙開始七嘴八舌的講起了他們近期的所學,以及已經學過的東西。
寇季仔細聆聽,發現兩個小家伙近期已經學了不少東西了。
雖然發蒙比較晚,可兩個小家伙肯吃苦,所以學到了不少東西。
二寶認識了七百多個字。
陸銘足足認識了一千余字。
他們還會背一些古人的詩文。
兩個才入學不到數月的孩子,能學到這個份上,寇季已經很欣慰了。
他勉勵了兩個小家伙幾句。
并且答應了他們,下此過來的時候,幫他們帶三套上好的筆墨紙硯。
然后在兩個小家伙的歡呼聲中,打發他們去玩了。
等他們走后,先生帶著寇季到了房里坐下。
剛坐下沒多久,張成就出現在了房內。
一進門,就大聲喊道:“寇季兄弟,你可來了。”
數十日不見,張成足足胖了一圈,看來近期沒少應酬。
寇季對張成笑道:“張成哥哥近期一切安好?”
張成笑道:“好!好得很!有你之前指點的法子,咱們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頓了頓,張成收起了笑臉,低聲道:“就是有些擔心你,你又不許我去府上探望,所以我只能在這里瞎擔心。”
寇季狐疑道:“擔心我什么?”
張成瞪眼道:“咱們萬象典當行的生意越做越大,接觸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可沒少從旁人嘴里聽到寇府的消息。
聽說如今朝中爭權爭的激烈,寇府也牽連在其中,而且還處于下風。
稍有不慎,就會舉家發配。
你說說,聽到這種消息,我能不替你擔心嗎?”
寇季微微一愣,沒料到張成也會知道此事。
不過仔細一想也就釋然了。
如今寇準一眾人,跟劉娥、丁謂斗的水深火熱,汴京城里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了。
張成不知道的話,那才奇怪呢。
寇季笑道:“你不必為我擔心……我是不會被發配的。”
張成將信將疑的問道:“真的?”
寇季點頭笑道:“真的!”
聽到這話,張成長出了一口氣,道:“那就好……”
雖然他不知道朝中爭權有多激烈,有多危險,但他對寇季有一種近乎于盲目的信任。
寇季說的話,他都信。
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真沒見過,寇季有什么事情是辦不成的。
張成看向寇季,笑道:“你不會有事就好,我也不用再為你瞎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