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遇乞聽到了李元昊的吩咐,應允了一聲,退出了中軍大帳篷。
出了中軍大帳,往沙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隊宋兵在一員猛將的率領下,正在跟圍困他們的兵馬廝殺。
野利遇乞回頭瞧了一眼身后的中軍大帳,哀嘆了一聲,吩咐人牽過了自己的戰馬,跨上了馬背,率領著一隊兵馬,殺出了營地。
李元昊在野利遇乞走后,也出現在了帳篷外,點齊了三千鐵鷂子,以及六千輔兵,氣勢洶洶的出了營地。
就在李元昊離開了營地的當夜。
寇季一行駐扎的營地中。
劉亨匆匆走進了寇季的帳篷,沉聲稟報,“四哥,派出去的探子匯報,李元昊在今日中午的時候,率領了三千鐵鷂子,還有六千輔兵,離開了營地。看架勢,應該是沖我們來的。”
寇季請劉亨坐下,沉吟道:“三千鐵鷂子,六千輔兵,李元昊還真看得起我。”
此次李元昊率領大軍攻打甘州回鶻、沙州回鶻,其中戰斗力最強的兵馬,就是鐵鷂子。
如今李元昊扔下了沙州城,帶著鐵鷂子過來找寇季,在寇季看來,李元昊有些興師動眾。
劉亨聽到了寇季的話,苦笑了一聲,附和道:“誰說不是呢……”
寇季盯著他笑道:“看來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
劉亨詢問道:“四哥準備派誰領兵,又準備派遣那支兵馬去迎敵?”
寇季沉吟道:“讓張元領著他收攏的三萬馬賊去試試。”
劉亨瞳孔一縮,“我們手里的捧日軍將士,還有你手里的鐵騎齊出,也不一定鐵鷂子的對手。你讓那些馬賊們去對付鐵鷂子,那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嗎?
難道你打算將火槍和火炮給他們?
可火槍和火炮,要是落在了那些馬賊手里,肯定會立馬泄露出去的。”
寇季緩緩搖頭,“火槍和火炮,不能給他們。沙州高地不多,火炮給了他們,他們很難揮出火炮應有的威力,只會白白的便宜了西夏。
火槍也不能給他們,那些馬賊們的忠心有待考證。
在沒有確認他們絕對忠誠之前,火槍給了他們,就是在為我們自己招禍。”
劉亨愕然的盯著寇季道:“所以你打算讓那些馬賊們去送死?張元能答應?”
寇季笑道:“我可沒有讓那些馬賊們送死的心思。火槍和火炮不能給他們,但是無敵地雷炮,卻可以給他們一些。
鐵鷂子固然利害,可是用無敵地雷炮牽制他們沖鋒的勢頭的話,可以給他們造成不小的麻煩。
馬賊們若是能好好的利用這一點,即便不能取勝,也不會輸的太慘。”
劉亨皺著眉頭道:“四哥打算用那些馬賊們去消耗鐵鷂子的體力,等鐵鷂子人困馬乏的時候,我們再伺機出擊?”
寇季幽幽的道:“誰說我們要跟李元昊對陣?”
劉亨一臉愕然的看著寇季。
寇季淡然道:“我們的任務是送糧,不是跟李元昊對陣。李元昊有意跟我們一拼,想看一看我們的虛實,我們為何要順著他的心思走?
我是個文官,我率領的隊伍,是押送糧草的隊伍。
打仗從來都不是我們的任務。
我們沒必要跟李元昊硬碰硬。”
“那此前在得勝川……”
“那是不得已。現在則是沒必要。沙州城內,有我大宋數位將軍,有我大宋數萬兵馬。沙州邊陲,有我大宋數十位將軍,十萬精兵。
兩邊的兵馬匯聚到了一處,足足有十數萬精銳。
十數萬精銳,足以堂堂正正的逼退李元昊。
我們為何又要去冒險?
為何要去跟李元昊硬碰硬?”
劉亨聽完寇季這話,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寇季的話沒錯。
可不跟李元昊干一場,劉亨總覺得不痛快。
寇季似乎看出了劉亨的心思,低聲笑道:“李元昊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三方的戰事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打的完的。
我們有機會跟李元昊撞上的,也有機會跟李元昊一教高下的。”
劉亨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點頭。
寇季吩咐道:“你下去,將手下的探子和斥候,分成兩撥,一撥暫借給張元。另一撥摸到沙州城外去,摸清沙州城外西夏兵馬的虛實。找出其中的薄弱點。
在馬賊們和李元昊對戰的時候,就是我們沖破西夏兵馬封鎖,向沙州城內將士們送去糧草的時候。
他們的糧草早在月前就消耗殆盡,攜帶的軍馬估計也殺的差不多了。
我們再不把糧草送進去,他們估計就要餓死了。”
劉亨愣了一下,鄭重的點頭,“我這就吩咐下去。”
寇季緩緩點頭,“出去以后,叫張元過來。”
劉亨答應了一聲,退出了帳篷。
沒過多久以后,張元風塵仆仆的進入到了寇季的帳篷內。
“小少爺,您找小人?”
寇季瞥了張元一眼,緩緩點頭,請張元坐下以后,開門見山的道:“下面的探子匯報,中午的時候,西夏軍營中,李元昊率領了三千鐵鷂子,還有六千輔兵,離開了軍營。”
張元一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李元昊這是沖著我們來的?我們在得勝川一役,打了個大勝仗,但是戰果過于驚世駭俗,所以他想用手里的精銳,試探我們真正的實力?”
寇季緩緩點頭。
張元的腦子就是反應快。
寇季只說了一句話,張元就立馬猜到了李元昊的目的。
“小少爺,您打算如何應對?”
張元疑問。
寇季坦誠道:“我準備派遣你,率領三萬馬賊去迎敵。”
張元一愣,思量起了寇季這么做的用意。
寇季沒有給他多少時間猜測,直接開口幫張元解惑,“你手里的那些馬賊們良莠不齊。剛好借著這個機會,將里面那些不聽話的清理掉。
你對上了李元昊,不用想著贏。
盡量的拖時間就行。
我會給你足夠的無敵地雷炮,讓你借著火器之利,和李元昊周旋的。”
張元愣愣的道:“小少爺是打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寇季笑著道:“不錯……我們的任務是救援沙州城內的將士。只要我們及時將糧食送到了沙州城內,讓更多的將士活下去,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們若是拋下了沙州城內的將士,選擇跟李元昊在沙州城外鏖戰。
縱然用盡手段,贏他一場,也沒有多少作用。
唯有救援沙州城內的將士,讓沙州城內的將士和李昭亮率領的將士們內外夾擊,西夏兵馬不攻自破。
等到兩支兵馬匯合以后,我們就能借著數量龐大的大軍,做很多事情。
犯不著意氣用事。”
張元聽完了寇季的話,重重的點頭道:“小少爺說的是,我們不能因小失大。”
寇季聽到這話,愣了一下,笑容燦爛的道:“我還怕你舍不得那些馬賊呢……”
張元咧嘴笑道:“馬賊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西域別的不多,就是馬賊多。甘州回鶻覆滅、沙州回鶻岌岌可危、黃頭回紇也有覆滅的危險。
三大勢力的許多部族,為了活命,皆淪為了馬賊。
只要我們給他們活命的機會,有的是人給我們賣命。
再說了,比起那些真正的馬賊,我更喜歡那些淪為馬賊的三大勢力的部族。
他們比馬賊好管束。”
寇季緩緩點頭,“下去找寇成,領一批無敵地雷炮,再找劉亨,借調一部分探子。今夜就出動。”
張元驚愕道:“這么快?”
寇季笑道:“兵貴神,出其不意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過。”
張元遲疑了一下,問道:“無敵地雷炮,小人能領多少?”
寇季瞥了張元一眼,“我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張元臉上瞬間流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寇季瞪了他一眼,低聲道:“貪心……”
張元嘿嘿笑道:“有無敵地雷炮相助,說不定我們能打敗李元昊呢。”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李元昊若是那么容易被打敗,那就不叫李元昊。”
張元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張狂,他笑容燦爛的道:“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寇季指了指張元,沒好氣的道:“隨你……”
張元起身,拱了拱手,離開了寇季的帳篷。
過了沒多久,寇季聽到了帳篷外響起了數量龐大的馬蹄聲,披上了一件大氅出現在了帳外。
帳外。
馬賊們在張元等人的催促下,跨上了馬背,一個個揮舞著手里的彎刀,大呼小叫的離開了營地。
張元特地跑到了巡馬衛漢子們守衛的幾輛馬車前,討要了之前繳獲黃頭回紇騎兵的彎刀,分給了那些沒有兵刃的馬賊們。
一批一批的馬賊離開了營地。
等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最后一批馬賊在張元率領下,押解著幾輛裝有無敵地雷炮的馬車,離開了營地。
寇季在張元走后,吩咐巡馬衛的漢子,領著巡馬衛的將士們準備好盔甲、百虎齊奔。
又吩咐高義帶著捧日軍將士們,穿戴上了真正屬于他們的重甲。
一切準備就緒以后。
寇季吩咐民夫們,帶著俘虜收拾好了營地,準備連夜趕路。
三千鐵騎,一千多坐在馬車上操控著百虎齊奔的巡馬衛,兩千八百多身披重甲的捧日軍,護衛的龐大的運糧隊伍。
頂著夜色,趕往了沙州城。
細心的人在走了一個時辰以后就現,他們走的路,跟之前離開的馬賊們所走的路,并不是一條路。
但沒有人敢對此提出質疑。
寇季一行默默的前行。
張元一行卻大張旗鼓的在沖鋒。
馬賊們在草原上就是一陣風。
總是喜歡呼嘯著沖向自己的目標。
有恐嚇別人的意思。
更多的是一種天性。
他們就喜歡張狂的做事。
跨過了沙州境內短暫的荒漠,就會進入一片枯黃的草地上。
三萬馬賊在草地上奔跑。
勢頭非常的兇猛。
如雷滾滾。
勢不可擋。
馬賊們出現的那一刻,李元昊就通過探馬,探聽到了他們的動靜。
和之前野利遇乞描述的不同。
李元昊派遣出去探聽消息的探馬,并沒有遇到手持火器的精銳騎兵追擊,也沒有遭遇地下掩埋的火器的攻擊。
李元昊只是派遣探馬出去巡視了一圈,就輕易的得到了馬賊們的東境。
一處矮丘下。
李元昊端坐在篝火旁,鐵鷂子們坐在他身旁擦拭盔甲。
斥候恭敬的站在他面前稟報著馬賊的消息。
李元昊再聽完了斥候的稟報以后,皺著眉頭道:“三萬騎兵,不做任何掩飾,就這么直愣愣的向我們沖過來了?
寇季在搞什么鬼?”
圍繞在他周圍的鐵鷂子們聽到了李元昊的疑問聲以后,并沒有做大。
他們深知李元昊的秉性,知道李元昊更喜歡自問自答。
開口回答李元昊的問題,反而會遭到李元昊的喝斥。
李元昊坐在篝火旁,思量了許久,吩咐斥候道:“你帶著人,繼續去查探,一定要查探清楚對方的虛實。”
斥候答應了一聲,帶著其他斥候離開了盤據地。
就在斥候們離開的時候,張元已經帶著馬賊們,沖到了李元昊一行的十五里之外。
斥候們出去了一個半時辰,再次出現在了李元昊的面前。
這一次,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十分詳細。
“太子殿下,敵軍已經到了我們盤據地的十里之外,他們在十里之外停下了腳步。屬下帶人詳細的查探過,現敵軍雖然人數眾多,但并不像是宋軍。
反而像是一大幫子湊在一起的馬賊,一群烏合之眾。”
李元昊聽到了斥候的稟告,皺起了眉頭。
“寇季派遣三萬烏合之眾來對付我?是看不起我,還是另有謀劃。”
李元昊自言自語了一聲,瞪著眼睛詢問道:“可查清楚寇季麾下的那支精騎的動向?還有那些裝滿了糧食的糧車?”
斥候緩緩搖頭。
李元昊眉頭皺的更緊。
“沒有精騎,也沒有糧食,只有一群馬賊。他是想借著這群馬賊,消耗我們的體力,再伺機出動做黃雀?”
“還是說他準備用這些馬賊們掩人耳目。想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李元昊低頭沉思著,思量了許久,他冷笑一聲,“不論你有什么謀劃,都難逃我的手掌心。一群烏合之眾,還對我造不成威脅。
既然你送上門來讓我殺,那我不殺,就是不給你面子。
你手里有精騎,我手里的鐵鷂子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