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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9章 有棍南來

  寇季和劉亨二人入了夏州城。

  夏州城街道上,除了駐守的兵馬外,并沒有其他人走動。

  夏州城的百姓們躲在自家的房內,不敢外出,一個個趴在門縫里、窗戶縫里,往外猛瞧,在觀望街道上的宋兵。

  寇季策馬從夏州城街道上穿行而過,瞧見了那在門縫中、窗戶前晃動的人影,略微凝了凝眉頭。

  寇季側頭詢問同行了劉亨,“有人在入城池以后縱兵行兇了?”

  劉亨果斷搖頭。

  “夏州城城主主動投誠,在投誠之前,高處恭答應了他,不動夏州城內的百姓們分毫。我們在入城以后,約束著手下的兵馬,并沒有讓手下的兵馬冒犯百姓。”

  寇季狐疑道“那百姓們為何躲在房內不肯出來?”

  劉亨瞥了寇季一眼,沒有說話。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愕然道“跟我有關?”

  劉亨緩緩點頭,哭笑不得的道“有人在我們入城的時候,散步謠言稱,你嗜殺成性,如今有遭遇了刺殺,入了夏州城以后,必然會屠殺百姓報復。”

  寇季聽到這話被氣笑了,“我要真嗜殺成性,他們躲在房內,就能逃過一命?”

  劉亨也跟著笑了,“也許百姓們覺得,躲在房內會安全一些。”

  寇季微微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聲問道“誰干的,目的是什么?”

  劉亨答道“幾個讀書人,人已經抓住了,也審問過,他們說他們是為了自保。”

  “讀書人?自保?”

  寇季一臉愕然。

  劉亨解釋道“他們皆是從我大宋逃出去的讀書人,在大宋的時候,他們誹謗朝廷,被地方衙門治罪,派人捉拿。

  他們在被捉拿以后,使了一些錢,疏通了關系,買了一個逃命的機會,逃到了西夏。”

  寇季皺眉道“謊話連篇,誹謗朝廷,既是被抓了,也不過是杖刑而已,又不會要命,也不會發配,他們使的哪門子錢,又逃的哪門子命?”

  讀書人在大宋,地位超然。

  議論朝政,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即便是誹謗了朝廷,也不可能被重責。

  根本不可能到花錢買命的地步。

  劉亨撇撇嘴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我讓人重審了一番,他們卻一直是這套說辭,從沒有變過。”

  寇季瞇了瞇眼,冷聲道“你的人都是從皇城司出來的,十八般刑罰,樣樣精通。普通的讀書人怎么可能頂著住他們的手段。

  那幾個讀書人,能頂得住他們的審問下,不變說辭,那就說明他們根本不是普通的讀書人,有可能藏著大秘密。

  讓你們的人再好好審一審。”

  劉亨點頭道“我手下的人一直在審。”

  寇季緩緩點頭。

  二人策馬穿過了夏州城的街道,到了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衙門。

  之所以到了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衙門,而不是去夏州城的城主府,那是因為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衙門,遠比夏州城城主府闊氣。

  公堂、班房、營房等等辦公場所,一應俱全。

  橫山軍如今已經掃清了白池城以南。

  在鎮國、興國、鎮戈三軍抵達夏州前,寇季不可能繼續揮兵北上。

  寇季必須等到鎮國、興國、鎮戈三軍抵達夏州,等待朱能和種世衡在清澗城外匯合,等待王凱率部從西夏最東側的邊陲突襲而入。

  在他等待的期間,他需要在夏州城內辦差,盡快的消化大宋占據的西夏疆土。

  寇季入了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衙門。

  高處恭已經帶著夏州城城主在里面等候寇季。

  寇季到了以后,施禮過后,便開始直入正題。

  寇季大馬金刀的坐在公堂正中,詢問道“各地的駐軍可安置妥當?”

  劉亨拱手道“我已經將鐵門關的兵馬分派到了各地駐守。”

  寇季緩緩點頭,“那就吩咐他們,盡快帶著百姓恢復農桑。”

  劉亨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寇季疑問道“有問題?”

  劉亨沒有開口,高處恭開口道“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我們占據的夏州等地,倒是不缺兵馬和百姓,可牧民之官卻奇缺。

  沒有牧民之官幫忙安撫百姓,百姓們根本不會相信我們,更不可能聽從我們的吩咐去恢復農桑。

  就像是現如今的夏州城百姓……”

  寇季皺眉道“夏州城百姓不相信我們,那是因為謠言之過。回頭我會派人去澄清謠言。其他地方的百姓又是為了什么?難道也是因為謠言?

  我還沒開始殺人呢,嗜殺成性的名聲就已經傳遍了西夏了?”

  高處恭干巴巴的道“主要是沒有人安撫百姓,百姓們不敢相信我們。”

  寇季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就算我現在去信給朝廷,請調官員,朝廷恐怕也得一個月以后,才能將人湊齊給我們送過來。

  我們沒那么多時間等。

  他們不信我們,就不信吧。

  吩咐下去,將我們占據的夏州等地的百姓,編排成團練,用軍營里那一套規矩約束他們。”

  夏州城城主聽到寇季這話,嚇了一跳,急忙道“寇經略不應該如此苛待百姓。他們中間有不少良善之人。”

  “他們中間有不少良善之人?”

  寇季冷笑道“那就是說他們中間有更多的是惡人咯?”

  夏州城城主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凡是居住在西夏邊陲的百姓,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從大宋逃出去的。

  有些是罪囚,有些是逃難到了西夏。

  他們到了西夏以后,沒少幫著西夏人為虎作倀。

  也正是因為如此,西夏人才將他們安置在邊陲。

  目的就是為了在侵犯大宋的時候,讓他們也出一份力。

  真正被西夏人劫掠去的良善之人,大多都被安置在興慶府一代。

  幫著西夏那些貴族牧馬、耕種,有重兵看守。

  夏州城城主反駁不了寇季的話,咬著牙道“大宋朝廷若是一時半會兒派遣不出官員,可以從那些俘虜的官員中甄選一二,暫時任命為牧民之官。”

  寇季淡淡的道“我不喜歡降官,更不喜歡那些在大宋郁郁不得志,就跑到西夏為虎作倀的國賊。”

  夏州城城主驚愕的盯著寇季。

  寇季卻不再打理他,對高處恭和劉亨吩咐道“先將我們占據的地方的閑田,分發給將士們,讓他們將家眷遷移過來。

  等他們家眷過來以后,再將西夏原有的百姓編排成團練。

  到時候有我們的將士,還有將士們的家眷幫我們帶著他們,我們也不用擔心他們給我們鬧什么幺蛾子。

  他們中間惡徒不少,為了避免那些惡徒暴起傷人,必須用嚴苛的軍法約束。

  三年以內,無惡跡,可以脫離兵籍,恢復民籍。

  到時候根據他們在團練內務農的功績,給他們配發土地。”

  高處恭和劉亨對視了一眼,齊齊點頭。

  寇季繼續道“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我們必須盡快的將夏州等地的政務處理好,下去辦差吧。”

  寇季沒有多少閑暇的時間去甄別百姓們中間的善惡,只能通過這種笨辦法,讓善良的百姓們主動跳出來。

  三年,對那些善良的百姓而言,那就是一個盼頭。

  三年以后,他們會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三年,對那些惡徒,就是一種折磨。

  他們耐不住寂寞,肯定會趁機興風作浪,寇季剛好可以在他們興風作浪的時候,清理了他們。

  三年,也是寇季對他們的懲罰。

  他們逃到了西夏,幫著西夏人為虎作倀,必須有所懲罰。

  更關鍵的是,寇季明明已經生出了既往不咎的心思,準備將他們當成普通的百姓們對待。

  可他們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百姓那樣相信朝廷。

  一則簡單的謠言,就將他們鼓動了起來,跟朝廷對抗。

  那他們就有必要好好的勞動改造一番。

  寇季的命令傳達下去以后,高處恭和劉亨二人就帶著人手下的將士分地,派遣將士們回去接家眷,編排團練。

  一晃。

  數日時間已過。

  鎮國、興國、鎮戈,三支兵馬抵達了夏州。

  十五萬兵馬,浩浩蕩蕩的涌進了夏州城,將夏州城填的滿滿當當的。

  寇季在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衙門里,接見了三支兵馬的主將。

  就在寇季在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衙門里接見三支兵馬主將的時候。

  一行身背刑杖的宦官,策進入到了夏州城。

  寇季正在班房里陪著鎮國、興國、鎮戈三支兵馬的主將喝酒,突然聽到手下的人稟報,說有宦官從汴京城里過來,寇季微微愣了一下。

  “宦官跑到夏州來做什么?”

  寇季嘀咕了一句,讓鎮國、興國、鎮戈三支兵馬的主將自己先喝酒,他出了班房去見宦官。

  出了班房,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幾個跨坐在馬背上的宦官。

  跟其他柔柔弱弱的宦官不同,這幾個宦官看著身形十分高大,孔武有力,論賣相,一點兒也不輸給戰場上沖殺的那些猛將。

  幾個宦官見到了寇季,也沒有下馬,反而坐在馬背上,神色復雜的盯著寇季,遙遙一禮,“寇經略安好?”

  寇季略微愣了愣,緩緩點頭,疑問道“你們不在宮里帶著,跑到西北來做什么?難道官家有要事交代?”

  幾個宦官齊齊點頭。

  寇季繼續問道“是何要事?”

  宦官也沒有隱瞞,果斷道“官家派遣奴婢等人過來施杖刑。”

  寇季眉頭一挑,后退了幾步,警惕的盯著幾個宦官。

  寇季干咳了一聲,問道“誰惹惱了官家,居然讓官家千里迢迢派人來西北施杖刑?”

  寇季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因為只有對待他,趙禎才會如此荒唐的行事。

  若是其他人,惹惱了趙禎,趙禎根本不可能派人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北來施杖刑。

  趙禎只需要坐在垂拱殿上,淡淡的吩咐一句。

  惹惱了趙禎的那個家伙,就得束手就擒,被押解到汴京城去受刑。

  宦官依舊沒有隱瞞,說道“是寧國公劉亨……”

  “劉亨?”

  寇季一愣,放松了警惕,然后一臉愕然的道“劉亨惹惱了官家?”

  寇季皺眉道“劉亨一直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惹到官家呢?”

  寇季看向了幾個宦官。

  幾個宦官對視了一眼。

  為首的宦官對寇季道“寇經略不要問,官家不讓奴婢們說。”

  寇季撇撇嘴道“還下了封口令,看來劉亨這次惹下的麻煩不小。”

  為首的宦官對寇季一禮,道“還請寇經略告知奴婢等人寧國公劉亨的去向,奴婢等人要執行杖刑。”

  寇季沉聲道“白池城有變,我派他去了白池城。”

  “四哥,審出來了!大秘密!”

  寇季剛跟幾個宦官撒完謊,劉亨就驚呼著出現在了人前。

  寇季一張臉瞬間就黑了。

  幾個宦官看向寇季的目光十分詭異。

  宦官們領的是皇命,欺騙他們,如同欺君。

  寇季干咳了一聲,沖著奔過來的劉亨,喝斥道“我不是派你去白池城了嗎?你怎么回來了?”

  “白池城?什么……”

  劉亨一臉愕然,剛要辯解,就看到了幾個宦官坐在馬背上,靜靜的盯著他,他瞬間將剩下的話吞會了肚子。

  瞧著宦官們身后背著的那水火棍,他覺得是沖他來的。

  劉亨還要跟寇季搭話,準備將謊圓過去。

  幾個宦官卻沒有給他機會。

  宦官們跳下了馬背,快速的圍繞在了他四周。

  為首的宦官盯著劉亨,沉聲道“寧國公,官家說了,你欺君,本該被罷官去職,下大獄。不過念在你砍下了蕭孝穆的腦袋,幫他長了顏面的份上,就放你一馬。

  但該有的懲罰還是不能少。

  請寧國公上凳。”

  為首的宦官一聲令下,便有其他宦官找來了長凳,放在了劉亨面前。

  劉亨清楚趙禎為何派人千里迢迢來揍他,所以沒有反抗,苦著臉趴到了長凳上。

  “扒去褲子!”

  為首的宦官再次下令。

  有宦官上前就要扒去劉亨褲子。

  劉亨驚了。

  一直在發愣的寇季見此,更愣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劉亨好歹是一位國公,官家就算要懲治他,也不該如此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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