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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05章 講述

  果真次日晌午時分,祖父徐光啟和大伯徐青福帶著二叔徐青祿坐著牛車回來了。

  祖父坐在車里,大伯坐在車轅上,二人的神情都有些憔悴,眼圈有些黑,想來是一夜未睡的緣故,至于‘罪魁禍首’二伯徐青福則趴在馬車里頭,徐老爺子的身邊,臉色不怎么好看,嘴唇有些干澀,臉色發白,下車的時候也是被大伯給背進屋的。

  牛車是在縣里租的,結賬的時候還花了五十個銅板。

  大伯背著二伯進了房間,二伯娘含著淚進去照料,四哥兒徐文和小六徐晴也跟著湊了進去。

  眾人一問才知道二伯被縣太爺打了二十板子,算是懲戒。

  看過二伯之后,一大家子人又湊到了堂屋,老爺子坐在那張梨木做的靠背大椅上,老太太坐在他旁邊,梁氏送上茶水,一大家子人或是站著,或是坐著又擠在堂屋里頭。

  “老頭子,你就別藏著掖著了,趕緊說呀!”

  老太太最是心急,老爺子剛坐下便急不可耐的催促了起來。

  老爺子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說:“催什么催,總得讓我緩口氣再說。”

  老太太卻急了,橫眉怒目一瞪眼,老爺子立馬‘萎’了。

  家有悍妻呀!

  老爺子放下茶碗,依舊不急不忙的說:“昨日下午的時候,老三和鄉正趕到衙門里,把何十五已經醒了的消息稟報了知縣大人。

  知縣大人是個公正清廉的,立馬就讓衙役帶著人去鎮上醫館確認,不過那個何十五受傷頗重,不宜顛簸,便沒有帶去縣衙,只將醫館的郎中和活計帶了回去。

  今日一早問清了何十五的傷勢之后,讓郎中和活計畫押之后便讓他們回去了,又問了去鎮上查詢案情的捕快,最后定了案,打了咱們老二二十板子,讓咱們帶著老二親自上門給何十六賠禮道歉,罰了咱們二十貫錢給何十六,在鎮上的醫館又結了十一貫五百文是診費和藥費。”

  “什么藥要十一貫五百文這么多?難不成是什么仙丹妙藥不成?”石老太太一臉的不忿。“為何還要賠給那個什么十六二十貫?”

  老爺子嘆了口氣,無奈說道:“那十一貫多里頭,有兩貫錢是張郎中的診費,張郎中辛苦了一夜,又是治傷又是扎針的,費盡心思才把人給救回來,讓咱們老二躲過一劫,又瞧著咱們都是尋常的農家人,發了善心這才收了咱們兩貫錢的診費,已然是極厚道的了,咱們可得記得人家的恩情,日后好好的報答。”

  “這是自然!”石老太太連忙追問,“那剩下的那些呢?不是十一貫又五百文嗎?”

  老爺子是一家之主,老太太是當家的主母,他們兩說話,屋里的一眾晚輩們自然不敢插嘴,只能耐心的聽著。

  老爺子說:“方才的兩貫只是看診和扎針的錢,昨晚為了給何十六吊命,張郎中可是取了一節人參給何十六服用,那可是五十年份的人參,還是人家張郎中仁厚,和另外七七八八的一些傷藥補藥什么的加起來攏共才收咱們九貫多。”

  “五十年份的人參啊!”便是石老太太也知道人參的珍貴,更何況是是五十年份的,是足以用來吊命的東西。

  “張郎中真是個大善人!”老太太忍不住感慨。

  “那二十貫錢的賠償呢?便是到牙行里頭買個大活人也不要二十貫吧!這也太貴了。”

  石老太太頗有些不忿,只是這話說的卻不如先前底氣足,更多地是不甘心。

  徐老爺子說:“這怎么能一樣。”

  “怎么不一樣,不都是人?”石老太太不依不饒。

  ·········

  徐章把事情的始末聽完之后,便出了正堂,沒有聽兩個老人家繼續掰扯,往東廂二伯家的屋子離去了。

  “二伯!”

  “你怎么樣了?”

  徐章進了屋,徐青祿正趴在床上,徐晴坐在離床不遠的小杌子上,徐文正站在旁邊,傅氏坐在床邊,眼中含著淚,卻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小五來了,二伯沒事兒,小五不要擔心。”徐青祿見著徐章,臉上不禁露出個勉強的笑容。

  徐章點了點頭,繼續問:“郎中怎么說的?”

  徐青祿顯然沒有想到徐章會這么問,愣了一下,可還是說了:“郎中說了,就是皮肉開了不少,沒有傷到筋骨。”

  徐青祿還有話沒說,其實是老爺子和大哥昨日知道何十六沒死的時候就花錢提前打點了打板子的差人,不僅請他們喝了酒,還送出去兩貫錢,否則的話二十板子下去,縱使徐青祿平日里做活做慣了身子骨硬朗,卻也得傷筋動。

  而不是現在這樣看上去雖然慘了些,皮開肉綻的,但卻只是皮外傷,并未傷到筋骨,只要調理得到,用藥及時,近些時日不要沾水,待傷口復原了也就沒什么大礙。

  徐章初至此界,哪里明白這里頭的彎彎繞繞,還真的以為徐青祿是因為身子骨硬朗硬生生挨了二十板子還沒什么事兒呢。

  “二伯沒事便好!那二伯好好休息靜養,侄兒就不打擾了!”說罷便退了出去。

  不過徐章這話一出口,不只是他二伯愣了,就連一旁的徐文也愣了。

  怎么才幾日不見,這個侄兒(弟弟)說話怎么文縐縐的了?

  徐青祿見徐文和徐晴還待在屋里,忙打發他們出去:“文哥兒,屋子里頭悶熱,有你阿娘照顧我就行了,你帶著妹妹出去玩兒吧。”

  徐文看著父親蒼白的嘴唇,目光閃爍,但咬咬牙還是點了頭,抱起小杌子上淚眼婆娑的小丫頭徐晴便也走了出去。

  屋子里,傅氏解下徐青祿的褲子,看著血肉模糊,沒剩下一塊好肉的屁股,眼中極力斂著的淚水立時便如泉涌,壓低了聲音小聲啜泣著。

  “好了,你就別哭了,郎中已經上過藥了,看著雖然慘了點,但沒傷到筋骨,修養個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徐青祿見發妻如此,心中一軟:“好了,別叫孩子們聽了笑話。”

  傅氏又氣又擔心:“笑話就笑話,有什么大不了的。”

  ·······

  接下來幾日徐家老二的事情也傳到了村里,村子里和徐家交好的人家也紛紛登門看望,還有徐家的親戚們也陸續都來了。

  一則是確定消息的真實性,二則是看看徐家有什么需要幫襯的地方。

  在看到躺在床上養傷的徐家老二之后,眾人自然便相信了。

  若是徐家老二當真殺了人,如今又怎會安安生生的躺在家里頭養傷,殺人償命可不是說說,要么就是砍頭腰斬,要么就是家里有權有勢,上下打點得當,最后被判流放充軍,但能夠活著回來的機會也不大。

  徐家只是個普通的農戶,便是家境比尋常人家殷實些,但也好不了太多,若當真是殺人的大罪,便是把整個徐家都賠進去,只怕連個水花也翻不起來。

  而且只要是真的殺了人,定了罪,不論最后判了什么,徐家老二都不可能回家來,怎么也得在牢里關著。

  如今徐家老二回了家,雖然受了傷,但那些個風言風語的謠傳,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若是徐家老二當真殺了人,只怕徐家日后在十里八鄉里頭的名聲就壞了,家里的兒女們怕是也說不上什么好親事。

  徐青祿回家之后的第二天,徐文和徐章便被打發回學塾了,如今尚且還是六月,距離秋收還有個把月的時間,而且徐青祿的事情也已經了了,雖受了傷,卻并無大礙,也不用他們兩照顧,兩兄弟若是還待在家里,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學塾并不遠,在村頭附近,學塾里頭就一個夫子,姓傅,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兒子都已經和徐文差不多大小,是個秀才,有功名在身,與徐文的母親傅氏是同族,但輩分卻要高上一輩,徐文的母親還要喚他做七叔呢。

  傅秀才原本就家境殷實,家中良田百畝,在鎮上還有個鋪子,取得妻子雖不是什么大戶,卻也是鎮上有名的殷實人家,家境頗豐,有良田百畝,而且傅秀才的岳父也是個秀才,在鎮上開了間私塾,以前傅秀才讀書的時候,便是在他岳父的門下。

  傅秀才中了秀才之后,又陸續考了兩三次鄉試,卻都不中,便回了大灣村,開了間學塾,一則賺些束脩貼補家里,二則也算是教書育人,惠澤一方。

  而且一邊教書還能一邊復習,準備鄉試,附近幾個村子家境稍微殷實一些的,都把孩子送到傅秀才的學塾里頭進學,有些是為了科舉,希望能夠改換門庭,有些則是只單純的想讓家里的孩子能讀會寫,多認幾個字,日后也好多條出路。

  幾年下來,倒是也出了兩個過了縣試和府試的,成了童生,不過卻都在院試的時候鎩羽而歸。

  兩個童生一個是外村的,還有一個是就是大灣村傅氏本族人,全名叫傅云海,今年十六歲,聽說家里人已經原本都準備要給他議親了,如今還拖的,不過是想再等一年,看他明年是否能中,若是中了秀才,自然能夠尋摸一戶比現在更好的好人家。

  徐章融合了原身的記憶,對于學塾的一眾同窗和夫子自然也不陌生。

  原身也算是有幾分聰明,八歲入學,如今十歲,已然將千字文和百家姓都背熟了,只是字寫得一般般,勉強能夠入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筆墨紙硯昂貴,便是最便宜的,對農家來說也是一大筆銀子。

  前兩年家里頭三個男孩兒同時進學,還有每年的束脩、逢年過節給傅秀才送去的節禮等等,花費都不算小。

  再加上原身本身性子也有些跳脫,也是他這個年紀孩子的通病,什么上樹掏鳥蛋,下河捉魚,田里捉青蛙這些倒是順手的緊,可讓他坐那安安靜靜的練字讀書,頂多也就坐上個一個時辰左右,便再也靜不下心了。

  不過原主的記憶力倒是不差,才一年多的時間,已經將千字文和百家姓背的差不多了,便是論語也背了不少。

  注意,是背,而不是單純的學過。

  如今徐章融合了兩個靈魂,記憶力還增強了許多,前兩日在家的時候晚上無事便默誦千字文和百家姓,早已經將兩本書記得滾瓜爛熟了,便是倒背也能如流了。

  不過說起寫字嗎,便是后世的徐章也只是在小學的時候在學校里頭拿過一次校內年紀書法比賽三等獎,寫出來的字只能說一筆一劃還算端正,之后卻有十多年沒有碰過筆了。

  前兩日在家的時候徐章也試了一下,倒是比原身稍微強上一點,可那是寫拳頭大小的大字,若是將字寫小些,也比原身好不到那里去。

  不過握筆的姿勢,寫字的需要注意的東西這些,徐章卻了然于胸,只剩下實踐和時間的磨煉了。

  書塾是村口的一間大院,共有兩進的院子,前院是學塾,后院則是傅秀才和妻兒一家子居住的地方。

  房子倒是和徐家一樣都是青磚黑瓦,不過院子和院墻卻遠比徐家要精致的多,兩米多的高墻,墻上刮了白灰,院里的地面也都鋪著青石板,屋子里頭還都鋪著木質的地板,

  正屋是徐秀才的書房和用來待客的地方,擺著不少精致的物件兒,諸如花瓶呀,書畫呀,還有博古架,屏風等等。

  東廂房才是徐章他們上學讀書的地方,墻體都被打通了,類似于一個長條形的教室,最北邊正中間的位置是徐秀才的長案,比下方的十多條長案擺的要高上不少。

  西廂則是大通鋪和廚房浴房,是給那些家里頭遠,寄宿在學塾里頭的孩子們用的,廚子是傅秀才的一位廚娘,手藝一般。

  似徐章他們這等住在自己家里頭的,每年的束脩是兩貫錢,若是寄宿在學塾里頭的,每年的束脩是三貫,飯錢另算,別看三貫很多,若是折算到每個月的話,其實算是實惠的了。

  筆墨紙硯還有書籍什么的都要學生自備,當然了,也可以花錢從徐秀才這里買,價錢和鎮上的書鋪一樣,只是為了學生們方便,倒不是為了賺錢。

  不過傅秀才這里只賣千字文和百家姓,若是想買四書五經的話,還得自己去鎮上或者縣城里頭買。

  當然了,也可以從傅秀才這里借書回去自己抄錄,傅秀才也不收費,只是筆墨紙硯都得自己準備,畢竟傅秀才雖然好心,卻也不是什么錢多到沒地方花的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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