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辰時剛過,徐章大舅再次駕車來到徐家,驢車上除了裝著十箱豆腐之外,還堆著一堆如小山一樣的簸箕,把板車塞得滿滿當當,差點兒連個坐人的地兒都沒有。
簸箕有嶄新的,也半新半舊的,不過最低也是七八成新的,加起來得有四五十個,有從鎮上買的,也有從洪家村收來的。
好在簸箕并不重,一個簸箕的重量最多也就是一斤左右,這還是往重了說,四五十個簸箕加起來連一麻袋稻谷的重量都比不上。
有了昨日的經驗,一些提前的準備工作自然無需再要徐章繼續指導,石氏帶著洪氏三個兒媳和家里幾個姑娘就可以做了。
其實這活并不累人,不過是將豆腐切成小塊兒,然后碼放在簸箕上而已,用稻草鋪墊覆蓋,然后搬到屋內,防止風吹日曬,靜候發酵便可。
不過十箱豆腐,卻也花了一大家子人數個時辰的功夫。
若說當真要費些功夫的,還得數后頭的裹料裝壇。
徐章雖然前世在農村老家的時候便跟著老媽做過霉豆腐,但畢竟已經時過境遷,時隔太久,而后讀書步入社會之后,一直沒機會自己做,倒是老媽經常寄一些自家做的的臘味和腌制酸菜什么的。
上一次的制作雖然頗為成功,可味道著實差了些,這一次徐章便讓洪氏和石氏增加了一些香辛佐料的,有八角,桂皮,還有香葉,至于其他的,徐章不敢隨意嘗試,這幾樣都是他和老媽學著做霉豆腐的時候見老媽加過的,可以磨成粉末與辣椒和鹽拌勻,做成裹料,當然了,這個量的多少就看個人搭配了。
不過去鎮上買這些輔料的時候,洪氏和石氏著實肉痛的許多。
花椒倒是可以在雜貨鋪子里頭買到,可價格并不便宜,茱萸溧水本地便有,是以價格比較便宜,八角產自廣南路,價格偏貴,桂皮和香葉的價格倒是還能接受,好在這幾樣的量都不算多。
因為徐章并沒有打算把這些佐料都碾磨成粉放入霉豆腐里頭,而是打算在燒油的時候放到油里,這樣的話,既能給油增香,又不至于使味道太過濃烈。
可到了買油的時候,石氏和洪氏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油價倒是不算貴,不過徐家雖然家境還算殷實,可到了晚上,還是能不點燈就不點燈,至于蠟燭,因價格較貴,制作工藝尚且不夠成熟,且材料不容易尋,是以多數只在富貴人家之中使用,尋常百姓家皆是用的油燈。
好在如今明間多有私營油坊興起,植物油已經走入尋常百姓家中,成為了灶房里頭不可或缺的必備品,而且這么些年發展下來,油的價格也已經慢慢落了下來,現如今只比大米略貴一些,各地油價也不統一,由當地的情況而定。
溧水這邊油價是八文,和上等精米價格相當,不同于盛行北方的胡麻油,南方的油多是以蕓薹榨制,也就是后世的說的菜籽榨油。
石氏咬著牙,買了一百斤,裝了好幾個壇子,婆媳幾人一人背一個,外加大包小包的一大堆香料,尤其是茱萸的數量最多。
最最讓石氏心疼的還是買鹽,若想霉豆腐做的好吃,鹽才是最關鍵的東西。
一斤粗鹽不過九文,賣相好,雜質少的精鹽賣的到二三十文一斤,聽說還有四十文錢一斤的細鹽,好在來之前徐章早有交代,只買最便宜的粗鹽便可。
上回徐章用粗鹽制作出細鹽的手段,洪氏和石氏至今仍然沒法忘記。
而且鹽這東西只要保存妥當,十分耐放,石氏索性便也買了五十斤,不過鹽乃是官府管控的,石氏不蠢,并沒有自己一個人買,而是和幾個兒媳婦分批次去買的鹽,一人買上那么十幾斤,而且總共才五十斤的粗鹽,量也并不算大。
光是買這些輔料就花了石氏兩貫多錢,直把石氏心疼的不行,再加上這段時間家里正在給老三建新宅,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家里的男人又都在新宅那邊忙活,沒時間出去做活掙錢,家里頭沒了收入,石氏這個大總管難免有些憂心。
好在石氏是自己嘗過徐章做出來的豆腐乳味道的,也正是如此,盡管覺得肉疼,石氏還是咬著牙,狠下了一番本錢。
因日頭漸冷了下來,豆腐的發霉速度比上回慢了些,足過了八日第一批豆腐才到了可以裹料入壇密封的程度,好在先前的準備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茱萸花椒這些作料也都磨成了粉末。
買回來的粗鹽也被徐章溶解過濾了之后,重新蒸發結晶做成了品質好上數倍的細鹽,雖只是提出了粗鹽里頭那些不可溶于水的雜質,可這味道和賣相卻要好上無數倍。
不過這質量也縮水了將近十二斤,五十斤粗鹽最后只得了三十八斤多的鹽,沒辦法,買的是最便宜的粗鹽,里頭還摻雜著大量沒有過濾的泥沙。
而且提純出來的鹽,賣相便是比起市面上最好的青鹽都要好上一些,想想青鹽的價格,石氏的心也就不那么疼了。
十二月悄然來臨,十二月又稱臘月,漸進年關,也是家家戶戶開始做臘肉的時候,傅秀才的學塾也在臘月十五那日便開始放假,一直要到來年一月二十日后才重新恢復上課。
徐章沒想到來到了古代,竟然還有寒假這種好事兒。
新宅子那邊也在加緊趕工,好在臨近年關,天氣雖然寒冷,但卻還沒下雪,家里的大人們恨不得住在新宅那邊,緊趕慢趕,終于在二十四那日蓋上了最后一片瓦。
自秋收之后選買宅基地,到四處購買原材料,雇傭人手,開挖地基至今,共歷時兩月有余。
坐北朝南的三間正屋,東廂一排三間廂房,西邊的一排屋子卻不是廂房,而是一排極空蕩的屋子,分成兩個大間,中間是連通的,靠南邊是灶房,略小一些,靠著正屋的北邊則是特意流出來存放制作霉豆腐的地方,八米多長,四米多近五米寬,很是寬敞。
這也是自從徐章做出霉豆腐之后一大家子人商量再三之后的決定。
整座新宅,占地兩畝七分,光是買宅基地都花了八兩一錢銀子,磚木這些材料花了將近十貫錢。
一開始的時候總共請了有十個幫工,都是平日里村里跟著徐青福兄弟幾個在鎮上給別人做活的熟人,原本大家伙都說每天管一頓飯就成,不用給工錢,畢竟他們這些人平日里都靠著徐青福攬活兒做。
而且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以前窮的時候村里人建房子,哪有錢雇人,都是左鄰右舍,一個村子的人互相幫忙,管一頓午飯就成,家里條件好些的就做些肉,菜里頭多些油水,家里頭條件差的,管飽就成,吃什么都無所謂。
不過如今徐家還算殷實,雖然因著徐青祿的事情有些傷筋動骨,但還是有些底子的,徐青福自然也不好叫他們白干,便給了每個人一天十文的工錢,還管一頓午飯,不過幫工們基本上做了大半個月左右,參與了前期的工作,幫著開挖地基,搬搬抗抗,完成房子的主體,后期都是徐家父子幾個和徐章的四叔公還有兩個堂叔自己完成的,連帶著幫徐青山一起打造家具,所以才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若是一直雇人的話,一個月的功夫怎么也完工了。
最后結賬的時候,幫工們每個都拿到了將近兩百文的工錢,而且這些日子徐家提供的伙食可是很不錯的,不僅每頓有肉,而且做法還很新穎,味道極好,迎來了不少贊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