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掌柜的和老爺子商量著說定了諸多細節,便叫人送上筆墨紙硯,讓賬房寫了契書,雙方簽上大名,摁了手印。
許掌柜的以每壇六百文的價格,收購徐家的豆腐乳,徐家如今共有豆腐乳三百三十二壇,除了兩壇留著自家吃以外,剩下的三百壇三十壇,悉數都賣給了許掌柜,共計得錢一十九萬八千文,也就是一百九十八貫,若是銅錢的話,只怕是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是以許掌柜的拿出了幾張銀票結的賬,一張一百兩,一張五十兩,還有兩張二十兩,一張十兩的。
老爺子取出一錠二兩的銀子,找給了許掌柜的。
一個多時辰之后,便看到十好幾輛驢車進了大灣村,在徐家的新宅里頭進進出出的,把三百三十壇豆腐乳都搬上了車,隨行的除了伙計小廝之外,還有十個穿著勁裝,懸著長刀,孔武有力的漢子,盡皆頗具氣勢。
想來應該都是盛家的護衛。
··········
是夜,全家人都激動的睡不著覺,那可是將近兩百兩銀子,如今上等的水田也才六七兩銀子一畝,中田四五兩,下田才三四兩,二百兩銀子,便是光買上等的水田,也能買上三十畝了。
徐家從徐章的曾祖開始好幾代人攢下來的家業也比這也沒多多少。
堂屋里頭,一大家子人齊聚一堂,老爺子和石老太太坐在首位上,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咳咳!”老爺子干咳兩聲,顯然對于這樣子的家庭聚會早已輕車熟路,沒有半點不適。
“還是你先講講吧!”老爺子直接把目光看向石氏。
石氏差點沒翻白眼,死老頭子每回都是這樣。
“那就我先來說說咱們的成本也利潤吧。”好在石氏素來是個心里頭有成算,且行事果斷的人,斷不會像他家老頭子那般‘畏畏縮縮’。
石氏理了理思路,目光掃過眾人,停留在洪氏的身上,沉聲問道:“老三媳婦,這回咱們買豆腐花了多少錢來著?”
要分錢,自然要先算清楚成本,將其剔除,理清利潤。
洪氏心里小本本上都記著清清楚楚,“年后我從娘家回來之后,除了我和官人帶回來的十箱豆腐之外,之后每天大哥都會往家里送二十箱,一箱豆腐有二十五塊,一塊兩文錢,一箱就是五十文。
從正月初七一直到二月十九,總共是四十二天,合計從我大哥那里買了八百四十箱,再加上我和官人那日帶回來的十箱,總共就是八百五十箱,合計四十二兩又五百文。
因著咱們家買的多,所以大哥就給打了折扣,免了那二兩又五百文,只收了咱們四十兩。”
那可是二兩半銀子,兩千五百文呢,若換了旁人,誰肯打打這么大的折扣。
當然了,這些小本本上的數據自然不是洪氏自己算出來的,而是他的寶貝兒子老早就替她算好了的,洪氏不過是照本宣科,轉述了一遍而已。
眾人聽得紛紛點頭。
石氏又說道:“除了豆腐之外,鹽,花椒,桂皮、八角、香葉這些輔料,還有買罐子簸箕的錢,每一項支出,我都讓文哥兒和章哥兒仔細的記了下來。”
“文哥兒,你來說說吧。”石氏又開始點名。
“是!祖母!”徐文這回是真的拿出一個小本本,翻開來一條一條的看。
“我和小五仔細核對過了,這些時日,咱們家總共買了二百六十五斤粗鹽,每斤粗鹽九文錢,一百六十五斤就是兩千三百八十五文。
花椒八角桂皮還有香葉這些香料加起來一共花了五千三百又五十文。
油的話買的最多,足有八百五十斤,每斤八文,那便是六千八百文。
加起來一共是一萬四千五百三十五文,合銀十四貫又五百三十五文。”
“還有咱們家攏共買了三百多個簸箕,兩文錢一個,共計六百文,還有五百二十個壇子,十文一個,就是五千二百文,合計五千八百文。”
“咱們統共做成了有四百二十五壇豆腐乳,從正月開始到現在,陸陸續續賣了將近九十三壇,一共得了差不多五十四貫六百七十八文。
今兒個把剩下的都賣給了盛家雜貨鋪的許掌柜,又得了一百九十八貫,共計就是二百五十二貫六百七十八文。”
“再除去四十貫的豆腐錢,十四貫又五百三十五文的原料錢,還有五千八百文的壇子簸箕錢的話,這回咱們家一共得了一百九十二貫又三百四十文的純利。”
咕嚕嚕!
咕嚕嚕!
正堂里頭一片死寂,全是吞咽口水的聲音。
從剛才老太太讓徐文開始報賬的時候,堂屋里頭就變得靜悄悄的了,每個人都抿著唇,生怕自己發出了聲音,就連才六歲的小丫頭徐晴,也瞪大了眼睛,緊緊抿著小嘴,兩只小耳朵高高豎著,生怕錯過了什么。
“一百九十二貫又三百四十文?”
“一百九十二兩!”
“還是純利?”
“我的個天爺呀!”
聲音之中,帶著強烈的顫抖。
徐家三十畝畝水田,不算旱地,若是收成好的話,每年兩季能產兩萬斤的稻谷,今年和去年的新稻都是三文錢一斤,兩萬斤便是六萬文,也就是六十兩銀子,那還得一大家子人忙里往外,一年到頭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田里。
而且還有賦稅在里頭,交了賦稅之后,六十兩銀子能剩下四十兩就不錯了,然后一家人十幾口子一年的吃用怎么也得個七八兩銀子。
若是遇上了連年豐收,糧價變賤,那就未必能有這么多了,若是再遇上個災年,田里收不上糧食,糧價拔高,那就得啃老本了。
可現在呢?
做霉豆腐雖然忙碌,可不累人呀!
也就是來回進出搬送豆腐壇子的時候稍稍累一些而已。
一百九十二兩,家里整整三年的產出還多一點,關鍵這些還是刨去成本之后的純利。
堂屋里頭一片死寂,十多口子人,除了在屋里睡覺的小明月之外,盡皆十分期待的看著老爺子和石氏。
老爺子和石氏對視一眼,微微頷首。
“我和老頭子商量過了。”石氏直接開啟當家主母模式,霸氣側漏:“咱們家這豆腐乳的生意,是章哥兒想出來的法子,也是章哥兒做出來的,是老三媳婦兒想著把生意做起來的。”
“如今咱們家官面上雖然沒有分家,但確實是分了產的,這俗話說得好,親兄弟也該明算賬,所以這收入也該仔細的分一分,拿出個條例來,免得日后因著銀錢生了齷齪,平白傷了你們兄弟間的情分。”
“都聽阿爹阿娘(公公婆婆)的!”兒子媳婦們齊聲說道。
石氏朗聲說道:“所以這次豆腐乳的收入,老三家占六成,剩下的四成,老大家一成,老二家一成,剩下的兩成歸公中,先由我和老頭子拿著,支撐家里的一應開銷,剩下的就留作明年做豆腐乳的本錢。”
徐青山剛想說什么,卻被石氏一個凌厲的眼神瞪了回去:“老三,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覺得自己拿的太多了,對不住你兩個兄弟。”老太太又看著另外兩個兒子:“你們覺得自己只是幫幫手,沒做什么事情,拿的太多占了老三的便宜。”
“阿娘說的是!”
知子莫若母,三兄弟稍微挪挪屁股,石氏就知道他們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們也不用爭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我和你爹也都是這個意思。”
一旁的徐老爺子也跟著點頭斬釘截鐵的說:“都聽你們阿娘的。”
石氏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兄弟三個感情好,可是你們要知道,你們都成了家,有媳婦有子嗣,你們自己吃虧了可以不在乎,可你們總得為你們的妻兒子嗣考慮。
日后彬哥兒文哥兒章哥兒他們也都是要成家,要繁衍子嗣的,所以這凡事都得有個章程,要依著規矩來。”
“老三,你也不要覺得你大哥二哥吃了虧,他們什么都不出,就只是跟著幫忙,卻也得了一成,這已經夠多的了。”
“還有老大老二,你們也不要覺得占了老三的便宜,若是沒有你們和媳婦一塊兒幫襯的話,光憑老三和老三媳婦也做不了這么多的事情。”
“咱們是一家人,只要咱們齊心協力,一塊兒努力,這往后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不會變差的。”
······
瞧著老太太意氣風發的模樣,徐章的眼里泛起了小星星,不愧是自家祖母,這威勢氣場,這知事明理的模樣,真真是叫人佩服。
難怪這么多年下來,徐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家里的田地越來越多,自家這位明理通透,做事情頗有手腕的祖母起的作用絕對不下于自家祖父,甚至猶有過之。
娶妻若賢,福澤子孫。
老太太雖然沒讀過書,大字不識幾個,可做人的道理卻并不比那些飽讀詩書的夫人太太們差。
徐章忽然覺得很慶幸,重生后的自己能來到這么一個家庭里面,少了爭斗和齷齪,卻多了幸福和關愛。
正如老太太說的,日后大家齊心協力,日子只會越過越好,不會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