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賣解的老漢倒是有幾分本事!棍子耍的不錯。”徐章笑著贊許道。
聽了徐章的話,長梧和徐文也不禁被窗外熱鬧的吆喝聲吸引了過去,聲音其實并不大,隔得也有十幾二十米遠,可燕和樓二樓臨窗靠街的位置視野極好,又臨著大街,便是幾十米外的情形也能一覽無余。
“就是動作花哨了些!若是與人對敵,怕是走不過幾招。”徐文瞧著搖了搖頭,老頭的棍法和劉教頭教的出入極大,一個追求的是簡單實用,一個則是好看花哨。
長梧卻搖了搖頭:“不然,文表弟你瞧,那老漢步伐輕靈,動作矯健,身法靈活卻又不失穩健,棍法靈巧之中卻又隱隱待著幾分剛猛,應當有幾分本事在身。”
“就是年紀大了些!”俗話說得好,拳怕少壯,棍怕老狼。
長梧常年學武,而且天資不錯,這眼光自然不是剛剛學武不到一年的徐文能比的。
老漢似是年紀大了,體力有些不濟,耍完一套棍法,便收了長棍,換了先前那敲鑼的少女商場,周遭圍著的人也越來越多,很是熱鬧。
少女挑了桿花槍拿在手里,沖著周遭的人群抱拳行了個禮,一腳踢在搶柄處,身形一動,身隨槍走,立時便耍了起來,槍影交錯,猶如鮮花綻放。
少女本就曼妙柔軟的身姿,隨著槍式的轉換也在不斷的變換,身法比之先前的老漢更加靈活,更具觀賞的價值。
引來周圍一片拍手叫好聲。
徐章徐文和長梧也頗有興致的瞧著,等待著上菜。
似乎是見徐章甚感興趣,長梧把貼身長隨叫了進來,輕聲囑咐了幾句,讓他下去賞那對賣解的老少二錢銀子,再把他們給請進來說幾句話。叫做阿福的長隨立馬便領命出去了。
長梧又叫來小二,讓他準備一只燒雞,切兩斤羊肉,一斤酒,擺在大堂,待會兒招待那對賣解的老少。
沒一會兒,長梧先前點的飯菜倒是先上來了,一條清蒸鱸魚,一份熱氣騰騰的連骨羊肉,另有羹菜點心攏共六七樣,還有兩盤糕點,擺了滿滿一大桌子,甚是豐盛。
長梧親自拎起了酒壺,給徐章和徐文都倒了一杯:“這是燕和樓特釀的果酒,甘香美味,又無甚酒勁,章表弟文表弟定要好好嘗嘗。”
沒有酒勁兒?那就是古代版的飲料了?
徐章嘗了下,有點甜,還夾雜著淡淡的果香味,與單純的果汁卻又有所不同,味道尚可。
三人舉杯對飲,觥籌交錯,佐著魚羹羊肉,盡情暢談。
吃了半晌,忽的雅間的門被敲響,小二哥說那對賣解的祖孫在外候著,問長梧要不要見。
長梧立即便讓小二帶上來相見。
進了門,徐章這才瞧清了這一老一少的模樣。
老者瞧著年歲和自家祖母相當,發絲已然出現銀白,兩鬢已是斑白,身形倒不似這個年紀的農人那般佝僂,反而如松柏般筆直挺拔,向來是常年練武的緣故,瞧著精神頭也極好,步伐穩健有力,就是瘦小了些。
少女瞧著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個頭和徐章差不多,小麥色的皮膚,容貌也尋常,頭發只用頭繩簡單束著,一身勁裝,方便施展拳腳武藝。
老漢和少女進門便對眾人抱拳行禮,連聲道謝。
長梧可是讓阿福賞了他們一塊二錢的碎銀,那可是相當于二百文錢,是他們好幾日的收入。
問了他們的姓名籍貫來歷,這才知道,原來這對老少并非祖孫,而是師徒。
老漢姓錢名貴,是泉州人士,自幼便隨著師傅四處賣解,刀槍棍棒,拳腳武藝都略懂一些。
少女本是福州人士,姓車,名三娘,數年前因家中遭了災,日子越過越差,連飯都吃不上了,老父老母不忍將女兒賣給人伢子,正巧結識了在福州賣解的錢貴,便求了錢貴收車三娘做徒弟,也好有個營生,雖說是下九流,可也免了去別人家做女使婢女,任人差遣打罵。
二人本想著一路往北去淮陰的,因錢老漢有個師兄,以前跟著一個師傅走江湖賣解的,如今年紀大了,在淮陰地界落了戶,錢老漢此去,便是打算去看那個師兄的。
只是從福州至淮陰,足有千里之遙,路上的一應花費不菲,錢老漢又不是什么富貴人家,是以便帶著徒弟車三娘沿途一邊賣解一邊趕路,七八日前剛剛進入江寧地界,身上的盤纏也花用的差不多了。
新年剛過,天氣寒冷,錢老漢不慎染了風寒,是以師徒二人便就近在宥陽先賣解幾日,掙幾個小錢,準備等錢老漢的風寒好了之后再往金陵去。
如今錢老漢的風寒倒是好了,只是師徒二人身上的銀錢也因為買藥治病和落腳花了個干凈,只能先留在宥陽賣解掙些盤纏路費了。
金陵乃是江寧治所,若只論繁華的話,全國怕也只有東京和長安洛陽等少數幾個地方能夠與之相比。
“老伯是打算從宥陽先去金陵,然后轉道揚州,沿著運河一路北上去往淮陰?”
錢老漢點頭道:“公子說的不錯,老漢正是這般打算的。”
徐章點了點頭,說:“不瞞老伯,我家中有兩個妹妹,大的七歲,小的才三歲,我本是想找個女師傅回家教她們些強身健體的拳腳武藝的,可卻一直沒有遇上合適的,今日見姑娘武藝高強,槍法凌厲,便動了心思,不過既然老伯要去淮陰探親,那也便罷了。”
徐章卻是有些惋惜,主要是這個時代會武藝的女子南尋,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徐章這才動了心思,其實若不是他自己每日時間都被安排的緊緊的,他自己就教了。
錢老漢略感抱歉的說:“我們師徒都只會幾招莊稼把式而已,當不得公子如此青睞!”
徐章卻道:“老伯不必過謙,在下可不是什么不通武藝的文弱書生,方才小娘子的一手花槍耍的可是極漂亮的。”
一旁的長梧也忍不住點了點頭:“尤其是小娘子的身法,甚是靈活。”
徐文也忍不住連連點頭,顯然很是認同兩人的說法。
老漢詫異的打量著屋里的幾個少年,拱手道:“倒是老漢眼拙了!”
“我也不是想讓妹妹們學成什么高強的武藝,只求能夠強身健體,說句當哥哥的不該說的,若是日后當真遇上什么危險,她們也不至于完全沒有抵抗之力。”徐章解釋道。
“公子一心為妹,老漢佩服!”就連車三娘看向徐章的目光也有幾分變化。
徐章說:“如今這世道,女子活在世上本就艱難,諸般禮法規矩,條條框框的限制太多,偏生人心難測,世事無常,若是能夠有個傍身自護的本事,我這個做哥哥也能放心些。”
徐章這話乃是有感而發,不論是徐晴還是徐明月,他都是打心底里喜愛的,是以說的是情真意切,甚是感人。
就連盛長梧和徐文聽了徐章這話,眼中也不禁連連流露出異彩來。
尤其是盛長梧,他出身大族,對于女子們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自然要比徐章和徐文的感受更深,雖說女子們大多都深處后宅內院之中,拋頭露面的機會不多,可一輩子卻并非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而且時間女子視名節重過生死,徐章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