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臨近年關,徐章從學塾回到石鼓巷,卻察覺到了家里略有些不對勁的氛圍。
“怎么回事兒?”徐章把兩個丫頭叫到書房。
“是食在味好那邊的事情!”翠荷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徐章。
“食在味好?”
熟食鋪子如今已經交給老太太打理,老太太是盛家的老太君,時任揚州通判盛紘的嫡母,有著盛家拂照,在揚州城里,那個不開眼的敢打食在味好的主意。
“詳細說說!”徐章嚴肅的問。
翠荷理了理思路,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自食在味好成立以來,從一開始的生意平淡,到后來的日漸火爆,因著物美價廉備受百姓推崇,有些住的遠的,甚至不惜每日走上小半個時辰的路過來買。
尤其是住在江都近郊的那些普通百姓們,家境稍微好一點兒,家里也不可能日日殺豬宰雞,是以每隔一段時間總得來城里買些便宜的豬肉回去。
可如今炒菜方才興起,得味樓雖然將炒菜之法流傳了出去,但那只是簡單的法子,每一道菜肴的烹飪法子可都有講究。
尋常百姓家中做飯食,哪里舍得用那般多的調料,頂多也就是用油簡單的將菜炒熟炒軟了,撒一丟丟鹽巴而已。
可食在味好做出來的鹵味,滋味絕佳,而且新奇,不論是老人孩子還是年輕的男女,都很是喜愛。
更關鍵的是價格并不算貴,而且還省了烹飪的功夫,拿回家去就可以直接吃了,若是冬日,還能蓋上荷葉放到蒸籠里頭稍微蒸上一蒸。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功夫,食在味好的生意就越來越好,基本上日日都是售罄。
老太太接手食在味好之后,便又命人學著得味樓的模式,將食在味好開到了江都之下的鄉鎮,生意也都異常火爆,備受底層百姓們的推崇。
可也因著生意越老越好,收益越來越多,難免也會引來有心之人的覬覦。
而這有心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盛家那位極得主君寵愛的林小娘的族人,如今在外頭替林小娘打理盛紘給的幾個鋪子莊子的管事。
這幾位林氏族人仗著林小娘的威風,借著盛家的名頭,在江都城里橫行霸道慣了,不過幾個小小的管事兒,可排場竟然比起官家老爺來也絲毫不弱。
甚至連盛紘都沒有他們那般強勢。
也不打聽清楚食在味好背后的東家,只是因為看上了,直接便對食在味好下了手,意欲通過栽贓陷害,讓食在味好背上官司,好方便他們低價入手鹵味的配方。
這事兒如今已經鬧到了盛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直接讓管事兒給翠荷遞了話,讓她們不用理會,專心經營便可,她自會處置。
可翠荷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兒應該和徐章說一聲。
聽過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徐章也愣了,“你是說對食在味好下手的是盛家那位極受表舅寵愛的林小娘的族人?可確定了?”
翠荷點了點頭,道:“已經確認了,就是林小娘的族人,一個叫做林釗,一個叫做林鋮,都是前些年過來投奔林小娘的,如今在外頭替林小娘打理產業。”
林家昔日犯下大罪,闔家都被抄了,家產被充公,家主先是被下獄,而后又被貶謫,客死在途中。
林小娘的母親臨終之前,把林小娘托付給了幼時結識的盛老太太,盛老太太心善,見林噙霜可憐,便收留了她。
不曾想林小娘是個心里有主意的,不知什么時候和盛紘有了茍且,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林小娘的肚子已經藏不住了。
若是旁人的話,徐章自然不必顧忌,可事情涉及到盛紘這位極受寵愛的林小娘,徐章就必須的斟酌一二了。
怎么說如今他也是在盛家學塾求學,受著盛家的大恩。
“既然姑祖母已經放了話,那你們就不要再管了,姑祖母自會處理此事,安心做好你們的差事兒就行了。”
“奴婢知道了!”翠荷和翠蓮齊齊福身行禮道。
徐章想了想,又說道:“雖說不用你們管,但還是可以留意一下此事的后續,有什么新的進展,隨時告訴我。”
老太太定然也是顧慮到這兩位林氏族人的身份,未免徐章為難,這才主動把事情攬了過去。
都不用翠荷和翠蓮回稟,沒過幾日,徐章就知道了這件事的結果。
老太太先是把這事兒給壓了下來,把盛紘單獨叫去了壽安堂,把這事兒給他從頭到尾,原原本本的給他說清楚了,沒有半點添油加醋。
緊接著盛紘就親自跑去了林棲閣,在林棲閣里頭大發雷霆,摔了好些個碟子碗呀什么的,林小娘哭成了個淚人,就連長楓和墨蘭也被嚇的臉色煞白,連續幾日都沒有出現在學塾里頭。
聽說是生了病在林棲閣里頭修養,得調養好一陣子才能康復。
以上的這些消息都是從大大咧咧的盛家五姑娘如蘭小朋友的精彩轉播之中聽來的。
為此,盛紘直接關了那位林小娘一個月的禁閉,而后又在王大娘子處的葳蕤軒歇了幾日,然后又跑去明蘭小朋友的生母衛小娘的院里小住了十幾日。
當然了,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從如蘭的口中知道,都是王破敵這家伙從如蘭和明蘭的小丫頭喜鵲和小桃口中打聽來的。
代價不過是兩荷包的飴糖。
也是因著兩個小丫鬟年紀還小,沒那么多的心機,而且這本就不是什么機密的事情,整個盛家上下都知道,也無需刻意藏著掖著。
一直到七日之后,長楓和墨蘭的病情才康復,重新出現在學塾里頭。
而且聽說那兩個在外頭替林小娘打理產業的林氏族人,都被盛紘出面給打發了,不過產業卻并未收回,只是管事兒的人卻換成了盛紘親自挑選的。
為此林小娘不知摔了多少碟子茶盞,聽說就連好幾個上等的花瓶都被碎了,搞得林棲閣里風聲鶴唳的,丫鬟婆子們接連好些時日,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主子的霉頭,被當做撒氣的對象。
徐章聽到之后,也就笑笑,沒有多說什么。
說實在的,林氏不過是盛紘的一個小娘罷了,便是如今得了體面,管著盛家的中饋又如何?頂天了也就是在盛家那一畝三分地里頭作威作福,借著盛紘的寵愛,無法無天罷了。
可若是出了盛家,他一個小小的妾室小娘,又無有力的外家撐腰,只怕連個浪花兒也翻不起來。
徐章甚至能夠想象的到那位嬌滴滴的林小娘兇神惡煞的摔杯子砸碗時的神情,那原本姣好的面容之上,肯定布滿了猙獰可怖的表情,那擇人欲噬的眼神,估計能把那些個膽小的給嚇死。
小插曲過去的很快,徐章甚至都沒有感受到波瀾,只當是看了場熱鬧,結果就是長楓和他之間原本還維系著的點頭之交徹底破裂。
若非是當著盛紘或者其他長輩的面,連招呼也不打了,直接選擇了無視,而原本就沒什么好臉色的墨蘭更是直接冷這個臉,腦袋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徐章猜也能猜得出來,定然是那位林小娘知道了食在味好背后的東家實際上是他,然后不知道給長楓和墨蘭說了什么,直接導致兄妹二人對徐章是冷眼以對。
不過徐章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