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營那邊怎么說?”
聚義堂里頭,徐章坐在上首。
負責送信去淮陰指揮營的王破敵道:“指揮營的錢指揮說清繳賊人是他們分內之事,指揮營上下自當全力配合咱們行動。”
淮陰指揮營的指揮姓錢,麾下的指揮營里頭在冊的軍士共有五百人。
只是在冊。
大宋軍制,五十人為一隊,設隊率一人,兩隊為一都,設都頭一人,五都為一指揮,設指揮一人。
不過地方廂軍沒法和禁軍相比,廂軍的職責是協助當地周縣衙門維護地方治安,清繳境內盜賊匪寇,正所謂天高皇帝遠,什么吃空餉啦,疏于訓練都再尋常不過。
若說起真正的戰斗力,徐章還真有些擔心,也不知和漕幫的江湖漢子們比起來孰強孰弱。
徐章看向曾廣文:“曾先生覺得指揮營的人馬該如何安排?”
曾廣文捋著胡須,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除卻已經被咱們發現的三處賊人窩點之外,城外不是還有兩處極為可疑之處嘛。
起先因為咱們人手不夠,又隔得遠,大人只能選擇將這兩處置之不理,如今有了指揮營的兵馬加入,正好將這兩處可疑之處悉數都給包圓了。”
指揮營明面上共有兵馬五百,但實際上能有四百人就已經不錯了,再除去留守營地的人手,能派出兩都人馬就已經算是多的了。
不過指揮營的人弓馬齊備,素質可能參差不齊,但裝備定是要比如今徐章手底下這百多號人要好得多。
而且他們手中還有弓弩,這可不是刀劍這些兵刃能夠相比的。
賊人再厲害,也絕對無法抵擋滿天如雨的箭陣。
這也是為何明知指揮營的人馬素質參差不齊,但徐章和曾廣文卻依舊如此熱衷要把他們拉進來橫摻一腳的原因之一。
“而且若是只憑漕幫的兄弟封鎖,怕是未必能夠將賊人全部擋住,若是有指揮營的軍士從旁協助,定能更加穩妥。”
堂中眾人聽得紛紛點頭不已,唯有徐章眉梢微顫。
敏銳的五感帶給徐章的不只是遠超常人的敏銳觸感,似乎隱約間還帶給了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夠從一個人的言行舉止神態之中,察覺出一種用言語難以形容的東西。
玄之又玄,卻又難以言狀。
“大家可還有什么其他意見?”壓下心中的疑惑,徐章的目光自眾人身上一一掃過。
眾人盡皆搖頭。
“既然大家都沒有,那現在咱們就來就商量商量具體該如何行動,制定計劃,看看怎樣才能將咱們的優勢放到最大!”
夜黑風高,漆黑的云霧遮天蔽日,星辰和月亮盡皆被淹沒在無盡的漆黑之中。
夜色之下的淮陰縣城,燈火皆熄,萬籟俱靜。
大街小巷之中,盡皆空空蕩蕩。
除了拿著燈籠,拎著銅鑼,游蕩在街頭巷尾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百姓們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更夫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便是屋檐街角處偶而有黑影閃過,那也是正在追逐老鼠的大貓。
子時的梆子將將敲響。
原本一片漆黑寂靜的漕幫分舵之內,卻忽然亮起了朦朧的燭光,在這片漆黑的夜幕之下,卻好似指路的明燈一樣顯眼。
裊裊的炊煙徐徐騰空而起,繚繞似云霞,若是白日,有幾位似李白杜甫那般的大詩人路過,說不定還會吟上兩句騷詩。
可惜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下,這云霞般的裊裊炊煙并不起眼,好似本身就屬于黑暗,融于其中就像是本該如此一樣,沒有一丁點兒反常和異樣。
沒一會兒,院子里頭就傳來了無數嘻嘻索索的聲響,燭光燃起,驅散了四近的黑暗。
子時七刻,眾人皆已經收拾停當。。
提前開飯。
丑時三刻,三隊人馬皆已集結在前院的寬大演武場中。
此時的徐章一席黑色罩衣,腰懸兩只漆黑如墨的黝黑鐵锏,簡直就要融于黑暗之中。
場中,孫平寇,王破敵,大石頭夫妻倆,還有牛大人以及他們身后的一百三十人盡皆都是黑衣打扮,手臂之上綁著一條白色布帶。
一隊禁軍五十人,大石頭和車三娘為了這次的事情也特意從幫里抽調出來五十個親信好手,都是能打能殺,常年在水上和水賊強盜干過死仗的。
還有三十是徐章的護衛,都是淮陰的本地人,因著徐章在此次賑災之中救下了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便自發的要報答徐章,跟在徐章身邊保護徐章的安危。
每一個都是清白的良家子出身,和徐章之間也只是雇傭的關系,而非主仆,起先一開始有七八百人想要投入徐章麾下。
徐章正好也有組建自己的護衛的打算,畢竟禁軍只是聽嘉佑帝的命令,暫時保護他,等回到東京就得離開了。
徐章便讓孫平寇從中挑選體魄強健,年歲相當,或是有一技之長的,與其簽訂契書,趁著在淮陰這段時日,統一進行訓練。
另有三十個漕幫淮南分舵的漢子,也是一樣的打扮。
“先每人發十兩銀子的辛苦錢,這次行動,若是有兄弟受傷的,輕傷十兩,重傷三十,殘疾五十,若是有兄弟不幸死在賊人刀下,每人給安家費一百兩,我徐章親自掏腰包,兄弟們一塊監督!”
徐章的華英剛落,底下一眾漢子們的眼睛頓時就紅了,看向徐章的目光滿是火熱,好似某些極為瘋狂的邪教信徒。
“大人威武!”
眾人紛紛舉手高喝。
徐章的手剛剛抬起,場中頓時一靜,大手一揮,厲聲高喝:“出發!”
“領命!”
“出發!”
孫平寇大石頭等人紛紛帶著各自的人馬魚貫著出了槽幫分舵,王破敵背后背著一把四尺長的直刀,手里頭還拎著一把長柄樸刀,緊緊跟在徐章左右,一雙眼睛,早已銳利如鷹隼。
漆黑的夜幕之下,三隊人馬趁著如墨般漆黑的夜色,飛速朝著既定的地點趕去。
夜幕遮星,殺機已起。
惡獸盤踞,今夜注定是要染血了。
徐章領著王破敵和三十護衛還有十個漕幫淮南分舵的漢子一路小跑著朝著既定的地方而去。
穿過重重街巷,來至一處幽靜狹窄的小巷,淮南分舵領路的漢子們率先停下。
“大人,到了!”淮南幫領頭的漢子小聲說道。
徐章目光一凝,背后的大弓已經落入手中,同時抬手一揮。
旋即身后的三十個漢子便自動分作三隊,十人一隊,在漕幫漢子的帶領之下,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包了過去。
全程沒有一個人多說一個字,也不需要多說。
早在行動之前,徐章就已經制定好了今晚行動的所有計劃,制定好了方案。
黑夜之中,連話也不用說,只要計算著時間,在約定好的時間點同時出手就行。
不過這也有一個劣勢,那就是古代沒有精準到分秒的計時方式,為了確認一起動手的時間,徐章只能另辟蹊徑。
所有人員皆已就位,原本背在王破敵身后的箭筒已經掛在了徐章背后,王破敵也如法炮制的拿著一張硬弓,一壺羽箭,如影子一樣,始終更在徐章周身七尺之內的距離,如同正在獵食的猛虎,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丑正時分,隱約間聽到一聲輕嘯,只見在碼頭附近的漕幫分舵之中,三道焰火幾乎在同一時間沖天而起,在夜空之中爆炸開來。
光華璀璨,將漆黑如墨的夜空點綴的分外絢爛。
不需要言語,這就是行動的信號。
燃起火把。
破門,翻墻,三十多號人一股腦的涌入面前這座二進的院子當中。
徐章已經搭箭上弦。
不消片刻,整個院子便已經被掃蕩一遍,十來個只穿著里衣,睡眼惺忪,顯然沒有半點防備的人壓到了院子里頭。
鋼刀在頸,手腳被縛,攏共一十九人,全都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公子神機妙算,賊人半點防備也無,一個都沒跑掉,都被咱們給活捉了!”
王破敵笑臉盈盈的對徐章道。
徐章的眉頭卻皺了起來,看著雙手被困在身后,破布塞住了嘴巴,不斷支支吾吾的十余個人,徐章面色一寒,目光凝實,厲聲呵斥道:“平日是怎么教你們的,就這么綁著?”
三十個漢子盡皆面色一紅,低下了頭。
二十人持刀壓著賊人脖頸,從后一腳踹在賊人后背之上,將十九人一齊踹倒,一個箭步上前,腳底踩在賊人后背之上,手中鋼刀如影隨形一般,壓著賊人的脖頸。
持刀的漢子一個個目光冰冷如刀,只要稍有不對,便是手起刀落。
剩余十人則拿出麻繩,將賊人雙腳也給綁的嚴嚴實實,一個個捆了七八圈,除非是霸王重生,李存孝再世,否則的話,任誰也休想掙脫。
徐章冰冷的面容這才稍稍緩了幾分,可目光卻依舊深邃無比,宛若無底的黑洞。
“不對!”
徐章搖了搖頭,心底的疑惑正在逐步放大,看著院中凄慘的十九個賊人,眉頭漸漸皺成了川字。
一旁的王破敵見狀,也不禁蹙眉沉思起來,“公子,哪里不對?”
俆章瞇著眼睛,目光微凝:“哪里都不對!”
王破敵更加疑惑,院里的一眾護衛漢子也疑惑不已。
牛大力直接瞪著那雙銅鈴般的大眼,不解的看著俆章。
“快!出去看看,指揮營的人馬到了沒有?”
王破敵面色驟變,立馬匆匆跑了出去。
街道空曠,萬籟俱靜,除了己方的三十多人和戒備在各處出口的漕幫兄弟之外,街面之上再不見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