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命人將石像擺放在大街一側,說城中百姓若是不信,不妨便先在神像之前叩首禱告數日,只要誠心供奉,天神圣師自會知曉,屆時便會有神跡降臨。”
“見祭祀說的篤定,百姓之中有不少人已經開始相信祭祀所言,便在祭祀的帶領之下,齊聚在神像之前,誠心染香叩首參拜,日夜禱告。”
“如此過了四五日,卻依舊不見有神跡出現,便是一開始那些相信祭祀所言的百姓也對這位天神圣師有了懷疑,便找到了祭祀,直言祭祀欺騙他們,意欲將祭祀鎖拿送官法辦。”
“不想祭祀打量著一眾百姓,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卻不見絲毫慌亂,自信的說:非是天神圣師不能降下神跡,而是你們之中有人參拜天神圣師之心并不虔誠,圣師有感,自然不愿耗費神力,庇佑一群存有異心的信眾。”
“說完之后,祭祀隨手點了幾人出來,一問之下,果真便如他所言的一樣,百姓們對天神圣師的參拜并不虔誠。”
“百姓們知道自己理虧,覺得羞愧不已,自那日之后,對神像的參拜便愈發虔誠,禱告之時,心中更是只有對天神圣師的恭敬和懇切,誠心請求天神圣師的庇佑。”
“到了第七日,一大清早,幾個路過神像,上前誠心參拜的百姓忽然發現,這座連續五六日未有變化的神像竟然憑空高了幾寸,幾人以為是天神圣師聽到了他們的禱告,想起那日祭祀說的那番話,立刻便覺得定是天神圣師感受到了他們的虔誠,這才降下神跡!”
“神像憑空增長的消息不脛而走,不過才小半日功夫,就已經傳遍了全城,無數百姓爭相前來參拜,就連城中許多大戶人家的老爺太太,也聞訊而來,奉上厚厚的香油錢,成了天神圣師最虔誠的信徒。”
“接連數日,每過一日,神像便憑空增高幾分,一時之間,天神圣師顯靈,降下神跡的消息就傳到了城外,附近州縣的百姓聽到傳聞之后,也都自發前去參拜神像。”
“神像憑空增高,日長幾寸?”嘉佑帝疑惑的問:“神像如何生長?難不成當真是神靈以大法力降下神跡?”
“不對不對,若當真如此,愛卿也不會拿來對朕說了,難不成是那祭祀叫人在神像之下動了手腳?”
“可若是當真動了手腳?定然便會留下痕跡!百姓們日日祭拜,不可能沒人發現其中異常。”
嘉佑帝皺著眉頭陷入思索之中,可任憑他如何苦思冥想,卻始終不能參悟其中緣由。
徐章微笑著拱手繼續說道:“數日之后,有一道人聞訊而來,見無數百姓無比虔誠的在神像之前叩拜禱告,心生疑惑,便在城中四處打探,問清之后,走到神像附近仔細看了半晌,然后忽然對著正在神像前方接受百姓參拜的祭祀和神像冷笑幾聲,隨即轉身離去。”
“十日之后,忽有近百衙役甲士手持利刃長槍,將神像團團圍住,將在神像之前供奉的百姓驅散,將祭祀和一眾從犯鎖拿,打入大獄之中。”
嘉佑帝眼睛一亮,卻更加疑惑:“可是那道人之故?”
徐章道:“陛下目光如炬,微臣佩服,正是那道人去了縣衙,找到了知縣大人,展示了一手神像增長的神跡。”
“那道人竟也能讓神像增長?”
徐章搖了搖頭,說道:“非是讓神像增長,而是借助自然之力,將神像抬高罷了!”
“七八個壯漢才能勉強抬動?如何才能借助自然之力將數千斤的神像抬高?”
苦思半晌!
“是黃豆?”
嘉佑帝腦中靈光一閃,幾乎是下意識就喊了出來。
“陛下說的不錯,正是黃豆!”
徐章笑著拱手說道:“黃豆埋入土中,只要每日大量澆水,黃豆就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膨脹發芽,其力道足以拱起數千斤的石像,使其日長一寸!”
想通了這一關節,嘉佑帝腦中立時便有了思路:“那道人在神像之前只駐足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是注意到了神像四周的泥土要比左近其他地方的更加潮濕,那就是他們日日大量澆水的憑證,是以道人即刻就猜出了那祭祀的把戲。”
“那道人自己勢單力孤,可那祭祀手下卻人多勢眾,于是道人便去了衙門,將此事告知了當地知縣,并且依此法在知縣面前演示了一番。”
“知縣洞悉個中緣由之后,這才讓人抓了那祭祀和一應從犯,以朝廷的名義,將事情的真相告知那些被蠱惑的百姓?”
徐章笑著說道:“陛下說的一點不差!”
“大學上說,格物致知,物格而后知至,其實在日常的生活之中,很多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要多多細心觀察,其實都能解釋的清楚。”
“只是尋常百姓不通圣賢之書,不知格物之理,無知且愚昧的將一些他們無法理解,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歸做鬼神之說。”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給了那些心懷否測之人可乘之機!借助一些尋常百姓們無法理解的現象,冠上真人菩薩之名,將百姓收作信徒,籠絡其心,再予以些許小利,百姓無知,便當真以為是真人菩薩降世,心甘情愿為這些心懷否測之人所驅使。”
“依微臣看來,這個所謂的天圣教,也不外如是。”
“經此一役,天圣教受此重創,但教中首腦卻還是逃了出去,而且直至如今,咱們對這個神秘的天圣教了解的也不多。”
“微臣斗膽猜測,這次之后,他們若是想要恢復實力,定然會在各地大肆吸收香火信眾,蠱惑百姓為其所驅,意欲再行不軌之事!”
嘉佑帝聽著聽著,眼神就變了,先是深以為然,隨即便目光灼灼的看著徐章,頗為感慨的嘆了口氣:“哎!”
“愛卿打從一開始,做的就是如此打算吧!”
徐章忙躬身施禮道:“回陛下,微臣不敢隱瞞陛下,確實打一開始微臣就是這么打算的!”
嘉佑帝目光頗為復雜的看著徐章,半晌都沒有說話。
徐章雖然坦蕩,但心底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方才他這也算是玩了一點小手段。
“陛下目光如炬,微臣這點小伎倆,怕是一開始陛下就知道了,微臣斗膽猜測,陛下之所以不點破,不過是想看看微臣葫蘆里頭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哈哈哈!”嘉佑帝先是大笑了幾聲,笑聲酣暢,心情顯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