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當即便道:“大伯母莫要當真,侄女兒不過隨口一說,胡亂猜測罷了!當不得真的!”
李氏狐疑的看著明蘭,可眉宇間的擔憂卻從未消散過,娥眉微蹙,眼底寫滿了一個母親對自家兒子和女婿女兒的擔憂。
明蘭嘴角輕揚,露出個微笑來:“兵貴神速,章哥哥素來穩重,若是沒有十成的把握,是斷然不會作出攻取定遠的決策的。
如今定遠既然已經落入章哥哥手中,那他定然是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
而且濠州和鐘離定然已成囊中之物,以章哥哥的性子,凡事必謀定而后動,是定然不會貪功冒進的,反而會慢下來穩扎穩打,估計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能聽到濠州光復,朝廷大軍南下,叛軍抱頭鼠竄,王師大捷的消息了呢!”
“真的嗎?”李氏張大了眼睛,一臉希冀的看著明蘭。
明蘭笑著道:“自然是真的,章表哥和文表哥是什么性子,大伯母難道還不清楚嗎?”
李氏點了點頭:“文兒素來穩重,章哥兒也是個有主意的,就是我們家長梧,平日里就會舞刀弄槍,性子也直,我是擔心………”
明蘭還沒說話,大老太太就先說了:“有章兒和文兒在,定能看著梧兒,你就不要瞎想了!”
明蘭立馬補充道:“況且這次官家欽點了皇城司的林指使為帥,皇城司乃是禁軍之中的精銳,麾下將士皆能以一當十,叛軍看著聲勢浩大,可叛軍收攏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尋常的老百姓,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也不過是殺雞宰鴨,哪里是皇城司的精銳禁軍的對手………”
明蘭剛松了口氣,說著說著,卻忽然看到屋子里頭這么多雙眼睛都盯著自己,有些愣神。
卻聽得耳畔忽然傳來盛維的聲音:“明兒怎么不繼續說了?”
明蘭抬眼望去,只見盛維頗為期待的看著自己,腦中靈光一閃,便道:“話說的太多,有些口干舌燥,大伯伯稍后,待侄女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說著明蘭便端起身側條幾上的茶碗,接連抿了兩三口。
盛維卻笑臉盈盈的看著明蘭,說道:“不著急,明兒慢慢說,章兒在信里說的倒是和明兒說的一般無二,我竟不知,我家明兒竟然還精通軍事?”
明蘭展顏輕笑,坦言說道:“談不上精通,不過是略略讀過幾本兵書,知道一些皮毛而已!”
盛維眸光微閃,看向徐章的目光已經發生了變化。
明蘭臉上的神情卻忽然一僵,目光呆滯了那么一瞬間的功夫。
“章表哥來信了?”
明蘭眨了眨眼睛,期待的道,只是神情略微有些激動。
盛維點頭道:“今日一早便收到了章兒的來信,章兒還在信中讓我和徐三表弟替他搜羅硝石、硫磺,數量越多越好,還讓我們盡快送去定遠,說是馬上就有大用。”
“硝石?硫磺?”明蘭眨了眨眼,似乎有點印象,卻又想不起來是什么,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盛維點了點頭,說道:“也不知章哥兒忽然要這么多的硝石硫磺作甚,難不成要慶賀定遠大勝,扎些煙花爆竹來放?”
盛維這話純粹石胡亂猜測,便是大勝了,也不會現在這個時候大肆慶祝,更何況就算是慶祝,也不用讓他們在家江南等地大肆收硝石硫磺。
“爆竹!”
明蘭心底一突,眼睛也跟著一亮,腦中靈光一閃,已經隱隱想起了徐章曾經和她閑聊時提起的一樣東西。
不由得好奇起來,摧城拔寨?碎石開山,如穿腐土。
那種叫做火藥的東西當真有如此威力?
明蘭也不禁在心底打起了鼓!
而今北方天冷,水運受到影響,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弄到硝石、硫磺這些東西,也就只有江南了。
一大家子人既驚訝于明蘭的見識,又疑惑于徐章為何會突然叫盛維幫著一道搜尋這么些硝石硫磺,便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起來。
可一大家子女子,見過世面的也就盛老太太和明蘭兩人,盛老太太雖出身將門,但對行軍打仗之事卻石一知半解。
明蘭雖然知道一些,卻也從沒見過,而且這種事情,必然是密之又密的東西,便是當真是用來制作武器的,那也是秘密武器,這種武器尚未面試之前,明蘭是斷不會泄露一分一毫的消息的。
盛維經商到是一把好手,可若是說起天下大勢和分析戰爭形式來,也是兩眼一抹黑,心里頭沒個主意的。
倒是明蘭,先前那一番話將屋子里的一大家子人都給驚到了。
連老太太都沒有想到,這個養在自己跟前的孫女兒,竟然還懂兵事。
因為那時候盛老太太的精神頭本就不好,心里頭惦記著大老太太的事情,害怕盛老太太擔心,在淮陰彭澤水域那晚的事情在明蘭的嚴令之下,眾人全都選擇了隱瞞,沒有告知她。
而且那天晚上明蘭獨自一人,射殺水賊不下十人的事兒,也就小桃和丹橘知道,其他的女士婆子們早就害怕的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沒有明蘭的準許,小桃和丹橘自然不會向旁人吐露。
因著先前明蘭的那番話,盛維倒是對明蘭這個侄女多上了心,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閑聊時便時不時的問詢明蘭的意見,態度與之前相比,卻又有了些微區別。
待到巳正時分,門房的小廝便急匆匆的往二門處報信,得了信的丫鬟婆子又趕忙往大老太太的院子里報,說是徐家的老太爺和老太太還有徐家的三爺來了!
盛維忙急匆匆的去前廳迎,兩個老太太和幾個女眷也都跟著出去了。
如今徐盛兩家不僅僅是姻親,還是通家之好,而且徐家來的都是長輩,盛家自家的長輩也在,盛家的幾個女兒自然也不需要像在外人面前那樣顧忌太多。
昔日在揚州時,華蘭的定親宴上,兩家人就打過照面,那時明蘭才七八歲的模樣,和現在相比,區別還是很大的。
不過滿屋的女孩子里頭,淑蘭自然不用說,石氏的兒媳婦,自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至于品蘭這只皮猴也三天兩頭就往徐家跑,去看淑蘭,看舒蘭的幾個孩子,過足了當姨母的癮,石氏自然也是認識的。
唯有明蘭,花朵兒一般的年紀,容貌秀美絕倫,氣質淡雅卻又不失煙火氣,如一朵盛夏時節池塘里盛開的荷花。
叫人一眼看了,就絕忘不掉。
盛維扶著大老太太,李氏扶著盛老太太,一前一后入了花廳。
然后是淑蘭,最后才是明蘭和品蘭。
“老嫂嫂!”
“堂姐!”
這才一進門,兩個坐在客位上的老夫妻便迫不期待的起身相迎。
明蘭六七歲時雖見過徐老爺子和石氏夫妻倆,可畢竟那時明蘭還年幼,而且時間久遠,記憶難免模糊。
如今在見到這對老夫妻,熟悉感撲面而來,腦中原本模糊的輪廓也立馬就鮮活起來了。
老夫妻倆須發皆已銀白,皮膚黝黑,滿面的風霜,臉上溝壑縱橫,皺巴巴的皮肉緊貼著骨頭,可精神頭卻異常的好,用鶴發童顏來形容也不為過,尤其是那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叫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去。
幾個老人互相見過禮,打過招呼,便輪到晚輩們了,先是那位徐三老爺,沖著兩個老太太依次見禮,然后便是盛維夫婦。
盛維夫婦給徐老爺子老夫妻倆見過禮之后,輪到幾個女兒了。
淑蘭和品蘭自不必說,兩家早已熟絡,早已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唯有明蘭,雖然一向落落大方,可這回見的是未來的公公,還有祖父祖母,繞是以明蘭的定性,也不禁滿臉通紅,臉頰滾燙,羞意都爬到了耳朵后。
先是喚了外祖和外祖母,然后又對著徐青山喚了表舅。
自從進了屋,看到明蘭之后,石氏的那雙眼睛幾乎就沒怎么離開過明蘭,上下左右的打量,不住地點頭,眼睛里頭寫滿了中意。
待明蘭見過禮之后,更是直接起身將明蘭拉到身邊座下,拉著明蘭的手不住的夸。
“以前老婆子可從未想過,咱們家章哥兒竟然還能娶到像明丫頭這般出色的姑娘!真真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石氏雖然沒讀過什么書,卻一直有意識的培養自家兒女子孫的涵養,尤其是自從徐章考取了功名之后,更是以身作則,從自己做起,對家里的一眾晚輩嚴格要求。
平日里若是聽到那些個罵娘的臟話,石氏可是會直接拿起笤帚開揍的。
“當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兒,瞧著就跟畫里走出來似的!也不知我家章哥兒是修了幾世才修來這樣的夫妻,竟然能夠娶到這樣的媳婦!”
石氏的夸贊,叫明蘭的臉頰越發滾燙,臉上的紅意迅速擴散,自而后又往下蔓延,那潔白如雪花一樣的脖頸,也被染上了一層紅暈。
“常聽章哥哥提起外祖母,說外祖母是天底下最最公正的人,今日還沒瞧見外祖母的公正,反倒是把慈祥和藹都感受了一遍!”
說著還極為認真的點了點頭:“章哥哥果真沒有騙我!”
石氏被這丫頭的模樣逗得笑了,故意冷著眉道:“那小子若是敢騙你,日后盡管告訴外祖母,外祖母幫你揍他,把他制的服服帖帖的。”
明蘭看著石氏,眨了眨眼,說:“洪表舅母也是這般說的!”
石氏先是一愣,可隨即臉上笑意卻更甚了,拉著明蘭的小手不斷輕拍微撫著,湊到明蘭耳畔,低聲說道:“我家章兒自小便是在我那兒媳婦的棍棒底下長大的,小時候經常被他阿娘拎著棍子追著滿院子竄來竄去,跟個猴兒似的,每每都被我那兒媳婦狠狠揍上一頓,屁股都給揍開了花!”
明蘭眉梢輕顫,頓時便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