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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13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

  盛家,壽安堂。

  “來來來,趕緊嘗嘗,這可是明兒親手做的綠豆糕!”盛老太太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招呼著徐章。

  徐章拿起身側高幾上的糕點,先是輕咬了一下口,淺嘗輒止,隨即眼睛一亮,一口就將剩下的大半塊都給塞到嘴里。

  “明兒的手藝見長呀!”

  邊吃徐章還不忘一邊夸上兩句。

  一旁的明蘭展演輕笑道:“是表舅母教得好!”

  徐章一愣,有些詫異的看著明蘭:“這綠豆糕是阿娘教你做的?”

  明蘭點頭道:“上次受明月妹妹之邀,去梨園賞花的時候,便問了表舅母,謹言哥哥以前小時候最喜歡吃什么點心,表舅母便教了我做綠豆糕,說是謹言哥哥以前最愛吃的便是這綠豆糕了!”

  徐章臉上也露出笑容來,眸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是呀,以前小時候家中雖不缺衣食,但不論是祖父祖母還是父親母親,過得都甚是節儉,好不容易省下一些銀錢,也都花在了我和大哥四哥讀書之上,去學塾交了束脩。”

  “綠豆便宜,而且每年家里都會中上不少,是以那時候母親和祖母嬸嬸們便時常做些綠豆糕,給我們幾個小的吃。”

  “其實我們幾個兄妹之中,最喜歡吃綠豆糕是二姐和三姐。”

  “只是那時候家里過的節儉,而且家中兄弟姊妹多,哥哥姐姐們便總是把綠豆糕讓給我們吃,他們自己倒是吃的極少。”

  徐章可不是隨口亂說,而是按照原身留下的記憶說的,自徐章穿越至今,融合原身的記憶也有十年多了,甚至有些時候,就連徐章也分不清哪些是原身所留下的記憶,那些是自己親身所經歷的。

  明蘭有些羨慕:“謹言哥哥家中兄友弟恭,姊妹和睦,倒是叫人羨慕的緊。”

  聽到這話,盛老太太喝茶的動作一頓,下意識便瞥了明蘭一眼。

  徐章也眸光微閃,雙目微凝,看著自己正對面的明蘭,目光微微閃爍著。

  徐章立馬話題一轉:“對了,近些時日城中局勢或許會有變化,祖母和六妹妹近期最好都待在家中,莫要出門了。”

  “便是出門,也要帶足了護衛!”

  擔心祖孫二人不夠重視,徐章特意叮囑道。

  說完這話,便沉吟片刻,隨即便道:“這樣吧,如今我大半數的時間都待在軍營里頭,那隊親衛也不怎么用得上,明兒若是不嫌麻煩的話,我便將那隊親衛送一半來府上,剩下一半,留在梨園,保護母親和明月樓哥兒他們的安危。”

  “怎么?”盛老太太眉頭微鎖:“難不成今日朝堂之上會有大變?”

  盛老太太怎么也是見慣了世面的人,聽了徐章的話,便不由得往這些方面多聯想了一番。

  徐章既不點頭,卻也不搖頭,只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可近日以來,我這心里頭老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到底是因為什么。”

  “總之,安全起見,姑祖母和明兒近些時日最好都不要出門,就且先待在家里,等這陣子風頭過去再說其他。”

  盛老太太看了一眼明蘭,又扭頭過來看著徐章,面色頗為凝重,沉聲說道:“我和明兒深處內宅,況且盛家又不是什么顯赫的時間勛貴,朝堂之上便是有什么風波,也牽連不到我們!”

  “倒是你自己!”

  盛老太太隱隱有些擔憂的說:“都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現如今你在官家面前正當紅得令,小小年紀,就官至四品,還領了神武軍都指揮使的缺,手握大權。”

  “明里不敢有人說什么,可在暗地里,那些個眼熱的,見不得旁人比他們過得好的,未必不會生出別樣的心思。”

  徐章點頭道:“姑祖母說的極是,孫兒也知道風頭太盛了不好。”

  盛老太太有些埋怨的橫了俆章一眼:“既然知道不好,那你還在朝堂之上進言官家,替榮家的榮飛燕鳴不平。”

  徐章嘆了口氣,說道:“姑祖母,孫兒與富昌侯榮喜榮大哥交好,先前若非有他照料,孫兒未必能有今日這般際遇。”

  “如今榮家姑娘糟了難,滿汴京城無一人愿意替她說話,旁人孫兒管不著,可孫兒自己,若是連話也不說幾句,從今以后,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

  盛老太太也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有些事情,不是咱們能夠摻和的。”

  盛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看著徐章:“榮飛燕的事情,但凡是有些腦子的,都能夠猜的出來,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縱!”

  “可遍數朝野上下,卻無一人敢為其鳴不平!”

  “你道那些大相公們都瞧不出來這背后的關節嗎?”

  徐章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道:“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正如那飛蛾,明知火燭之中,等待他們的是死亡,卻依舊前赴后繼的向火光撲去!”

  “此事若是不做,吾心難安!”

  徐章道:“若是因此找來禍患,孫兒也只能認了!”

  盛老太太看了看徐章,又看了看明蘭,想要罵徐章幾句,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若是換了自己,怕是表現得比徐章還要激烈的多吧!

  盛老太太如是想到。

  “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盛老太太又是幽幽一嘆,說道:“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日后的路,也該你自己去走!”

  “我這個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的老婆子,就不跟著摻和了!”

  明蘭嘴角輕揚,微微一笑,說道:“祖母可不老,祖母年輕著呢!”

  徐章跟著說道:“朝局波橘云詭,變化莫測,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變成什么樣子,孫兒初入官場,經驗閱歷尚淺,正需要一個似姑祖母這般見慣了世面的長輩從旁提點呢!”

  明蘭也跟著說道:“若有祖母從旁提點,謹言哥哥定能少走許多彎路!”

  “這還沒嫁過去,就開始替這小子說話了!”盛老太太沒好氣的瞥了明蘭一眼,臉上的笑容卻從來沒斷過。

  明蘭明知盛老太太是在開玩笑,卻依舊忍不住俏臉一紅,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對面的徐章,可不過片刻,卻又迅速的低下頭,不敢去看徐章,更別說迎著徐章的目光了。

  “我已經老了!”盛老太太有些唏噓的說:“不如你們年輕人了!”

  “你素來膽大心細,思慮周全,辦事兒周到,我想來都是最放心的!”

  “只是······”盛老太太卻忽然話音一變,有些猶豫。

  徐章側身沖著老太太拱手道:“請姑祖母明示!”

  盛老太太道:“只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摻和的太深了,免得平白無故受了牽連。”

  徐章臉上神情一僵,知道盛老太太指的是什么,便道:“姑祖母放心,如今孫兒已經從此事之中抽身而出,安心在城外替官家看著神武軍,朝堂之上的事情,都已經不在理會。”

  當天下午,徐章回家之后,便讓王破敵撥了二十親衛,親自送到盛家,交給了明蘭處置。

  至于徐章自己,自盛家回來之后,心里頭的不安不僅沒有絲毫減退,反而愈發強烈。

  當天夜里,徐章便秘密將母親和弟妹們送出了城,以運送匠人的名義,將他們悄無聲息的送到了城外自家的莊子上。

  正好園子里頭梨花的花期已過,明月和洪氏在家里憋了許久,把她們送到莊子上,正好叫他們散散心。

  至于被人發覺,徐章毫不擔心。

  遍數整個東京城,那些個官眷貴婦們,有哪一個不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洪氏,認為洪氏一個鄉下泥腿子出身,不過是僥天之幸,這才得了個文曲星一般的兒子,才有了今日這般榮華富貴。

  甚至于還被官家賜了誥命。

  那些個三天兩頭頭便往府上送拜帖的,沒有哪個是真心實意想和洪氏結交的,大多都是打的先攀上洪氏,然后再拉攏徐章的主意,走迂回的老娘路線。

  畢竟徐章懼母,洪氏兇悍,在東京城里頭可是出了名的。

  洪氏雖然大多數時候神經都有些大條,卻也不是那種什么都不知道,被人一忽悠,就腦子暈暈乎乎,不知所以的人。

  而且事關徐章,洪氏更是格外精神,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但凡那些個登門拜訪的,主動結交的,洪氏都是打著十二分的警惕去迎接的。

  事關自家兒子未來的前程,洪氏自然不敢怠慢,而且那些個官眷貴婦們,上來就是一頓香噴噴的馬屁,初聽的時候覺得身心舒暢,格外順耳。

  可事后細細想來,卻總覺得不得勁,不知道哪里不對,一個個說話都好聽的不行,卻完全沒有以前在大灣村和宥陽時的感覺了。

  后來洪氏懶得應付,索性便抱病在家,對于那些個送來家里的帖子,洪氏一律拒了,懶得再和那些人打交道。

  對此徐章是打心底里贊同。

  至于什么夫人外交,老娘外交,徐章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打算,至少現在沒有。

  他接洪氏和弟妹們來汴京,可不是為了給她們增添煩惱的,而是為了讓她們享福,嘗一嘗汴京的榮華,和現如今徐家的富貴。

  洪氏也曾不止一次的催促徐章,要不就別再等了,把日子提前,趕緊先把明蘭給娶回來,她也好安安心心的回她的宥陽去。

  洪氏實在是呆不習慣東京城,還是覺得宥陽更適合她。

  相較于汴京城的榮華富貴,洪氏更喜歡宥陽老家那邊的那種家長里短。

  相較于那些個說話好聽,衣著打扮富貴華麗,言談舉止有理有據,叫人挑不出錯處來的官眷貴婦們,洪氏顯然更喜歡宥陽老家那種喜歡拎著棍子教育自家兒女,攆的后院雞飛狗跳的粗魯婦人們。

  平日里大家聚在一塊兒說些東家長,李家短的,分享分享管教子女的心得,閑來無事了,湊在一塊兒繡繡花,下下廚。

  便是搞個什么宴會,擺場席面,也是左近同村交好的鄰居婦人們自發前來幫忙,大家伙兒湊在一塊兒灑掃準備,清洗菜肴,各自下廚做自己擅長的菜式。

  對洪氏而言,那才是生活。

  更關鍵的是,如今徐青山還留在老家那邊的,青山商會雖然已經漸入正軌,可徐青山卻還是放心不下,和俆章的大伯徐青福還有長兄徐彬一塊兒看著。

  夫妻倆分別已有數年的時間,逢年過節的時候,徐青山倒是也偶爾會來東京,和洪氏小聚。

  但那才多長時間。

  說句不好聽的,洪氏現在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紀,卻只能窩在后宅里頭,守著幾個兒女過活。

  可徐青山卻在南邊逍遙快活,又沒有洪氏在身邊盯著,天知道他現在過得有多瀟灑。

  說不定下一次洪氏回去的時候,家里就得多出幾個妹妹來。

  徐章和明月說不定也會多出幾個庶弟庶妹。

  對于洪氏的想法,徐章很想替徐青山辯解,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不說徐青山了,連徐章自己,都沒能耐住寂寞,還將翠荷翠蓮兩姐妹給收了房。

  徐青山是男人,而且還是那種食髓知味,經歷過不知多少戰陣的男人。

  洪氏年輕時相貌確實出眾,否則的話,也生不出徐章這么俊俏的兒子,可洪氏在宥陽老家時,跟著徐青山過的可是苦日子,日日勞作,日曬雨淋的,又沒有刻意保養,皮膚被曬得黝黑不說,便是外表看上去,也要比東京成里頭這些同齡的官眷貴婦們老的多。

  徐青山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以前家里不富裕的時候,他能夠守著洪氏一人過活,能夠將心思全都放到家里的幾個兒女身上。

  可現在如今徐家家境越來越好,手里頭的銀錢越來越多。

  正應了那句老話,錢是男人膽。

  再加上洪氏在東京城里頭,可沒少聽那些個湊上來巴結自己的官眷貴婦們說那些個世家大族的后宅里頭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什么妻妾爭寵啦,今日是東風壓倒西風,明日又是西風壓倒東風。

  某某家里納了個色藝雙全的每人,哪位官員又新納了個柔弱嫵媚的良家,哪家的公子哥浪蕩不堪,又給家里的幾個丫頭開了臉之類的八卦。

  洪氏的擔憂不無道理,可明蘭尚未及笄,若是此時成婚,確實太早了一些。

  其實洪氏私底下曾和盛老太太提過這事兒,盛老太太也有些猶豫不決,一方面是因為徐章的年紀真的不小了,另一方面,是因為明蘭的年齡太小,盛老太太有些舍不得。

  可這次官家病重的消息一經傳出,不論是洪氏,還是盛老太太,都開始有些動搖了。

  若是再繼續拖下去,嘉佑帝一個不妙,直接賓天薨逝的話,徐章和明蘭的婚事,勢必便要再往后推上一年。

  一年之后,明蘭才十六歲,倒也不算大,可等到明年,徐章可就二十二了。

  東京城里頭,和徐章同齡的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們兒,都早早便成了親,除了少數人之外,其余都已經有了子嗣。

  大宋仁孝治國。

  俗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徐章至今尚未成婚,便是已經收了兩個通房,可卻因為徐章的婚事未成,便一直拖著沒有要子嗣。

  洪氏早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抱孫子了,盛老太太也差不多,雖然現如今長柏的新婦已經有了身子,可盛家和老太太之間,終究沒有血脈牽絆。

  洪氏瞞著徐章,瞧瞧合計著徐章和明蘭之間的親事。

  便趁著徐章去大營里頭當值的空檔,拉著明月帶上幾個護衛女使婆子,便進了城,往盛家去了。

  見了老太太,洪氏便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不想卻與盛老太太不謀而合,兩人便把明蘭叫了過去,問明蘭自己的意見。

  明蘭聽到二人說的是自己和徐章的婚事,當即就紅了臉,但還是耐著性子聽完了,最后羞澀的點了頭。

  洪氏立馬高興的不行,當即便要回家去準備。

  好在盛老太太叫住了他,又著人去把盛紘和王氏夫婦叫來了壽安堂,把明蘭和明月兩個丫頭打發走了。

  正好和王氏帶來的如蘭一塊兒,三個姑娘湊在一塊兒帶著貼身的女使們到花園里頭玩起了放風箏。

  至于盛家那位四姑娘,素來和明蘭如蘭玩不到一塊兒去的墨蘭,卻始終沒有露面。

  壽安堂里,幾個長輩就這么商議起徐章和明蘭婚事提前的事情來。

  洪氏自然是想越快越好,盛紘理解洪氏的心思,卻也有他的顧慮,說是叫三清觀的真人們重新算一個黃道吉日。

  洪氏眼睛滋溜溜一轉,就給答應了下來。

  留在壽安堂陪著老太太用了頓午飯,下午未時末刻,洪氏便急匆匆的拉著明月出了城,回了城外的莊子。

  次日下午,三清觀那邊就來信,說是最近的黃道吉日就在十日之后,五月十八那日。

  盛紘夫婦到壽安堂里頭和老太太這么一合計,就應了下來。

  洪氏高興的不行,大呼自己的銀子沒有白花,當即便帶著人親自準備起來。

  盛老太太擔心洪氏第一次操辦,許多東西都不清楚,便罕見的出了壽安堂,帶著身邊一眾得力的婆子女使們還有家里當用的管事兒們親自到了梨園,幫著洪氏操辦起來。

  剛剛把母親弄出城的徐章,完全沒有料到洪氏會給他來這么一出,想要拒絕拖延一下吧,卻也擔心出現洪氏顧慮的那般情況。

  最后思慮再三,還是同意了洪氏的提議。

  神武軍的人手徐章不好調動,便以時間太短,家里頭人手不夠,為了早日準備妥當,雇些人手幫忙做些粗重雜活,從漕幫弄去了百多號好手,安置在梨園里頭。

  初九一整日,徐章都窩在家里頭些請柬,一口氣寫了二十多封,然后一一親自登門,將請柬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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