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嘉佑十四年的年關,就在嘉佑帝逝世的影響之下,悄然過去了。
往日里繁華熱鬧,喧囂不止的東京城,今年卻格外的安靜。
元月初八,在禮部和太常寺的安排之下,太子趙宗祥,于南郊祭祀承天,禱告上蒼,襲皇帝位,正式登基稱帝,改元熙平。
曹皇后正式晉升為曹太后,在韓章和錢灝兩位大相公和諸多文臣的力諫之下,曹太后垂憐聽政,代替年幼的官家,暫掌玉璽。
熙平元年元月初十,趙宗祥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會上。
不過少年的趙宗祥,身穿一身大紅朝服,頭戴長翅帽,可才十歲出頭的身子,如何撐得起這種寬大的衣物,盡管尚衣局的女官們手藝精湛,奈何卻限制于先天因素,尤其是趙宗祥頭頂的長翅帽,徐章他們這些成人戴著還好,可趙宗祥一個半大孩子······
好在趙宗祥是天子,是趙宋官家,便是有些怪異,也無人敢說。
群臣皆已至殿中,內官手捧圣旨,宣讀新帝登基之后的一應封賞,人事變動。
因原吏部尚書在去年十一月底的時候上奏乞骸骨,想要告老還鄉,原吏部尚書確實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韓大相公和錢大相公等人與當時還是皇后的曹皇后商議之后,允了吏部尚書乞骸骨的奏折。
圣旨上說:原禮部左侍郎孫原,先蔡大相公的得意門生,入仕三十余載,兢兢業業,勞苦功高,特擢升為吏部尚書,加封保和殿大學士。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人事任免調動。
一封圣旨,寥寥數百言,須臾之間便已經誦讀完畢。
一個個被點到名字的文武官員紛紛出列,列于殿中,跪倒在地,叩首齊聲高呼:“臣等叩謝圣恩!”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合上圣旨,三十多歲,面白無須的單內官以他那獨特的公鴨嗓站在玉階之上,朗聲高喊。
當今官家趙宗實坐在龍椅之上,略略有些緊張,面色微紅。
龍椅之后垂著一面珠簾,后頭坐著一身華服的曹太后。
玉階之下,則是文武分列的群臣。
作為當朝宰執的韓大相公當即出列,手持笏板,躬身奏曰:“陛下,臣有本揍!”
趙宗實回頭看著珠簾后朦朧可見的曹太后,在曹太后微微頷首點頭之后,才回過頭去,深吸幾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抬手道:“韓相有事,但奏無妨!”
說完這八個字,趙宗實便覺得渾身一松,原本緊繃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
目光下意識的就朝著列于文臣之中第三列中間位置的徐章掃了過去,卻正巧迎上了徐章的目光,感受著徐章眼中的鼓勵和贊許,趙宗實只覺得心底莫名涌出一股頗為強烈的信心來。
韓大相公請奏,新帝即位,當大赦天下,舉行恩科,收攏天下德才兼備之仕,為天子門生。
“侯爺回來了!”小桃守在大門附近,一看到徐章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跑進去通報了。
進了內堂,沐浴更衣,將朝服換成平日里穿的寬松常服,徐章便去見了明蘭。
偏廳里頭,飯菜皆已擺好,衛姨母和明蘭并排坐著,徐章徑自去了明蘭的另外一邊坐下。
嘉佑帝是去年十月十六日駕崩的,徐章身為大理寺卿,自當以身作則,守足三個月的國喪期,免得被人捉住把柄。
兩個多月以來,怕避子的湯藥傷及明蘭的身體,徐章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嬌妻,卻只能干看著,動手動腳,用些其他的方式來解決需求。
明蘭也被徐章層出不窮的花樣弄得羞澀不已,每次都是臉頰滾燙,羞的不敢與徐章對視。
甚至于還主動勸徐章去翠荷和翠蓮姐妹倆的院里。
衛姨母原本年前就打算走的,卻耐不住明蘭的苦苦挽留,又特意把長榕從盛家接來梨園小住,等入了冬,水面結冰,陸路也不好走,南歸的行程自然就這么耽擱了下來。
“侯爺,今日可是官家登基后的第一次朝會,都發生了些什么大事兒?”飯桌上,明蘭好奇的問。
“也沒什么,不過是一些人員的任免調動,然后大赦天下,舉行恩科之類的。”徐章很隨意的說。
自隋唐創立科舉制度出現之后,但凡每一任皇帝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封賞提拔臣子,收攏人心,然后舉行恩科,網羅人才,沒什么新意。
再然后就是大赦天下,彰顯皇帝的仁善和威儀。
尤其是那些個被抄家流放的犯官和他們的家眷,一旦遇上了大赦,只要上了大赦的名單,那就能前罪盡銷,返回家鄉了。
若是某個幸運的,朝中有人上下打點,或是被官家想起,宣召回京,還有機會重新做官呢。
明蘭頓時就沒了興趣。
倒是衛姨母,好奇的問:“那些個叛賊們也能被赦免?”
徐章搖頭道:“還是要看究竟犯了什么罪,像逼死人命、貪污受賄,還有造反這些大罪的,大體都不會被赦免。”
明蘭抬頭加上一句:“除非在朝廷里有足夠硬的靠山。”
徐章點頭:“負責大赦名單的是刑部,只要和負責的官員說上一句,加上那么一個兩個名字,也不會有人去追究。”
當然了,這個去說話的人,要么就是有一定的分量,到刑部的官員無法忽視的地步,要么就是本身就和刑部的官員關系極深。
衛姨母恍然大悟的點頭道:“原來如此。”
“對了,今日車三娘子來府上拜訪,正巧侯爺去上朝了,我本想留車三娘子在家里坐一坐,等侯爺回來見她,可車三娘子卻說忙著往陜西去,耽擱不得,留下一封金陵來的信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明蘭說道。
聞言徐章抬眼看著明蘭,眼里滿是詢問。
明蘭繼續道:“信上說婆母替明月挑中了一戶個后生,明月也親自看過了,對那后生很是滿意,公公和祖父祖母也沒什么意見,原本都打算說親了,卻正好趕上了先帝大行,公公婆婆怕影響到夫君,就暫時先把這事兒給擱置了。”
徐章道:“明月年歲和你差不多,只小上幾個月,也是時候該說親了,咱們家如今也算是勛爵人家,國喪期間,還是注意一些好,阿爹阿娘考慮的周全。”
“對了,那后生叫什么名字?”
“叫許圭,字仲游,是許貞的胞弟,今年二十歲,如今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
許貞乃是徐章為數不多的知交好友之一,和長柏還有顧二的關系也極好,以前沒少跟徐章他們一道去盛家做客。
而且許貞還是嘉佑十年的探花郎,明蘭對許貞還算是熟悉,也知道如今許貞雖然放官在外,但是和自家夫君時常都有書信往來,數年以來從未間斷。
“瀚林的胞弟?”徐章這一下可是真的驚訝了,“這么說他應該是要參加今年的恩科咯?”
明蘭點頭道:“公公和婆母在信里頭確實是這么說的,還說等國喪期過了之后,就將二人的事情定下,讓夫君等許圭到了東京之后,多多拂照一二。”
“這么著急?”徐章微微皺眉。
明蘭道:“公公和婆婆還說了,等恩科結束之后,不論這個許仲游中與不中,都要把明月嫁過去。”
“瞧這意思,阿爹阿娘這是認定了這個許仲游了?”徐章挑了挑眉,心里頭卻又浮現出另外一個念頭。
“這個許仲游長得怎么樣?”
許貞本身就是個大帥比,雖不如齊衡那般如謫仙臨塵,若潘安再世,但許貞本身的氣質極佳,加分嚴重,不然的話,也不可能被嘉佑帝點為探花了。
既然這個許仲游是許貞的胞弟,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
當然了,就算是嫡親的兄弟,相貌也并非絕對相似,就像華蘭,長柏還有如蘭,華蘭和長柏的長相都隨了盛紘,一個貌美,一個俊朗。
可作為他們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的如蘭,相貌卻略略有幾分隨了王氏,雖然也很漂亮,但比起華蘭和長柏來說,還是差了一些的。
“知書達理,俊逸不凡!”
明蘭口中吐出八個大字。
徐章聞言,不由得搖了搖頭。
“怕不是阿爹阿娘瞧上了許仲游,而是咱們家明月瞧上了他。”
明蘭好奇的問:“夫君有何打算?”
“還能如何?”徐章沒好氣的道:“再過五六日,三月國喪期便滿了,咱們現在就是寫信過去,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送到,到時候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也許沒有夫君想的那么悲觀呢,許貞博學多才,人品端方,許圭作為他的弟弟,想來也差不到那兒去。”
“差不差的,等他到了東京咱們親自看過,自然就知道了!”徐章無奈說道。
“我的要求不高,才學什么的也不重要,只要他性格好,人品端方,就算他這一輩子都只是個舉人,那也不所謂。”
一旁的衛姨母深以為然的點頭說道:“姑爺說的極是,只要人品端方,能過日子,日后夫妻倆相敬如賓,恩愛一生,白首偕老,一生平安順遂,那比什么都重要。”
徐章和明蘭夫妻倆齊齊點頭,徐章更是深以為然的道:“姨母的話一針見血。”
徐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用明月和東京成里的那些世家勛貴們聯姻,他對于明月的期望,正是方才衛姨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