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工和兩個護法,終究還是全須全尾的出了漕幫分堂,有石能文在,便是那些護法長老們生吃了這三人的心都有,卻也只能強忍著。
石能文的話落在他們耳中,雖然難聽,也刺耳,可道理卻仍舊是這么一個道理。
送走黃河幫的三人,幾個脾氣暴躁一些的長老,直接就坐著石能文問現在到底該怎么辦?
語氣頗有幾分不善。
當然了,這幾人都是漕幫幫主的心腹手下,這次被派過來跟著石能文一道主持大局,徹查此事,無非是為了監督分權罷了。
石能文眸光微閃,隨即更加凝實了幾分,淡淡的道:“咱們漕幫上下,皆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每年交給朝廷的賦稅,都不知有多少,如今咱們遇到了事兒,當然要找朝廷幫忙!”
“幫主的意思是,咱們報官?”一個護法試探性的問,只是語氣之間多少有些沒有底氣。
“自然要報官。”
“如今新帝即位,大赦天下,馬上就又是三年一度的吏部考核了,于公于私,孟州的這位知州大人,都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
石能文繼續道:“咱們漕幫在孟州的根基終究淺了幾分,在這說著,這伙賊人只怕未必就是孟州本地的,這次咱們雖然帶了幾百兄弟過來,可若是化整為零,分散出去調查的話,只怕也是杯水車薪。”
“倒不如求助于官府,有他們出面相幫,也能減輕咱們不少壓力。”
“稟幫主,早在案發之時,屬下就已經通知了孟州府衙,聞知州也派出不少人手四處打探,卻也沒什么消息。”風七有些猶豫,但還是開了口。
石能文卻道:“如此大案,其中牽連之廣,又豈是區區一個孟州能夠辦下來的。”
“不日東京那邊,便會有專人下來,這段時日,咱們也不能閑著,大家盡可能的安排兄弟們在案發地點四周走訪調查,沿河四處打探,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線索來。”
眾人這才想起來他們一直忽略了的一個問題,石能文可不是孤身一人,石家可是和東京那邊關系匪淺。
大石頭的媳婦車三娘,聽說就和永平侯夫人關系匪淺,小石頭如今更是在平叛大將軍顧廷燁手底下當差。
若是旁人說東京有可能下來人徹查此案,這些護法長老們估計也就一笑置之,未必會信,可這話是石能文說的,其可信度自然大大提升。
“諸位兄弟若是沒有異議的話,那石某可就開始安排差事了?”石能文目光掃過眾人,沉聲問道。
眾人目光交匯,交流過之后,齊齊沖著石能文抱拳高聲道:“我能謹遵幫主諭令。”
風七和孟州分堂的一干高層就更不必說了,本就是石能文麾下親信,如今自然不會和自己的頂頭上司唱反調。
東京城,永平侯府。
花廳之內,一系水仙色宮裝長裙的明蘭正個一個身形瘦小,穿著一身藕荷色宮裙,瞧著年歲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女說話。
“妹妹是宮里頭出來的,自小便在宮中長大,幾乎沒有和宮外的人打過交道,加之年紀又小,對于人情世故不甚清楚,也不稀奇。”
明蘭拉著蕊初的手,臉上掛著微笑,極為溫柔的說。
“可那些人說的話未免太難聽了些!”蕊初皺著眉頭,眉宇之間滿是愁容。
雖生在宮里,可因著年紀太小,加之地位低下,只是個在御花園里頭伺候茶水的小宮女,再加上曹太后執掌鳳印數十年,后宮安穩,并無什么后宮爭寵,相互傾軋的事情發生。
蕊初在皇城里頭,性子難免也就養的單純了些。
“再說了,妹妹如今可是先帝親封的郡主,身份尊貴,還時常被太后大娘娘召入宮中,榮寵正隆,誰敢對妹妹不敬。”
當初論功行賞,蕊初便被嘉佑帝封為郡主,直接從一個小小的宮女,一步登天,成了郡主,雖沒有食邑,卻得了良田千畝,府邸一座,珍貴的金銀玉器,古玩字畫無數。
還被賜婚給了何四九,何四九也從神武軍都頭被嘉佑帝提拔為皇城司的都虞候,可謂是一步登天。
想當初徐章先是寒窗苦讀十余載,一路披荊斬棘,才通過科舉入仕,做了官,而后又在淮南水患之中立下頗天大功,這才被封為殿前司的步軍都虞候,也就是捧日軍的都虞候。
宮女蕊初不僅僅一躍成了郡主,冠以嘉和,還被嘉佑帝和當初還是皇后的曹太后收為義女,賜下趙姓。
“那些個在背后嚼舌頭的,不過是見著妹妹如今得了富貴,眼紅罷了。”
明蘭的聲音之中,似乎帶著某種能夠叫人心緒安定的魔力。
蕊初,應該說是嘉和郡主了,還是皺著眉頭,眉宇間愁容縈繞,始終未曾散去,雖點了點頭,卻還是哎聲一嘆。
明蘭拉著嘉和郡主的手,笑著安慰道:“金尚且無有足赤,人亦無完人,能夠面面俱到,叫所有人都贊不絕口的,怕是只有昔日的圣人了。”
“不論咱們說什么做什么,總有人喜歡,也總有人不喜歡,那些不喜歡的,若是見咱們過得比他們好了,難免會在后頭亂嚼舌頭,說一些難聽沒法兒入耳的話。”
“若是咱們事事計較,把這些話都給當真了,那咱們這一輩子,豈非都要在煩悶和愁苦之中過活?”
蕊初眨了眨那雙大眼睛,看著明蘭,略有些復雜的問:“姐姐,那咱們該怎么辦才好?”
明蘭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道:“我家官人妹妹也很熟悉吧!”
蕊初點了點頭:“侯爺年少得志,屢建功勛,深得先帝和太后大娘娘的喜愛,以弱冠之齡,便平步青云,如今關于侯爺的事跡,在東京城里頭可都傳遍了。”
“聽官人說,如今街面上那些茶樓酒肆里頭,許多說書人將侯爺的經歷撰寫成了話本故事,整日講述,四處傳播呢!”
“不少官人以前的老兄弟,都將侯爺視為”
說起徐章,蕊初的臉上也不禁露出笑容來,昔日乙巳之變,便是徐章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勤王,這才救下了先帝和曹太后。
蕊初一直將先帝視作恩人,并且甘愿冒著生命的危險替先帝送詔書和虎符,連帶著對于救下了先帝的徐章,也是感恩戴德。
明蘭卻道:“那妹妹可知道,旁人在私底下是怎么說我家官人的?”
蕊初臉上神情一僵,她雖然單純,但并不傻,明蘭的話已經說的這么直白了,她又怎會聽不出來明蘭話里的意思。
隨即便有些疑惑的問:“竟然還有人在私底下詆毀徐侯?”
明蘭搖搖頭,也有些無奈的道:“何止是詆毀,那些個話說的難聽些的,甚至暗地里咒我家官人!”
“什么?”蕊初是真的驚訝到了:“徐侯這么好的人,竟也有人在暗地里咒罵?”
蕊初小姑娘對于徐章的印象,還停留在昔日淮南水患,徐章像嘉佑帝獻策,遏制了瘟疫在災民之間蔓延,而且由于相互隔離,醫治的及時,導致因瘟疫而死的百姓,只有區區千多人。
數十萬的災民,只有千余人得了瘟疫,并且在徐章和太醫院的努力之下,將瘟疫控制在一定的范圍,沒有使之蔓延,這是何其大的功德。
活人千萬,再加上乙巳之變時,徐章領兵勤王救駕。在蕊初的眼中,徐章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善人,是大宋皇朝的大功臣。
“人心是這世上最變幻莫測的東西,官人總勸我說,不要總是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人心,害人之心雖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卻不能無,只要咱們沒有害人之心,那就不必介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人心。”
蕊初點了點頭,只是還有些想不明白,眉宇之間掛著愁容。
“姐姐,那些背后惡意中傷,說徐侯壞話的人,徐侯事后就沒去教訓教訓他們嗎?”
“教訓?”明蘭搖了搖頭。
蕊初愈發疑惑:“為何不教訓教訓他們,讓他們也知道知道,背后肆意編排他們的代價。”
明蘭仍舊拉著蕊初的手,柔柔笑著說道:“當初我也問過官人同樣的問題。”
“流言蜚語最是傷人,官人為何還要任由那些人私下詆毀重傷?”
“妹妹知道官人當時是怎么說的嗎?”明蘭問道。
蕊初搖頭,她上哪兒知道去。
明蘭道:“官人告訴我,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難不成找上門去,將別人的嘴巴給縫了不成?”
“就算是把別人的嘴給縫了,可人家在心底還是一樣的詆毀咒罵,我們又能將其如何?難不成要一刀把他給殺了?”
蕊初也有些發懵。
這個甘愿為了嘉佑帝的一點小小恩惠,就愿意冒著生命危險的少女,還只是個未經過世事險惡的單純婦人。
“只有自己無能的人,才喜歡在背后編排別人,肆意搬弄是非,說到底,無非是嫉妒別人比他們強罷了。”
“姐姐說的對,他們就是嫉妒。”蕊初深以為然的道,同時還一臉的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