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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44章 蒲老將軍

  “將軍!”

  “西夏大軍又攻城了!”

  榆林城內,已然全數被軍隊接管,城中百姓已然陸續遷往關內,西夏大軍到來的第一時間,薄老將軍就親自帶兵沖上了城頭,親自上陣指揮守城,這才穩住了軍心,為求援和援軍的到來,爭取了充足的時間。

  在城頭上接連待了三日,渴了就喝生水,餓了就吃硬邦邦的干糧,困了就抱著佩刀,倚著墻面合眼睡去。

  若是哪里出現了缺口,還要親自帶人拔刀沖上去把西夏賊子從城頭上打落下去。

  若是以往年輕的時候,莫說是三日了,便是七日,薄老將軍也不會說半個累字,可如今薄老將軍已經年過耳順,年老體衰,氣力體魄早已大不如前,這才三日,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只能從城頭上下來暫歇一陣。

  軍中上至諸將,下至底層的軍卒,見薄老將軍拖著老邁之軀都能如此,自然個個奮勇殺敵,悍不畏死。

  薄老將軍是軍中宿將,一生經歷過不知多少場戰役,打過契丹人,追過吐蕃人,和西夏也沒少交手,功勛頗高,治軍頗嚴,在軍中威望也不錯,嘉佑帝在位時,原本是在東京統領禁軍的,乙巳之變后,嘉佑帝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在一眾老將之中,挑了個年紀算輕一些,又老持穩重的蒲老將軍,來了榆林。

  畢竟現在英國公張老將軍坐鎮東京,鄭老將軍去了河北,河東有曹家在,陜西方面,朝廷先是派來一個蒲老將軍,鎮守榆林,然后又因著要對吐蕃東部動手,又派出了徐章這個朝廷新銳。

  原本朝廷方面的打算就是,蒲老將軍坐鎮榆林,總領榆林沿線的十萬西軍,而徐章身上雖然掛著的陜西路經略安撫使的頭銜,可實際上能夠插手的,卻也只有隴右和關中兩地的軍權,甚至若非是特殊情況,徐章就連調兵都得請示東京樞密院。

  “我耳朵沒聾,外頭的喊殺聲都快蓋過天上的雷霆了,我聽得見!”蒲老將軍沒好氣的道。

  一邊雙手撐著扶手有些吃力的站了起來,一邊搖頭一邊嘆道:“這人老了,身子骨也不行咯,這才幾日,就渾身酸痛,哪哪兒都疼。”

  “大將軍您還年輕著呢!哪兒老了!”剛進來通報的年輕軍漢扶著蒲老將軍,腆著張笑臉說道。

  “你這小子!”蒲老將軍看著這小軍漢:“油嘴滑舌!不學好!”說著還故意板著個臉。

  小軍漢道:“您老人家就別在這個和小人計較了,如今西夏人可是又打過來了,您老要不要趕緊過去瞧瞧?”

  小軍漢臉上的笑容已經悉數消失,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蒲老將軍卻不急不忙的道:“著什么急,西夏人就在那里,我去不去,他們還是要攻城,先不著急,老夫要吃飽了飯,養足了精神,才能上城頭去。”

  “先叫人打些水來,準備飯食,老夫要洗漱一番!吃飽了飯,再去城頭。”蒲老將軍眸光微凝,徐徐吩咐道。

  小軍漢緊皺著眉頭,眼神之中帶著焦急,卻還是深以為然的點頭道:“大將軍說的是,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殺西夏人。”

  “你吃了沒?”蒲老將軍問道:“要是沒吃的話,和我一塊兒吃點。”

  小軍漢趕忙搖頭,拱手躬身道:“豈能與大將軍同桌而食,小的待會兒自己去找些吃的就是。”

  蒲老將軍看著這個叫做陳四的年輕軍士笑了笑,卻沒說什么。

  軍士打來水,蒲老將軍動手簡單的悉數一番,甚至還用手沾水將下頜那有些絮亂的胡須整理的十分柔順,又讓陳四替他把戰甲理了理,才拉著陳四一道走到桌邊桌邊用飯。

  桌上就兩個菜,一葷一素,一碟咸菜,一盤煮熟了切成盤的肉,還有一小簸箕熱氣騰騰的雜面大饅頭。

  陳四一臉惶恐的被蒲老將軍按這坐在桌邊,手腳無處安放,誠惶誠恐。

  “大將軍,小的······”

  “什么小的不小的,軍中不興這些。”蒲牢將軍隨手抓起一個大饅頭,塞到陳四手中,說道:“快吃,吃飽了好隨本將軍一道去城墻上殺西夏人。”

  “大將軍,屬下······”陳四還是有些扭捏,拿著饅頭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蒲老將軍面色一變,沉聲喝道:“這是軍令,快吃,要是吃不飽,我唯你是問!”

  “吃!”

蒲老將軍這一汴梁,陳四反而輕松了,一手抓著饅頭,一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谷  不過片刻功夫,一小簸箕是個熱氣騰騰的大饅頭和一盤肉,一碟咸菜就被兩人瓜分的干干凈凈,一點兒不剩。

  “好!吃得多力氣才足,到戰場上也能多殺兩個敵人!”蒲老將軍揉了揉肚子,滿意的打量著這個跟在自己身邊已有年余的陳四。

  “讓大將軍見笑了!”陳四只覺得渾身上下好似都被蒲老將軍看透了一樣,很不舒服,先前那種手腳無出安放的感覺再度出現。

  “走吧!去城頭!”

  蒲老將軍長身而起,隨手取下掛在墻上的佩劍,掛在腰間,大步流星的出了門,朝著那喊殺聲傳來的方向而去。

  榆林乃是延州門戶,西夏的左廂神勇司,距離榆林不過幾百里,這次攻打榆林的,便是左廂神勇司的十萬大軍。

  西夏舉國共有兵力五十萬左右,如今忽然挑起戰端,可卻只出動了一個左廂神勇司,明面上說有十萬大軍,可這么些天下來,根據蒲老將軍的觀察,真正只有七八萬人左右。

  城頭之上,鋪天蓋地的箭矢猶如疾風驟雨一半,不斷的傾瀉著,城下射上來的有,從城頭上往下射的更多。

  云梯井欄,烏漆漆猶如螞蟻一樣的西夏大軍,正如潮水一般,不斷的朝著榆林的城墻翻涌而來。

  云梯上的倒勾勾在城垛之上,云梯頂端三尺左右的區域,皆由金屬制成,便是開山用的大斧,也未必能夠劈得斷。

  加之又有倒勾勾著,守軍便是想把云梯推掉也無從下手,只能不斷的用礌石滾木把云梯上的西夏軍士一個個砸下去。

  “哎呀!”

  “我的老將軍,您怎么又來了!不是讓您好好歇息幾日嗎!”蒲老將軍剛剛登上城頭沒一會兒,一個中年將領便一副沒奈何的模樣迎了過來。

  “城頭上有末將等人在,您老人家就安心修養幾日,待養足了精神,恢復了氣力,再上來也不遲呀!”中年將領姓顧,生的倒是膀大腰圓,臉上的胡子刮的不怎么干凈,身量倒是不算太高,手里頭摁著一柄刀柄極長的戰刀。

  蒲老將軍沒好氣的挖了顧堰沖一眼,道:“行了行了,趕緊過去督戰,要是被西夏人攻上城頭,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顧堰沖出自寧遠侯顧氏一族,既非嫡脈,也非庶脈,而是顧家祖地那邊的支脈,四十出頭的年紀,卻已經在邊疆呆了有將近二十年了,如今是是軍中的廂指揮使,距離都指揮使之間,只差了兩步。

  也是鎮守榆林的副將,蒲老將軍的左右手之一。

  “大將軍放心,西夏人一時半會兒還攻不上來。”顧堰沖這話說的倒是頗為自信,不過卻并不是什么大話,在軍備糧草充足,守城的器械源源不斷的供應之下,西夏人想要攻上城頭可沒那么容易。

  而且守軍還有一件大殺器沒有祭出來,此物若是一出,保管能夠叫那些紅了眼睛的西夏人,一個個哭爹喊娘。

  “怎么樣了?”蒲老將軍眺望著城下,沉聲問道,目光深邃和深沉。

  顧堰沖道:“今日西夏只出動了一個萬人隊,不過還是老樣子,弓兵射完了步兵沖,步兵沖過來了弓兵散射協助,沒什么新意。”

  榆林城高墻堅,而且還有神臂弩這種利器,最不怕的就是這種守城之戰,只要穩扎穩打,糧草供應充足,沒有內應,不嘩變,自己這邊不出事,莫說是十萬大軍了,就算是再來十萬,也未必能夠在短期內啃下榆林這顆硬骨頭。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蒲老將軍自腰間取出一枚千里鏡,拉長鏡筒,由近到遠,逐漸掃過城下正在沖鋒攻城的吐蕃大軍。

  “若不是蠢的話,那就是另有目的。”

  一邊眺望著遠處西夏大營扎營的位置,蒲老將軍一邊感慨道。

  可惜距離實在是太遠了,而且中間還有些障礙物阻隔了視線,縱使是有千里鏡,也看不見吐蕃大營的情形。

  只隱約間,瞧見一面旌旗在呼嘯的大風之中獵獵飛舞。

  “大將軍的意思是?西夏人的目的不是榆林,他們這么猛攻榆林,只是為了吸引咱們的目光,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咱們把兵力都調來榆林?”顧堰沖鎮守榆林二十余載,雖然和西夏人沒交過幾次手,可卻并不代表他對西夏人就不了解。

  蒲老將軍眼前的千里鏡變動著方向,說道:“榆林雖是延州門戶,可距離延州尚有幾百里,中間還隔著銀川、撫寧、綏德軍,西夏便是破了榆林,想要打到延州,也不知要費多少力氣,更別說遠在七八百里開外的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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