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朝廷這邊,因著西北的戰事,和遼國那搖擺不定的態度,已然開始有些亂象了。
有人建議再遣新使遠赴遼國都城,行連橫之勢,共制西夏賊子。
那日朝會之后,彈劾徐章的折子也如雪花一般,送至政事堂,卻被韓錢兩位大相公給按下了,壓著不發。
也有不少官員上奏,認為此時是出使西夏,雙方議和的大好時機。
可沒過兩日,朝中官員們的目光便都被議和這個話題給吸引了過去,就連彈劾徐章的折子都少了許多。
然而關于議和之事,卻又是一番好掰扯。
何時出使,派何人出使,出使之后,涉及議和之事,底線又是如何等等一大堆的事兒,韓章和錢灝領著一干重臣要員日日奔波在樞密院、政事堂,以及御書房之間,日日討論商議,忙的不可開交。
可關于議和之事,卻始終沒能統一意見。
盛紘這幾日過的有些難熬,天天盼呀盼的,就等著吏部的任命下來,朝中也逐漸放出了消息,要補一位鴻臚寺右少卿,暫掌鴻臚寺諸事。
消息是證實了,可人選卻遲遲沒能定下來。
朝中好些個認為自己有機會的,一個個都望眼欲穿,開始四處走動,上下打點起來。
什么姻親故舊,親朋好友呀,座師同窗等等,但凡是有點機會的,都不放過。
盛紘也不例外,先是去他父親以前的那些好友處拜訪,聯絡聯絡感情,當初盛紘能夠調回汴京,可離不開這些叔父們的大力幫忙。
又去了盛家的姻親家中拜訪,托人四處走動,探聽消息。
原本一個鴻臚寺右少卿,雖是從四品,在東京城里頭,也只能居于末流,而且并無什么實權,可這次的事情和西夏議和之事扯上了關系。
這一下子就變了味。
有人趨之若鶩,有人避如蛇蝎。
就比如盛紘,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滿心期待,可等冷靜下來之后,想清楚其中的利弊,立馬就被驚出一身冷汗。
趕忙回到家里,拉上長柏一道又跑到壽安堂里頭,找老太太商議。
“怎么了這是?”見盛紘匆匆忙忙,又神色有異,老太太不解的問。
盛紘虛虛拱手,隨即道:“是為了前日柏兒所說,兒子或有可能晉位鴻臚寺少卿一事。”
知父莫若子,長柏深知自己父親的性情,聽到盛紘這話,心中就有了定論:“父親可是擔心與西夏議和之事?”
盛紘眉宇間掛著愁容,點頭道:“議和之事,牽扯太大,太過敏感,不論結果如何,皆有利弊。”
“如今西北戰事僵持不下,兩國數十萬大軍對峙數月,如今天色漸寒,馬上就要入冬了,議和之舉,已成必然之事。”
一旦進入冬天,到時候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莫說是打仗了,就連出門估計都得被凍死。
而且到時候一旦大雪封住了道路,雙方的糧草供給勢必都將成為問題。
“鴻臚寺右少卿,不過從四品,而此番與西夏議和之事,涉及兩國數十萬大軍,數百萬百姓,數千里疆土,豈會由區區一個從四品的鴻臚寺少卿主事。”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盛老太太閱歷經驗何其豐富,再加上長柏這么一說,自然也就明白了盛紘心中的顧慮。
“祖母說極是!”長柏道:“議和之舉,事關重大,屆時出面的必是朝中重臣,如今韓大相公坐鎮朝堂,統領百官,又兼著樞密使一職,怕是難得空閑,這差事很有可能會落到錢大相公,或者是哪位尚書身上。”
長柏素來老持穩重,心思細膩又博聞強記,對于朝中局勢不說了然于胸,卻也頗為了解。
盛紘:“”
祖孫二人的話已經說的夠清楚了,區區一個鴻臚寺右少卿,從四品的小官,如何能夠當得起兩國議和這般大的差事。
怎么說也得是個在朝中分量足夠的要員重臣出面,或者干脆就是好幾個要員一起出面主持此事。
“而且議和之事,牽涉甚廣,與戶部、禮部、兵部均有牽扯,又豈是區區一個鴻臚寺便能囊括了的。”
雖然現如今長柏還是在翰林院里頭當差,做他的圖書管理員,卻也沒有閑著,時刻都關注著西北的戰事和眼下天下的局勢。
“哎!”
盛紘嘆了口氣,滿臉糾結之色。
盛老太太道:“從正五品到從四品,雖只是一級之差,卻是云泥之別,有多少人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仍跨不過去。”
谷猱</span盛紘的心思,連長柏都瞞不過,更何況老太太自小將盛紘帶在身邊,細心呵護撫養長大的嫡母。
長柏看著老太太的目光隱隱帶上了幾分欽佩,老太太這話一出口,長柏甚至已經能夠猜到盛紘接下來的反應了。
從正五品到從四品,可不僅僅只是一級的差別,五品的京官東京成里遍地都是,可一旦到了四品,那就完全不同了。
京官若是一到四品,便是外放,那也是一府知府,或是其余手握實權的封疆大吏。
而且以盛紘現如今的年紀,若是此時當真成了鴻臚寺少卿,將來說不定還有可能入中樞呢。
“母親說的極是,是兒子一時想岔了。”盛紘的態度很是恭敬。
盛老太太雖然久居后宅,可一直以來,卻都是盛紘仕途上的指路明燈,先是延請名師教導,悉心督促盛紘讀書,而后又替盛紘求娶王若弗,為盛紘找了個王家這么一個岳家,讓盛紘的仕途得以順遂。
之后更是每每在盛紘即將犯錯之際,耐心提點,讓盛紘避免了不知多少麻煩。
盛紘并非是那等鐵石心腸之人,也不是不知感恩的狼心狗肺之輩,對于老太太,盛紘心底還是很尊敬的。
現在在想想,自己為了林噙霜那個女人,和老太太生了嫌隙囹圄,是何其不該。
當初若是沒有林噙霜,自己和老太太的關系一如最開始那般和睦,在老太太的悉心提點和關照之下,說不定 盛紘心中不由得暗自懊悔不已。
為了林噙霜這個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卻將自己二十多年的青春都給搭了進去 “左右現在朝廷那邊也還沒定下來,能不能輪的到父親且還兩說呢!”長柏卻忽然潑了半盆冷水。
雖是潑冷水,可長柏這話說的卻不無道理。
“要不,咱們再走走門路?”盛紘試探性的問。
長柏疑惑的道:“咱們家的那些親朋故舊父親不是都走了一遍嗎?”
老太太卻忽然看著盛紘問道:“聽聞那孫尚書為官清廉公正,從不徇私,老爺若是想走他的路子,怕是行不通。”
畢竟手把手的撫養了盛紘十多年,老太太心里跟明鏡似的,盛紘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長柏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卻說那嵬名山通,被王破敵派出的三千精騎將麾下留守的鐵鷂子派出去半數,一招聲東擊西,便將其身側守衛去了大半。
又被王破敵分兵襲擾,正在攻打無名山谷內宋軍的西夏兵馬聽到后方的喊殺聲和馬蹄聲,想要回兵救援,卻被谷內的孫平寇也借此良機,開始全面反攻,死死纏住。
那場戰斗只持續了兩個時辰,就以嵬名山通被鐵鷂子掩護著一路殺出重圍,逃回合水,其麾下其余兵馬死的死,降的降,還有些四散而逃而落下帷幕。
王破敵帶著麾下精騎,一路追殺至合水縣城之外,眼睜睜的看著嵬名山通帶著數百鐵鷂子逃入城內,緊閉城門。
嵬名山通驚魂未定的上了城樓,看著城外駐足而停,并未選擇直接攻城的騎兵,總算是松了口氣。
吩咐守將緊守城門,加派人手,不得懈怠,然后就急匆匆的跑去臨時大營,準備暫歇片刻。
不想剛剛回到大營,就接到了慶州城被宋軍連夜攻破的消息。
氣得嵬名山通一口老血險些就要噴出來。
也顧不上歇息了,當即便再度帶著鐵鷂子,又在城中守軍里頭,臨時拉起了一直七八百人的輕騎,匆匆用了飯,每人帶上幾日的干糧,便馬不停蹄的撤出了合水縣城。
至于留在城內的那些守城的步兵,則直接被嵬名山通給放棄了。
不得不說,嵬名山通這廝確實反映夠快,等徐章將慶州城肅清,站穩腳跟之時,他已經帶著麾下近衛和臨時征召起來幾百輕騎繞過了慶州城,甚至于連慶州最北便的華池縣城也沒取,直接就奔著環州去了。
慶州治下七縣,除卻三面環水的慶州城外,其余數縣,皆無什么天險可守,可現在就連慶州城都給丟了,宋軍占據了慶州城,慶州七縣之地,盡皆轉瞬即至。
嵬名山通看得明白,只有退回環州,重整兵馬,才能最大限度的防止宋軍攻打其余五縣之地。
可沒等嵬名山通整頓好兵馬,慶州境內除卻華池之外的其余四縣,在兩日之內,便被王破敵和孫平寇二人合力攻破。
一日破四城,孫平寇和王破敵兩人的名頭,也在西北軍中悄然鵲起。
天才一秒:m.dddbi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