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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27章 彈劾、貶黜

  剛過元宵,長榕便回了書院,老太太倒是還留在侯府,眼瞅著明蘭的肚子越來越大,楊大夫替明蘭診脈的頻率也愈發高了起來。

  自從老太太從楊大夫口中聽到明蘭這回懷了兩個,高興地不行,但同時也擔心明蘭的安危,更加不敢離開侯府了。

  這可不是后世醫療條件日趨完善的現代社會,在這個時代,折在生產上的婦人不知有多少。

  尤其是明蘭這一胎懷的還是兩個,危險程度遠遠高于尋常懷胎婦人,老太太哪里還放心的下。

  當即就打定了主意鐵了心,怎么也得等明蘭把孩子生下來之后再回盛家。

  在那之前,她老人家必須留在明蘭身邊,照顧提點,免得明蘭出什么意外。

  盛紘知道這消息后,也接連數次登門,沒回過來,都帶著一大堆滋補的東西,對明蘭噓寒問暖的,簡直想把前頭二十年里頭對明蘭的虧欠一下子都補齊了一樣。

  一月下旬,年假結束,徐章和盛紘都開始上衙辦公。

  徐章所在的太常寺倒是一直很清閑。

  每日只要去衙門里頭點個卯,看幾篇公文做做樣子,然后便能回家陪媳婦孩子了。

  這日子過得倒是悠閑地緊。

  可讓徐章意外的是,二月下旬左右,陜西那邊就陸續地上來好幾道彈劾徐章的折子,說他在任陜西經略期間,獨斷專行,越俎代庖,干涉地方政事,尤其是當初徐章命人砍了秦州知州的腦袋,還將頭顱和尸首懸掛于城門口示眾的舊事也被翻了出來。

  新上任的陜西路御史彈劾徐章殘忍暴虐,肆意妄為,擅殺朝廷要員等等。

  御史臺的言官們也紛紛上表彈劾徐章,對于徐章這個他們曾經的上司,半點情面都不講。

  “啟稟大娘娘,微臣以為,此事當從重處置,我朝自太祖開國至今,還從未有過擅殺文官的先例,永平侯此舉雖事出有因,然卻有違祖制,如此行徑,豈非陷大娘娘和陛下于不義。”曹國信最先沉不住氣,率先對徐章開炮。

  太后一系的官員們紛紛出言附議,請求太后嚴懲徐章。

  “請大娘娘嚴懲永平侯,以正朝廷綱紀,免得寒了天下士子和同僚們的心吶!”尤其是新上任的鹽都轉運使,這話說的最是漂亮,直接就把徐章推向了所有士大夫以及天下士子,讀書人們的對立面。

  為何天下人對讀書科舉如此趨之若鶩,為了開國勛貴之中,那么多的勛爵人家,后背子弟紛紛棄武從文,讀書科舉。

  除了渴望飛黃騰達,榮華富貴,光宗耀祖之外,他們更想要的,是朝廷對讀書人,尤其是對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的恩典。

  縱使是數年前那次震驚朝野,震動天下的兗王叛亂大案,除了幾個首犯之外,其余一應案犯,罪行重一些的文官們基本上才只是抄家流放,罪輕一些的,也才貶官到偏遠之地,擔任閑職,介于二者之間的,也就是罷官,連抄家都沒有。

  直接處以極刑的更是少之又少。

  重重跡象,足見朝廷對于文官士大夫們的偏袒。

  可武官們的反應卻截然相反:“大娘娘明鑒,當初秦州被破,那是因為秦州知州聽到吐蕃人大舉來犯的消息,直接帶著家眷棄城而逃,置滿城百姓于不顧,這才導致秦州被破。”

  “當時吐蕃人占了秦州,攜大勝之勢,而我軍先是被吐蕃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后陸續經歷大敗、城破,士氣已經低迷到了極點。”

  “若非永平侯當機立斷,斬了秦州知州祭旗,整頓軍心,鼓舞士氣,帶領大軍重整旗鼓,奪回了秦州,只怕現如今整個隴右都會被吐蕃人所占!”

  “請大娘娘明鑒!”

  幾個年輕的武官紛紛站出來替徐章打抱不平,解釋緣由。

  若是換了仁宗皇帝在位,或者皇帝趙宗祥當家做主的話,說不定已經被他們給說動了,可惜,現如今掌握著朝政大權的是太后曹氏。

  “彼時徐章只是陜西經略,隴右總督,區區一介武職,有何權利處置一州知州?難不成永平侯早已代替了韓大相公,已是宰執了不成?”

  曹國仁終于站了出來,“啟稟大娘娘,此風不可開,亦決不可長,否則日后人人效仿,屆時朝野上下,東京內外,勢必人人自危······”

  “棄城而逃,至滿城百姓于不顧,秦州知州固然有錯,可那也該由三司會審,讓朝廷來定其罪責,至于最后到底是抄家殺頭,還是貶謫流放,那都是朝廷的決定,是大娘娘和陛下的恩典,微臣不知,什么時候一個經略安撫使,竟然能夠代替大娘娘和陛下,代替三司,給一州知州論罪量刑了!”

  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朝廷論罪定案,自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司相互協作,各司其職,還有曹太后和官家在。

  徐章此舉,說的難聽點,那就是越俎代庖。

  這可是犯了朝廷的大忌的事兒。

  當初瞎吳叱帶領大軍猛攻秦州,秦州知州只是聽到消息,就直接棄城而逃,置滿城百姓于不顧。

  徐章力挽狂瀾,當著所有將士的面叫人砍了秦州知州的腦袋,只是為了穩定軍心,重整旗鼓。

  理由正當,行為上也說得過去。

  可朝廷自有法度,曹國仁的話,雖然誅心,卻合情合理,沒有半點污蔑。

  武將們擅長的本就是舞刀弄槍,似顧二和徐章這般文武雙全,嘴皮子又利索,肚子里的彎彎繞九曲十八彎的,朝野上下,也再難找出第二個來。

  可惜現如今顧二還在家中禁閉,可以說在嘴皮子上,武將里頭,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混賬!永平侯,你還有何話說?”朝堂上,大殿中,基本折子從龍椅后的簾子后被扔了出來,四散在漢白玉鋪筑的臺階上。

  殿中群臣噤若寒蟬,沒有人誰敢在這個時候去觸曹太后的霉頭。

  “臣!”徐章徐徐出列,手持笏板立于殿中,躬身施禮,不疾不徐,字正圓腔的道:“無話可說!”

  “這么說,你是認罪了?”珠簾后,曹太后的聲音再度傳了出來。

  “母后!永平侯他只是······”

  “陛下!”龍椅上的趙宗祥剛想替徐章說幾句話,就被曹太后給打斷了:“哀家是在問永平侯,況且陛下身處皇宮大內,如何知曉數千里之外,邊疆戰場之事。”

  曹太后寥寥幾句話,就把小皇帝所有的后話都給堵死了。

  小皇帝就算想替徐章開脫,也沒辦法了。

  這也是小皇帝第一次在朝堂上失態。

  “母后說的是,兒臣知曉了。”

  “既然······”曹太后話剛出口,玉階下,位于百官之首的大相公韓章就站了出來:“啟稟大娘娘,老臣有話要說。”

  “講!”若是別人,曹太后直接懟了也無妨,可韓章歷經兩朝,又是當朝宰相,在朝野中威望甚隆,尤其是在文官群體里頭。

  “啟稟太后,幾位將軍方才也說了,戰場兇險,兵戰兇威,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更何況當初事態緊急,永平侯行事確實莽撞沖動了些,也有越權之嫌,可說到底,也是為了抵抗進犯的吐蕃人,是為了奪回秦州。”

  “更何況當初吐蕃人早已和西夏人沆瀣一氣,約定共同進犯我朝邊境,若非永平侯力挽狂瀾,只怕現如今,整個西北,都還籠罩在戰火之中。”

  “事雖有錯,然其情可表,其功不可沒。”

  “請大娘娘明鑒!”

  韓章躬身一禮,退回方才站立的位置。

  韓章的話,無異于一刻大石落在平靜的湖面之上,驚起千層浪濤。

  孫原等好幾個正直的文官也紛紛站出來附議,替徐章開解。

  可太后一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曹國信仍舊沖在最前頭:“功是功,過是過,朝廷自有法度,有功自然當賞,有過自然也該罰,若是什么事情都能功過相抵,那還要法度做什么?”

  曹國信人雖然莽撞沖動了些,可腦子卻并不笨,知道什么才是重點。

  曹國信的意思無非是西北大勝,可封賞早已結束,現如今,也該到了論罪行罰之時。

  “曹大人言之有理,功過不能混為一談!”

  當即又有大批的官員站出來附議,尤其是御史臺的御史言官們,一個個順著曹國信的話就往下延伸,一個個引經據典,分析利害。

  “肅靜!”

  眼看著殿內議論紛紛,群臣們紛紛交頭接耳,最沖的幾個眼瞅著都快吵起來,玉階上的內侍一甩手中拂塵,信步向前,用他那獨特的公鴨嗓使勁兒嚎了聲。

  “請大娘娘圣裁!”曹國仁率先躬身行禮,朗聲喊道。

  太后一系的官員紛紛有樣學樣,緊跟著大喊:“請大娘娘圣裁!”

  龍椅上,小皇帝的臉色有些難看,簾子后,曹太后的嘴角卻忽然揚起一絲弧度,時機便朗聲說道:“有功不能不賞,有過,那也不能不罰,朝廷法度森嚴,祖制定例,豈能改易。”

  “永平侯徐章,專擅越權,擅殺朝廷命官,違反祖制,”

  “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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