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也沒想到,時隔近半年,自己居然又碰見了牛頭馬面這兩位勾魂使者,想起那會兒被嚇得不輕的自己,張然不由露出個尷尬的笑容:
“那……那啥,兩位使者認出在下了?”
“當然認得!就算讓雷劈成炭了也認得!”
馬面抖了抖手中鎖鏈,冷笑道:
“雖然你小子易了容,但靈魂氣機又沒變,我們哥倆認不出來就怪了!”
“哈哈……”
張然強行笑了笑,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二位,這次不會捉我吧?”
上次的絕望依舊在他記憶深處,這倆勾魂使者實在是成了張然的心理陰影,幸好有長生藥保命并復蘇,否則他這會兒早就在陰曹里等著投胎了。
“你又沒死,我們捉你干什么!”
牛頭悶著聲音:
“識相的就趕緊滾,別耽誤了我倆的工作,上次因為你的事,判官大人可把我倆罵得夠慘,差點就下崗了!”
牛頭馬面對張然這位死而復生坑了他們一把的混賬東西,那可真是見了就惡心,若非陰間使者不能管陽間的活人,今天說什么也得把這小子帶走!
“哎哎!在下這就滾。”
張然忙不迭地點頭,別怪他慫,主要是面對能決定凡人生死的陰間使者,就沒幾個人不怕的。
雖然不知道這兩位的戰斗力怎么樣,但其敢來勾神修的魂,就表明他們絕對并非弱雞,反正絕對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長生藥又不是不死藥,人被殺,就會死,長生藥都救不了!
“等等!”
忽然,馬面皺眉,指著五個神修爛得不能再爛的尸體:
“人是你殺的?”
“在下僥幸,僥幸而已。”
張然謙虛道。
“嘖!可以啊小子!”
馬面驚詫道:
“這五個少陰境界的神修,其修為雖然水了點,但起碼也有十個法術傍身護道,不是凡人能殺掉的,你……”
“咦?!”
馬面話還沒說完,牛頭卻驚咦一聲,道:
“你這精氣神三寶是怎么回事兒?完滿無缺,圓潤似先天胎兒,可生死簿上記載,你今年明明已經四十四歲了,精氣神怎么可能完滿無缺!”
“有古怪!”
經牛頭提醒,馬面也注意到了張然身上的古怪之處:
“你小子不對勁,看來有必要帶你去判官大人那里檢查一下!”
啊?!!!
張然大驚失色,眼看兩個怪物獰笑著甩動鎖鏈靠近,當下氣血全部爆發,整個身體瞬間膨脹成壯得不可思議的“戰斗形態”。
說時遲那時快,張然驚恐地大叫一聲:
“饒命!”
然后,頭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跑了?”
“真跑了,起碼五六里地開外了。”
見張然已經跑遠后,兩位勾魂使者這才無奈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道:
“總算是把這小子嚇走了……”
張然所不知道的是,其實兩位使者都只能捉拿已經死掉的生靈,對于活蹦亂跳的陽間生靈,只要對方還有一口氣在,兩位使者也只能干瞪眼。
這就是陰曹的規矩,也是天地的法則!
馬面嘆道:
“這小子恐怕還不知道,他在陰曹里已經是大名人了,一粒長生不老藥下肚,整個人直接從生死簿上抹掉了名字,放在當年,那都已經算是長生的地仙了!”
“時也命也,如今的世道早已變了,就算他身據長生仙氣,也不過是能保他長生不老而已,地仙的法力神通則完全半分都沒有……”
牛頭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么,只把手中鎖鏈往旁邊那五堆不可名狀的血肉中挨個勾了一下,便從中扯出五個渾渾噩噩的元神來。
“老牛你不厚道!你一下扯了五個,那讓我扯什么?”
馬面見此大怒。
牛頭無所謂道:
“你可以扯皮也可以扯淡,再不濟,就扯犢子唄!”
“你他娘!……”
不談兩位勾魂使者的日常拌嘴,卻說張然被嚇得一連跑了近十里地之后,這才敢回頭偷瞧有無追兵,見并無一人,張然終于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貧道又逃得一命!”
良久之后,重新鎮定下來的張然才無比小心地往回走,最終在附近官道上找到了阿青和老虎。
“老爺!”
阿青和老虎興致勃勃地正在被斬殺的六名神修尸體上尋找戰利品,當張然偷偷摸摸地問它們有沒有見到牛頭馬面時,阿青卻大大咧咧道:
“老爺您多慮了,天地之間自有規矩,陰間的勾魂使者傷不了活人,根本不用怕他們,就當他們是空氣好了!”
是……是這樣嗎?
張然將信將疑,但姑且還是信了,這么一來,也就是說牛頭馬面根本就是在嚇唬他,主要目的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他們勾魂入陰曹。
而在知道張然害怕陰曹時,青蛇還耐心地為他解釋道:
“而且勾魂使者只勾大氣運者的魂魄,像我們這樣沒什么氣運的小角色,人家根本看不上……”
嗯……大氣運者?
你是指貧道嗎?
張然搖搖頭,不再多言。
嗷嗚!
依舊保持橘貓體型的老虎忽然在遠處興奮地吼了吼:
兩腳獸快來,本大王又找著好東西了!
張然一愣,而后反應過來,敵人已經殺死,現在該進行喜聞樂見的收拾戰利品的環節了……
“真窮!”
收集結束后,看著面前這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張然不屑地撇撇嘴。
這六個野生神修雖然身具不小的氣運,但手頭的東西可真的是堪稱少得可憐!
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毒瓶,以及幾件一看就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骨制器物,張然猜測這可能就是神修用來輔助施法的法器。
“但于我無用。”
張然只把毒瓶們收下,至于這幾件材質極可能是人骨頭的法器,他便不想要了。
且考慮到萬一被過路者不小心撿到從而惹出亂子,經過短暫的思索后,他幾拳頭就把這幾件三無產品干得稀碎!
“收工!”
張然滿意地把毒瓶和自己先前放在這里的雜物,交給阿青和倀鬼這兩個內卷嚴重的工具蛇(鬼)拿著,自己則騎上恢復正常體型的老虎,繼續沿官道向剩下的幾個縣城行進。
因為在路上解決六個野生神修時用了太多的神秘元氣,導致張然近期無法再像之前一樣廣施符水。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幾個縣城加起來也不過才一百多名病人,張然的神秘元氣雖少,但也勉強還是湊出了畫符的元氣量,將這點病人全都治好了。
在此行的最后一站安縣,張然施完符水后,偶然問起特意來迎接他的安縣縣令:
“縣尊,為何您治下的病人這般少?”
是挺少的,全城才不到十個,張然一次性畫出的十張符都沒用完,簡直能與充縣相媲美了。
卻不想,這位老年縣令尷尬道:
“張角神醫有所不知,這前幾批病人都病死了,這最后的幾個還是昨天剛剛發現的……”
一瞬間,張然就不再說話了,整個人都沉悶了起來……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場一開始就被關門打狗的大瘟疫,在張然的努力下,短短七八天就成功地平息了,死亡人數總計不到兩千。
無數自身或家屬親友有受到張然恩惠的人,都向這位游方神醫“張角”表達了最真誠的感謝,若非“張角”死活都不愿意接受金銀,或許他此次便要富甲一方了!
更有甚者如各縣縣令,他們紛紛表示愿意推薦他去郡守處謀個差事,只要他想入朝為官。
但“張角”最終還是拒絕了一切報答,只說想要繼續游醫天下……
官府與百姓們感念其功德,便共同為之塑了神像,雖然朝廷明令禁止“淫祀”,但關于張角神醫的祭祀,卻在眾官府的一致默許中延續了下來。
張角的神像騎在一頭威猛的吊睛白額大蟲背上,中年的面容露出屬于老人的慈祥笑意,一手執舀藥湯的湯勺,種種互不搭邊的事物,讓神像看著有幾分古怪。
更古怪的是他一左一右各立著一尊稍矮的人像,一女子著青裙,面露詭異的笑容,一男子中年麻衣,渾身涂著象征陰冷的黑色,他們各自手端藥碗,似在等待著神醫舀來湯藥。
他們的故事,會一代代在這片土地上傳誦下去,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