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方長道忽然間開始發笑，笑聲中滿是釋然。
沒錯，釋然了。
顯然，姜亦婕的這一番對于姜氏集團未來規劃已經折服了他。
姜亦婕有沒有可能說假話？所謂的海運布局，大西北太陽能項目，新能源電池研發都是假的。
這種一查就清楚的事，姜亦婕不可能說假話，況且，對于姜氏集團而言上馬這種項目也并沒有什么難度，就算真輸了也上不了姜氏集團的元氣。
方長道卻也不會認為姜亦婕的長遠規劃有什么問題，縱使目前來看確實沒有多少利潤點，但對于姜氏未來的發展卻有著相當大的幫助。
有些行業不爭一朝一夕，爭的是數十上百年的長久。
社會屬性的多寡賦予了行業的價值，不斷追求創新和變革，是一個企業生存之本。
方長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在最近幾年，尤其是新冠爆發后，公司利潤大幅下降的這兩三年間，他為了維護自己財神爺的美名，不斷涉及姜氏并不算擅長的新行業，雖然錢沒少賺，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人力資源在這上面。
光鮮的表面下，往往蘊藏看不見的危機。
本來，他是自恃無恐的，只因他的能力無論放在任何地方都是頂尖的，天使投資，私募，管理，談判，他樣樣都會，樣樣精通。
他也用實際行動證明過自己的能力……
他以為，姜亦婕會看重這些，從而讓步。
但，姜亦婕卻是表態了，哪怕不掙錢也無所謂的觀點。
當企業體量達到一定程度，掙錢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話說的真好啊。
姜亦婕想要的是延續當初姜北川的規劃，在做大企業的同時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或是解決人口就業壓力，或是更多的參與入慈善活動。
一年企業靠運氣，十年企業靠經營，百年企業靠文化。
但姜氏集團的企業文化就是，扎根，革新，承責，務實，求真！
姜亦婕的決定，扼殺了方長道自己有恃無恐化為烏有，讓他明白自己對于姜氏集團并非不可或缺。
他輸了。
方長道笑完，輕聲道：“受教了，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姜亦婕：“你想怎么做？”
方長道起身，輕聲說：“明天我會正式向你遞交辭職信的，謝謝你今天的晚餐，很有意義，姜總裁。”
他和姜亦婕的敵對，只是因為對于集團未來，以及由誰話事拍板的權利而衍生出的斗爭。
在這場斗爭中，他是天然處于劣勢的一方，身份以及資源的不對下，他根本就沒有勝利的可能性。
方長道原本想要看到的是姜亦婕的妥協，但如果姜亦婕不妥協，那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強迫姜亦婕妥協。
姜亦婕既然今天把話挑明了，那意思就非常明顯了，這權利她必奪的決心，那么他也不會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元小小看到方長道站起身，說出了一番明顯就是投降的話語，顯然是有些急了，開口喊道：“方總，你知道自己再說什么嗎？”
方長道側目，目光掃過同桌幾人，最后停留在姜亦婕身上：“大家都是明白人，點到為止就可以了，再多說無益，且更傷臉面。”
姜亦婕緩緩起身，雖然個子并沒有多高，但是此戰得勝，正是氣勢磅礴的時刻，壓的在場所有人都有些心悸。
尤其拉澤夫和張靜雅以及白榮。
身為集團副總裁的方長道都認輸了，那么他們這些并非不可代替的小馬仔，不得分分鐘隨便就被收拾掉啊？
姜亦婕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
她的想法卻也不是直接將方長道踢出局，這樣優秀的人才縱使在這個位置不合適，偌大的姜氏集團也不可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拉澤夫，張靜雅，元小小等其他人也是一樣。
如果她姜亦婕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那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成功擔任姜氏掌舵人。
只是，她也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如今的情況究竟該不該在這個場合進行挽留，卻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此番的猶豫，是否會讓方長道被打滅的氣焰重燃？又是否不夠震懾其他人，使得這場新老交替的權利接棒爭斗時間延長？
這場爭斗，早點解決早點完事。
“方總，今天到此為止，但我并不希望你就此離開姜氏集團，對于集團而言你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你的貢獻集團上下所有人有目共睹，我希望明天咱們能好好的談論一下。”
姜亦婕最終還是選擇了當面挽留，原因太多了……
方長道離開，對于集團來說當然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像是方長道這樣的人才，真的太難得了，而且他在集團內部頗具聲望，真要讓他就這樣草草出局，多少還是會讓下面干活的人為之新生兔死狐悲之情。
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如果方長道想要另立門戶，大概率會挖走的集團內部許多優秀人才，這種損失或許會讓集團陷入短時間的人才空缺……
這種種因素下，姜亦婕選擇當面給出了這個臺階。
但能不能成功挽留，還要看明天的談判。
二樓上。
姜北川卻是搖頭失笑，道：“性子還是有些軟，仍需磨煉。”
“夠可以了，小婕現在才幾歲，再給她幾年時間指定能做的比你還好。”鄭庚末對于姜亦婕的表現卻是有不同的看法：“本來我還想著小婕頂多就是收拾掉元小小那幾人，方長道還是得你親自出手收拾，但現在小婕三言兩語就搞定了，這足以證明她將方長道的心思拿捏住了。”
“雖然確實有些心慈手軟，但估摸著是小婕還顧及方長道以這種方式離開集團，或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雖然不夠盡善盡美，但也不算有錯。”
鄭庚末看向了姜北川，心中暗自想道：如果是姜北川身處姜亦婕所在的情況下，大概率會直接辭退方長道，如果他方長道想要自立門戶，想要另起爐灶，對著姜氏集團內部員工大挖特挖，那也沒什么關系。
先不說挖不挖的動的問題，就算是挖走了，那對于偌大姜氏集團而言，也不過九牛一毛的損失，完全可以承受。
企業會因為人才流失而衰敗，但不會直接暴斃。
掌舵者優秀的情況下，更不會。
況且，還能借此機會重新調整人員架構，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王登基哪有總用舊臣的道理，總是要啟用一幫新鮮血液。
而這段時間中，可以適當減少對外擴張腳步，著重于修內功……
雖然在兩人看來，方長道的離開或許會給集團造成一時之亂，但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問題，就當是靠岸補給，讓一直高速運行的姜氏大船停歇片刻。
人力總有窮盡，不該時刻緊繃，如要面對更加猛烈的暴風雨，適當的休養生息非常有必要。
但，這種比如顯然有些不太講道理了。
畢竟當年十八歲的姜北川可不咋滴，天天都流竄在各省各地的大街小巷中收古董，偶爾還會遭人騙呢。
鄭庚末又詢問道：“等會你下去露臉，對于小方有什么打算？”
“小輩心軟，我這把老骨頭只能干得罪人的事了唄……”
姜北川說完，忽然話鋒一轉：“等會啊，你說小婕是不是給我挖坑，讓我當這個壞人？”
鄭庚末愣了一下：“……你想多了，如果真要讓你當這個壞人，小婕剛才就沒有必要壓服方長道了，直接讓你當壞人不就行了。”
“這可不好說……”
有句話叫知子莫若父，但也有句話叫知孫莫若爺，反正大概意思就是指就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朝夕相處的親人。
姜北川有被姜亦婕給算計了的感覺，就像是手機被姜亦婕剛才拿走了的那種感覺。
只不過這樣也好，不如說這樣更好。
“小方，可惜了。”
方長道離開了，而他的離去，直接讓其余幾人也沒有了和姜亦婕對抗的底氣。
打蛇打七寸，姜亦婕直接對方長道下手，直接省卻了很多其他無謂的花招時間。
姜亦婕輕輕敲著桌面，然后開口輕聲說道：“除了方長道方總，主持軍工行業隔岸觀火燒的趙凱南趙總，再加上你們……嗯，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個在集團內部一直希望推動集團上市的副董姜禮儀？”
姜禮儀，論輩分，那是她和姜小妮的表叔，雖然是表親，但卻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成為集團副董……
至于姜禮儀在這其中充當了什么角色，姜亦婕只是大概的猜測，并無實證。
不過，猜猜又不要錢。
元小小身體一震，臉色蒼白了幾分，滿眼的匪夷所思。
姜亦婕看到她的表情，平靜笑道：“我知道這個，很奇怪嗎？”
元小小搖搖頭，又點點頭，魂不守舍，第一次感覺到眼前年輕的少女是那樣的恐怖。
她曾經還以為自己有機會成為總裁秘書，輔佐姜亦婕恐怕是一份半教半伺候的差事。
但現在看來，她要是當了那個總裁助理，估計也就是一個工具人而已……
工具人，聽話順手就行了。
她的性格強勢，注定不合格。
元小小后知后覺，終于在姜亦婕擊潰方長道的這一刻才明白了這一點。
姜亦婕開口道：“沒關系，海納百川，求大同存小異，我允許集團內部有不同的聲音存在。”
元小小沉默了。
她顯然已經在心中做好卷鋪蓋走人的準備了。
姜亦婕又看向了拉澤夫，微笑道：“拉澤夫，賬務的事情，有沒有問題？”
拉澤夫平靜的說：“我盡力！”
同樣都是一句我盡力，但拉澤夫兩次的語氣不盡相同，這一次的語氣明顯比較上一次更顯誠懇。
姜亦婕還在一個一個的收拾……
不遠處，許爾戈嘆氣道：“我老早就知道她很優秀，但沒想到這么秀……”
他倒是稍微看得懂，但這玩意要學，該怎么學？這也不一定學的會啊。
這本質上就是一套為人處事的方法了，以他的性格，就算是照學也學不全這手本事。
大島亞子插嘴說：“所以我也非常佩服姜亦婕，真的。”
“我看你是怕的。”姜小妮冷酷無情的揭穿了大島亞子。
什么佩服，分明就是怕，試問這種在背后偷偷做功課，暴起一口能吃人的老陰比誰不怕？
唯有她姜小妮，早就看清了姜亦婕的本性了，從小的時候那一次姜亦婕被她揍了然后就去告狀的那一次。
但她可不怕姜亦婕，任其陰謀詭計，她就問一句，你，抗不抗揍？！
今天晚上，注定是姜亦婕的閃耀時刻，她展現了自己的手腕和態度，直接將一幫公開敵對的對手，狠狠壓的沒有半點脾氣。
全程都是吊打局。
這讓許多原本還打算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心情復雜。
有些人驚嘆于姜亦婕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點的夠旺，燒死了方長道。
有人則感慨于姜氏集團來了位明顯霸道的主，他們的寬松日子恐怕過不下去了。
有些人，則是已經磨拳霍霍準備大干一場，在新老板面前嶄露頭角，得到新主的青睞。
而就在這時，姜家的創始人姜北川露面了，他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那一刻，直接將晚會的氣氛推至高潮。。
許爾戈躲在角落里，看到了姜家二大爺的出現。
那確實是一個老頭，但和所謂的高人形象不能說不沾邊，只能說毫無關系。
身材瘦小，佝僂著腰，手持一根尋常可見的便宜木仗，沒有什么霸氣四漏的王者之氣，也沒有一瞪眼就叫人膽寒的凌厲目光，看上去非常平凡，像是大街小巷里隨隨便便就能碰到的那種下棋老頭。
不過，看上去就是好像有點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姜北川只是輕飄飄的來了，在寂靜的大廳中，用著普羅大眾隨處可聽見的老大爺的嗓音，輕飄飄的說道：“大家吃好喝好啊。”
先客套，再下手段。
“對了，我聽說你們之中有些人很不配合，總公司想查賬，你們一個個的推三阻四，不是很配合的樣子啊？”
姜北川黑著臉說：“我還沒死呢，我才不管你們同意或是不同意，同意也要查，不同意也要查，錢要明，賬要清，一個有問題就收拾一個，一群有問題就換一群，爛掉的根挖掉就是了。”
姜北川看向了拉澤夫：“我不光要你盡力，我要的是你完成，兩個星期太長了，一個星期搞定，有沒有問題。”
拉澤夫慫了，干笑道：“老總裁……我肯定完成。”
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那些剛才陰陽怪氣的商業巨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句，仿佛是直接認了命一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灰溜溜的就認了輸。
他們一認輸，這晚會也就結束了。
眾人目送姜老爺子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然后紛紛離場。
這是啥啊，虎頭蛇尾！
許爾戈表示，自己還有些沒看過癮呢。
姜老爺子可能真的很厲害，不然也不可能一出現就讓那幫看起來就很了不起的人物一個個慫的跟貓仔一樣，但姜老爺子的厲害他不曾見識過，只是覺得還是姜亦婕壓倒眾生的姿態叫人沉醉。
還是我女人賊霸道，愛了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