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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勸進

  王鏊的事情告一段落,楊廷和也退回了朝班,朱厚煒本以為今天的早朝也該結束了,卻不想又一個人站了出來。

  “臣有本啟奏。”右春坊右諭德兼翰林侍講倫文敘出列道:“臣請重開經筵!”

  經筵……

  朱厚煒郁悶,如果說他對大明哪一項制度最無感,那么毫無疑問這經筵必有一席之地。

  經筵是干什么的?簡單點來說就是辯經論史,一般擔任經筵講官的都是出身翰林院,一等一的清貴。

  經筵講經就是從四書五經或者其它道德名典當中摘取一段話或者幾句話拿到皇帝面前來解說,目的自然是讓皇帝通過經筵這種形式更深刻的去了解圣人的微言大義。

  比如說論語,講官從論語求學篇當中抽出‘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句話來闡述自己的見解。

  這句話的最直白意思是學習能按時去實踐,不也高興嗎?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也快樂嗎?別人不了解我,我并不埋怨,不也是君子嗎?

  簡單吧很簡單,既然簡單還解說個毛線?

  但是很顯然沒那么簡單,圣人的話怎么可能會這么淺顯,既然不會這么淺顯,那這句話當中蘊藏了什么高深的道理呢?

  那就要靠解靠辯!

  辯他個子丑寅卯,辯出個是非黑白,于是一段話能被解讀出幾十甚至幾百種說法,誰辯贏了誰有理。

  當然經筳除了辯論以外還有另外的形式就是析義。

  還是從圣賢書里面摘出一句話來由講官來破析其中的含義,不過這種一般都已經得到了舉世認可,比如朱熹的注解,這可不是一般人敢去辯的,否則得被士林噴死。

  不過經筳和朱厚煒沒太大關系,因為經筳講官服務的對象一般都是皇帝或者儲君,翰林學士也是很忙的,哪有時間給普通皇子說書?

  現在倫文敘突然要開經筳,可朱厚煒如今只是以親王身份監國,正德皇帝一回朝,他就得滾回湖州去,給他開經筳算什么事?

  很顯然倫文敘是得了授意,向滿朝釋放一個明確的信號!

  永王即將登基為帝!

  朱厚煒不喜歡經筳,非常不喜歡聽一幫子講官在他面前口水橫飛的說一大堆聽的讓人瞌睡的經義,而且這經筳很變態,要是辯經的話,一辯最少半天,正常一天起步,要是沒辯爽,說痛快的話,明天接著來都是常態……

  但是沒辦法,經筳乃是定制、祖制,皇帝對于經義的理解通過經筳的形式甚至能成為外朝評價君王是否賢德的準則之一。

  你要是表示厭惡,甚至在經筳過程中發表的意見驢頭不對馬嘴,那不好意思,就看人家怎么編排你了,而且多半皇帝的表現還會直接寫進史書。

  朱厚煒想革儒家的命,就算不太可能一棒子打死,至少也不會允許儒家在朝堂上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他允許朝廷出現代表不同訴求的政黨,但是絕對不愿意儒家一家獨大的情況下出現黨同伐異的朋黨。

  但是想要把一顆生長了數千年的大樹鋸掉枝丫甚至連根拔起談何容易,朱厚煒只能靠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來慢慢消耗掉儒家的元氣,而在這之前,他也只能受制于規則。

  不得不妥協的朱厚煒只能開口道:“本王也正有此意,不過本王只是藩王,雖暫行監國事,但開經筳終究不合禮制,既然倫侍講覺得可以,諸位臣工也沒有異議的話,那便從下個月開始恢復經筳。”

  “臣等無異議。”倫文敘退回朝班。

  朱厚煒的神態有些恍惚,因為經筳他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被他忽視卻完全不應該被忽視的牛人!

  一個堪稱大明正德朝第一牛人的超級猛人!

  一個在后世地位幾乎比肩孔孟、朱子,從小立志當圣人,最后還真成了圣人的神人!

  他就是王守仁!

  華夏被封圣的牛人不少,但是含金量高的卻不多,但是毫無疑問,開創陽明心學的王守仁必然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王守仁就任于南京太仆寺卿,于是被朱厚煒遺忘了……

  可現在既然想起來了,那么朱厚煒覺得應該找這位仁兄聊聊,談談人生,說說理想,順便還可以把后世自己看過不只一遍的心學拿過來和他辯辯。

  一想到那場景,朱厚煒的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然后這微笑落在楊廷和的眼里,頓時讓首輔大人會錯了意。

  楊廷和再次出列!

  “臣楊廷和啟奏!”

  朱厚煒從神游當中回過神來,訝異道:“楊首輔還有何事?”

  “國不可一日無君,今上遠游,以江山付于王爺,曾留旨意于內閣,言稱王爺監國數月便可繼位為君,今上言明他無堯舜之才亦要效仿堯舜之德,行禪讓事于王爺,臣與梁輔匯同六部九卿商議,認為王爺當尊奉陛下旨意,擇吉日,正君位,以安朝野!”

  朱厚煒搖頭道:“皇兄只是不喜拘束,此番遠游也是一時興起,待到累了倦了自會回朝,屆時本王自回湖州當個閑散王爺,首輔想讓本王繼位為君,此乃笑談,君王之位自有傳承法度,本王豈會生出虛妄之念。”

  楊廷和拱手道:“王爺所言臣不以為然,君者,民望也,承上蒼之意秉國于天下,身負社稷,肩擔萬民,代表著國祚運勢,國無君,萬民不安,動搖社稷之本,王爺既已行監國事,位已同儲君,儲君繼位,名正言順,何來虛妄!”

  “國不可一日無君,但皇兄如今健在,豈可言無君?”朱厚煒再次斷然拒絕道:“本王心無嗔念,禪讓事休要再提!”

  楊廷和退回朝班,顯然沒打算繼續勸,今天勸進無非是走個形式罷了。

  朱厚煒也不可能直接答應,要是真那么痛快答應了,那豈不是說他永王早就有了竊國之心?

  這事換做任何人也不可能一次就答應嘛。

  總得客氣客氣,然后再來個三請三辭,最后實在沒辦法了再接受,方才合情合理,也不會被天下人所詬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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