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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槍斷江

  沙沱河畔,驚濤多湍急,霧水共氤氳。

  淡淡的,乳白色的水霧彌漫在江上,饒使艷陽高照,日光正好,但河邊的疾馳的男女也感覺到陣陣涼意。

  看著兩人臉上的疲態,可見,他們已經奔波了不短的時候。

  “清漪,再加把勁,我跑快點....進了山,就離我那秘密基地不遠了,你爹他們一定找不到!”少年郎感覺到身旁女孩步子慢了下來,心里急了幾分,替其打氣道。

  “天哥.....我實在跑不動了,要不然我們就別跑了....大不了回去,我倆認個錯,爹爹他們最疼我了,最多打我手掌心,

  大不了...大不了讓他們多打幾下,你一定會沒事的.....”女孩喘著粗氣,下意識將衣襟扯了扯,不經意間露出小片雪白,低聲告饒道。

  她實在是跑不動,雙腿跟灌了鉛似的,每抬一次腿,都需要莫大的力氣。

  肺更是火辣辣的,像風箱一樣,加上周遭呼吸間的冷空氣,就跟針扎一般疼痛,鼻腔里都有著血腥味。

  女孩名為曹清漪,是四方縣曹家嫡女,家境甚好。

  而少年名為陳世天,雖出生貧寒,但自強不息,受縣中老秀才賞識,學問品性皆上,更有著一手精湛的琴藝,因此被曹氏聘請,擔任曹清漪的琴道師傅。

  一個久居閨中,正值懷春年齡,一個風流倜儻,彈琴誦詩,樣樣不差。

  自然干柴烈火撞在了一起。

  而陳世天心思極為慎密,向曹清漪提出溫室愛情的計劃。

  即兩人身份差距太大,若是暴露,兩人愛情很容易被外界擊垮,因此相戀時,暫時別聲張,給他些時間,待時機成熟,再風風光光娶她入門。

  陷入愛情中的女孩自然點頭不已,甚至暗道情郎果然真心一片,思考周到。

  隨后陳世天便開始以要修煉武學,盡快成長,讓所有人看得起為由,讓曹清漪竊取曹氏功法,寶藥,借之修煉。

  數年過去,其也憑此練至了即將沸血的地步。

  而就在這時,他卡殼了。

  早年貧困的生活,對身體造成的虧空終于在此時展露出來了。

  髓骨淬煉進展,只差最后一點,可終究完成不了。

  而恰巧陳世天意外得知曹氏有件寶物,即地寶卷一百零一位的地靈骨,能重蘊根骨,筑基固元。

  在一番交流,加之承諾突破沸血,便堂堂正正上門拜訪,給女孩一個幸福的未來后,曹清漪欣然同意。

  只不過地靈骨是拿到了,但兩人關系也暴露了。

  之后陳世天暗示,曹清漪提議,兩人便準備來一出私奔。

  商量一起外出,數年后,陳世天修為突破,兩人去,三人歸,再恩恩愛愛地回到曹氏,到時候自然能得到祝福。

  可他倆終究小看了曹氏。

  作為四方城大族,關系網龐大,在兩人出城沒多久,便被發現了蹤跡,要是被抓住,那可就慘了。

  到時候曹清漪或許失去的只是愛情,但他陳世天十之八九失去的將是生命。

  想到這,陳世天心里更覺不安。

  行走在河邊的冷風中,飄碎的踩碎的都是痛。

  河風雖冷,但冷不過心底的寒意。

  “天哥,....呼呼.....我真的跑不動了,...要不我們..呼呼....歇會吧”曹清漪小臉漲的通紅,青蔥的縷縷秀發,也因汗水黏在臉上,很難受。

  “清漪,堅持,相信天哥,我們只要再跑一會,就能進山了,到時候我撫琴,你鼓瑟,以山水作伴,便能永遠在一起了。”陳世天也在喘氣,但還是盡量平穩呼吸,一副胸有成竹地說道。

  他自然懂,越是這個時候,男人越要穩重,給人依靠之感。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頓了頓,眼睛忽然一亮。

  前方,不遠處,河岸邊,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衫男子正負手而立。

  其身材十分魁梧,如獅似虎,隱約可見,是個出家人,皮膚有些白皙,眉心有一處紅痕,很有佛性。

  而能在這大山中行走,必然本領非凡。

  看樣子,是一位得道高僧。

  而這類總將假慈悲掛在嘴邊的僧徒最好對付。

  陳世天心中靈機一動,連忙帶著曹清漪上前。

  他上前半步,猶如虔誠的信徒,拱手行禮。

  “大師救命!小生陳林,我與我家娘子出門游玩,無意間偶遇強人,遭遇追殺,如今疲于奔命,

  望大師念及出家人慈悲,救上一救,小生一定感激不盡!”

  說罷又連鞠數躬。

  言辭懇切,表情真摯,加上那容貌,當真別說女子,就連男子都拒絕不了。

  只不過,面前之人,不是誰,而是林末。

  他雖然不知兩人底細,但從隱約聽見的談話中,也大致能聽出一些東西。

  兩人應該還不是夫妻,而男子貌似以愛為借口,騙這女孩一起離家私奔。

  瞧這模樣,應該是出富家女窮書生的本子。

  在前世時,他便最為不喜那種陰柔造作,無一點陽剛氣概,做事還無半點擔當的男子。

  你他娘的喜歡就去追,哄騙自己所愛之人與家里決裂是什么玩意?

  還進了山,你鼓瑟,我撫琴,雙宿雙棲,山水為伴,永遠在一起,怎么不直接挖個坑,埋一起,直接也省得多事。

  真愛一個人,會讓其與家里人分別?

  而眼前女子,不知是被看護的太好,還是什么戀愛腦的玩意,這樣都一副認認真真的模樣,讓人想不明白。

  不過他此行目的是為了與那接應之人接洽,而本身又是外人,不好隨意插手,也懶得當什么好人。

  林末瞥了一眼身前之人,也不說話,只是衣袖一展。

  原本還在躬身行禮,未曾起身的陳世天便瞬間身子一輕,如受狂風吹拂般,踉蹌飛起,一個狗吃屎,落在了數米開外。

  惹得那曹清漪聲聲驚呼,連忙上前,將其扶起。

  這才發現,單是那輕輕一記甩袖,勁風橫掃,竟使得陳世天腿骨盡皆斷裂,

  換言之,如今他想跑都跑不了了……

  想到被曹氏之人追上的后果,陳世天來不及憤恨,竟直接眼眶一紅。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看得曹清漪心中又急又怒,頓時杏目圓睜,青蔥玉指指向一旁若無其事的林末。

  “你這禿驢,不幫就不幫!怎么還隨手傷人!”

  林末不聲不響,并不回話,只是看著那繚繞著薄薄水霧的河面。

  無視是對一個人最大的傷害。

  “你…………!”曹清漪心頭大怒,作為曹氏嫡女,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可話未說完,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破風聲。

  六七道黑影急沖而來,速度之快,如雨中飛隼,數息時間便落到了眾人身前。

  為首一人,大概四四五十歲的年齡,身材高大,容貌甚偉,五官與曹清漪有幾分相似。

  身穿一襲黑袍,其上以華貴的金線勾勒出數朵半開蓮花,看氣質便是久居高位之人。

  其后眾人,氣血澎湃,氣息灼烈,盡皆武道成就非凡。

  “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男子一出現,便眉頭緊皺,沉聲說道。

  目光直接落在曹清漪身上,看也不看地上輕聲抽氣的陳世天一眼。

  “為一介外人,欺騙愛你護你的父親,遠離生長多年的家族,甚至偷盜族中至寶,你當真是……當真是太讓為父失望了!”

  男人眉間出現一抹疲憊,本想怒斥發泄一番,可看著自家女兒泫然欲泣的模樣,話到嘴邊,卻一句重話也說不出。

  剩下的只是心疼。

  而曹清漪聞聲也是一怔,心中瞬間一酸,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又一言不發,只低著頭。

  至于陳世天,干脆直接側過腦袋,不應聲。

  “回來吧,鬧也鬧了,你要知道,曹氏才是你的家,無論走到哪,你終究姓曹。”

男子輕嘆一聲說道  說話的同時,觀察著兩人著裝,重點看向那地上的陳世天。

  當看見其懷里略微鼓脹的一片,心中瞬間安定。

  他猜的沒錯,地靈骨是筑基珍寶,武夫煉化后足以蘊養出一副靈骨,增強氣血,提升身體底蘊,如此珍寶不是一介普通肉身境武夫短時間能煉化的。

  “那天哥應該和我一起回去,他不回,我不回。”

  曹清漪心中涌起一陣感動,嘴唇微咬,輕聲說道。

  說罷,期待地看向金袍男子。

  “我會將其放到其他城鎮,保證其不死,安安穩穩地生活一輩子。”

  男子答非所問,沉聲說道。

  開什么玩笑,他曹金烈是什么地位?

  騙他女兒,偷他至寶,還想一起回去?

  他已經打定主意,此間事了,便將陳世天徹底廢掉,隨后賣至青樓,做一輩子公鴨。

安安穩穩地生活一輩子  此話一出,地上的陳世天瞬間臉色微變,身體緊繃,直直地看著曹金烈,一字一句道:

  “伯父可曾聽過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您為什么,為什么一點機會都不愿給我?”

  字字停頓,讓人一聽便能感受到其莫大的決心。

  聽得一旁曹清漪怔怔發神。

  不過曹金烈這種老江湖,顯然不吃這一套,只是笑了笑,并不回話。

  “爹,我從小到大求過你不少事,求過珍惜玩偶,求過奇花仙芭,也求過爹娘身心康健……”

  曹清漪仿佛下定決心,輕聲說道,

  “你女兒我再求你一件事,就把天哥兒當普通族人,給其一個機會……

  以及,把此人殺掉!”

  她目光變得冷冽,直接指著旁的林末,一字一頓。

  這陌生和尚,動了她心愛之人,當拿回權力之時,自然要讓其付出代價!

  一旁的陳世天微微發愣。

  而另一邊的曹金烈看著一臉認真的曹清漪,同樣怔怔失神。

  女兒,終于長大了。

  也罷。

  他輕嘆一聲。

  無力地揮了揮手。

  兩個勁裝大漢目露不忍,嘆息一聲,緩步上前,準備下狠手。

  萍水相逢,其實他們并無沖突矛仇怨,但世間之事哪能簡單對錯劃分,更多是立場選擇。

  在此,只能說抱歉了。

  可就在這時,嘩啦嘩啦。

  遠處沙沱河上,上游,傳來一陣破浪聲。

  薄霧之中,出現一團越來越大的黑影。

  “乘這么大的船嗎?”

  林末輕聲說道,眉頭微皺。

  如此湍急的河流,這么大的船,到時候要怎么上岸?

  說話間,一旁正在安撫曹清漪的曹金烈,無意看見林末的正面。

  頓時神情一窒,連忙站起身子,想到此處地域,下意識便揮手止住手下之人的動作。

  澀聲道:

  “閣下……可是姓林?”

  他言語謹慎,甚至帶著幾分卑微,一時讓身邊之人有些疑惑。

  “你認識我?”

  林末轉過頭,平淡道。

  注意力依舊在江上。

  黑影已經出現,那是一座高達數十尺的四牙大船,看模樣,有點像傳聞中,大周軍方的黃龍船。

  其上,船夫沒幾人,船首一處,有一白色人影,佇立不動。

  而另一邊,趁著林末回頭,曹金烈恰好看見那敞開衣襟中,強悍胸肌上的點點赤鱗,立即心神大震,面如土色:

  “認識。”

  說著便深深拱手,長鞠數息。

  “哦?”

  林末頭也沒回,隨口道。

  他視線一直在那黃龍船上。

  那白色人影逐漸清晰,是位書生模樣。

  一手負于背后,一手平攤,似乎感覺到林末視線,也是輕輕笑了笑。

  曹金烈循著林末的目光望去,看著那巨大的黃龍船,去勢不減,乘風破浪,不知是大周那位大人物。

  “我不喜歡被人指著。”

  下一刻,身前那襲黑袍輕聲道。

  像在自言自語,又似說與風聽。

  曹金烈,面色一冷,下一刻直接一把扯過身旁的曹清漪。

  咔嚓!

  瞬間只聽見骨裂聲。

  女孩從手指到手臂,竟生生被擰成麻花,將其疼得,未想到質問,便霎時大哭了出來。

  可惜,那一向慈愛,說話都只會細聲細語的男人,卻是一臉冷漠,隨后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曹某自然聽過霸王名聲,只是久不得見,引以為憾,如今倒是得償所愿,

  而我這不爭氣的女兒卻冒犯霸王,甚是慚愧,懇請大人饒她一次!”

  說著曹金烈再次低下頭。

  另外那兩名方才準備上前的大漢,愣神半會后,也是想到什么,下意識屏住呼吸,同樣拱手行禮。

  林末沒有答話,如視眾人于無物。

  他眼神越來越冷。

  眼前那黃龍船上之人,已經看見他,卻未曾有半點停下之意....

  “霸王....”曹金烈此時心中越來越沉,想起眼前之人往日的戰績,心底越來越沉,正欲繼續開口解釋,而說話間,卻見眼前男人不在意地伸手,頓時心底狂喜。

  “多謝霸王大人不計小人量!”

  再次長鞠。

  說罷便強行扶起還在哭泣的曹清漪,已經如同死狗的陳世天。

  一眾人,連忙往后撤去。

  而就在曹金烈剛準備轉身時,突然愣住,雙眼瞪大。

  只見那一襲高大的黑衣,腳一踢,不遠處一根巨木瞬間斷裂,落入河中。

  緊接著,人影落下。

  一人踏樹,如一葉扁舟,逆著湍急的河流,竟逆勢而上,對著那四層樓高的黃龍船直沖而去!

  黑衫之人,手一伸,一根丈許長的黑槍出現在其手中。

  炸裂的血氣驟然彌漫,竟一下將青天染紅,連狂涌的河水都似乎靜止了一瞬。

  奔流濤濤,沸如暴怒,一人獨行!

  龐大的氣血以及意勁加持下,那黑槍竟一下子變粗變長,猶如一條猙獰的黑龍,往前方河面插去。

  兩船相撞!

  只見,那一葉輕舟兀地后端向上而起,而那龐大的黃龍船,陡然靜止,發出難聽的吱呀聲。

  嘩啦!

  洶涌的水流聲,在此時,猶如那黑龍在咆哮。

  那黑槍,彎如弦月!

  那巨船,開始顫抖!

  這一端,巨木緩緩下沉!

  這一端,大船驟然挑起!

  船上那白衣書生,膽氣盡喪,惶恐地看向船下那面無表情的臉。

  他臉上再無半點從容。

  下一刻,巨船瞬間被掀翻,哀鳴一聲,側落于大江之內,掀起高高的浪潮!烈烈的水花!

  對岸的曹金烈周身冰冷:

  “這...這..果真是霸王?....”

  一旁原在哭泣的曹清漪也愣住了神,呆呆地看向河面。

  巨木之上,黑衣持白衣,順流而下,落至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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