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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齊孫

  天色晦暗,風聲鶴唳。

  兇殘的獸鳴,伴隨著烈烈的怒吼散入風中,若有若無,卻又不絕于縷。

  林家莊莊后,一隊隊人馬背負著大包小包的行囊,一齊沿著早已開辟加固好的山路急行。

  人馬中婦女老幼居多,盡皆臉色驚慌,一看便忐忑不安。

  反倒是不少孩童,還一臉興奮,不時蹦蹦跳跳,顯得活潑一些。

  隊伍最前面,領頭的是林遠山與林君意。

  人都有私心,林末也不例外。

  因此他在護送撤退名單里,直接便將林遠山名字添了上去。

  至于林君意等年輕一輩,則是為了保留火種,一并加入其中。

  另外還有錢一才等立命高手護持左右,于隊伍中游蕩,以防其中有意外發生。

  畢竟其在如今林氏立命武夫中,實力也能排在前列。

  一口精妙的劍術,加上氣血境巔峰境界,普通五臟境武夫都不敢小覷。

  總共加起來,隊伍中竟有十數名立命武夫。

  這樣的陣容,甚至不遜色于普通的鄉鎮家族。

  此時林遠山與林君意徒步行走著,為了提防突發事件發生,并沒有騎馬。

  但兩人的心神,卻依舊在莊子前方。

  以他們的地位,自然遠比旁人知道的更多。

  “遠山叔,堂兄....與你說什么沒?”

  林君意四處掃視著,身邊四散著林氏狩獵隊中的好手,先行一步探查四周,聲音放的極低,剛好能使林遠山聽見。

  他原本還在寬慰靜院中的林君芙,畢竟其被林末毆打一頓后,生與死界限的模糊,直接讓其情緒變得很低沉。

  而沒多久,獸潮便來臨。

  林遠橋來了一次,只來得及解釋了這次獸潮原由,叮囑他日后多多與林末親近后,便直接離去。

  那托孤般的語氣,讓他有些不安。

  “你堂兄只說了叫我們先護送老人小孩去白猿谷暫留,免得獸潮沖破村莊,造成誤傷,隨后便沒說什么了。”

  林遠山此時身上穿著一身勁裝,臉上沒有以往的懶散,手持一把锃亮的樸刀,同樣輕聲說道。

  他其實隱約知道些什么,因為臨行前,林末曾給予了他一枚空石戒,他私下看過,里面滿滿當當的各種好東西。

  林遠山估計,單是其中一部分資源,便足以支持他再進一步。

  這種行為明顯反常,但他并沒有多問。

  正如此時,他也不愿多言。

  “你不用擔心,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只是一次小獸潮而已。”林遠山看出林君意還有些不安,開口安慰道。

  林君意點點頭,勉強地笑了笑。

  而就在這時,兩人忽然臉色一變,看向前方。

  啪!啪!

  兩聲輕響,從前方的林子里傳出。

  聲音并不大,再加上此時眾人奔走,避不可免帶來的嘈雜,一般人很容易將之忽略,將之當成不知名小獸踩踏樹枝的聲響。

  但最前面的兩人,因為距離近,憑借立命境強大五感,卻是聽出,方才那脆響,是人體骨骼碎裂的聲音!

  兩人瞬間提高警惕,默默地打了個手勢,游離在四周的錢一才等人一怔,隨后不動聲息地圍了上來。

  窸窸窣窣。

  遠處高大樹木落下的猙獰樹影開始搖動,像是有什么惡物要鉆出。

  這次才是枝丫踩斷的聲響。

  眾人屏息凝神,意勁高速流動,作出最容易發力的姿勢。

  一步。

  一個身材高大,猶如熊羆的漢子,對著眾人,迎面走來。

  只見其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聽語氣倒有些開心般,身上則只披了件破爛的襖子,衣不蔽體,露出強悍如山巒起伏的肌肉,其上一條猙獰的龍頭盤踞在胸膛前。

  漢子明顯剛鉆出林子,一眼便與林遠山等人對視,隨后一怔,條件反射便兩手高舉。

  林遠山等人也明顯嚇了一跳,下意識便要動手,見著身前壯漢如此舉動,這才止住,但依舊臉色冷厲:

  “閣下是誰?”

  要知道這條密道可是林氏精心開辟,隱蔽性極強,可以直接從林家莊前往白猿谷,平日連獸都見不了幾只,更何況是人了。

  這種時候,任何反常因素,都值得警惕。

  而壯漢似乎絲毫沒看出此刻凝重的氣氛,反而連忙擺手,咧開嘴,露出密密麻麻,足足有四十顆的牙齒:

  “你應該就是林伯父吧?”

  他說罷,便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容更加燦爛:“我叫齊孫,準確來說,應該是林君末的師兄,我們是自己人。”

  壯漢身后,叢林中,一片陰影里,隨意地擺放著三具身穿道袍的尸體,腦袋盡成不正常的彎曲,面色卻都十分平靜。

  好似生命終結時,都未有一絲反應,走的很是安詳。

  一束陽光這時正好透過樹蓋,落在漢子身上。

  其肩上的赤龍,竟猶如活物般,一呼一吸,身子起伏不定,令人生畏。

  林遠山手里的樸刀反而握得更緊,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壯漢言辭鑿鑿,一臉誠懇,表面上很容易讓人信服,但據他所知,林末根本沒有什么師門,又何來什么師兄...

  一旁的林君意等人也看出了林遠山的不對勁,不用招呼,便齊齊圍了上去,將壯漢的所有退路盡皆封住。

  “閣下還妄不要輕舉妄動,引發誤會,否則勿怪錢某鐵劍無眼。”

  錢一才站在最前面,他本便戰力強悍,得到咒印后,越發的猛,心里也自信異常。

  雖說眼前壯漢有些奇異,但只要他將其拖住,現下六名立命武夫齊力,六腑境下必死!

  而齊孫看著眼前嚴陣以待的眾人,一副隨時準備出手的模樣,卻是笑了笑,這個陣勢,他倒是很久沒遇到了。

  隨后似乎感覺這種場合,一直笑,或許有些不適宜,便以手撫胸,將之忍住:

  “我不動,我不動,就是來瞧瞧,待會就走,嘿嘿。”

  漢子說著倒退了兩步,眼巴巴地看著那一臉冷傲的劍客,撓了撓頭,像是感慨道:

  “有防人之心是好事,畢竟這世道,世事如棋,人心如鬼,逢人就信,被賣了都不知道。”

  說罷,揮了揮手,

  “看模樣,哥幾個下次見方才合得來,也對,畢竟一回生二回熟嘛,哈哈。”

  說罷,只見壯漢微微下伏,身子瞬間拔地而起,緊接著一聲炸響,原地成團的塵霧席卷。

  再回頭,哪有什么壯漢的身影。

  當場之人,盡皆心神震蕩,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前方依舊平穩的地面。

  ”最少....最少是宗師...”林遠山喃喃自語。

  眾人盡皆無言,唯有錢一才抱著劍,冷峻的臉漲得通紅。

  另一邊。

  兩人對峙。

  明明還未有氣血升騰,意勁爆發,但濃烈的氣機對沖也使周遭的山獸開始自發遠離,形成一片空蕩。

  此時烏云散去,淅淅瀝瀝的小雨停歇,太陽露出真容。

  陽光下,林末舒展著自己的身體。

  強健的肌肉猶如大理石雕刻,其上赤色龍鱗隨風翁動。

  他金色的眼瞳里不摻雜任何情緒,好似流淌著烈烈的熔漿。

  “閣下是來與我角力的,但你身旁那位,站那般近,難道不怕誤傷?”林末淡淡道。

  大漢笑了笑,沒有說話,風吹拂地,也無動靜。

  良久,才是一聲深深的嘆息。

  “沒想到僅僅踏足于立命之境,神意未清,便能發覺我之蹤跡,怪不得靈臺宗會對你如此上心”

  一個身穿騰龍道袍的中年道人,身形緩緩出現在力癡身側。

  正是尚虛白。

  他原本打算,趁著獸潮來臨制造的慌亂,一舉擊殺林末,只是沒想到,中途會冒出來一只白猿獸王,硬生生將那走江的蟒蛟都給打跑了,硬生生止了大半災。

  逼不得已,他只得臨時改變計劃,借由力癡正面應敵,他與岑子谷暗中偷襲,再派人擄其父母家人,確保萬無一失。

  只是沒想到,這林君末身上不知是帶有什么秘寶,或是修有怪異法門,竟硬生生查出了他的蹤跡。

不論如何,這等稟賦,實在是  “...可惜啊,你千不該,萬不該,便是不該動殺了連重,不然若是安安穩穩呆在靈臺宗,平和發展,說不得真能達到我之高度。”

  尚虛白輕嘆一聲,眉心出現淡褐色的山巒印記,殺意卻是更甚。

  他只是雙手平坦,還未有動作,大地便忽地一顫,猶如地動般,令人心驚。

  “其實,當年....是他先動的手...”林末同樣輕嘆一聲。

  他其實是不大樂意于千山宗之人對上。

  這種老牌勢力實力強大,很是難纏,同時,也有著莫名的驕傲。

  不管有沒有道理,很容易發生毆打小的后,引來老的,最終不知不覺,便與整個宗門對上的可怕局面。

  只是世事哪能一切如人所愿。

  “你覺得現在誰動的手重要么?”尚虛白臉上露出一抹憐憫,輕聲道。

  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真正經過的,出現在此,甚至也有外界因素,認真說來,這林君末,乃至林氏,并沒有什么錯誤,但有些時候,弱小卻已經是最大的罪過。

  “當其發生之時,一切便已注定。”

  “是啊。”林末此次沒有反駁,反而認真地點頭。

  “不過此次事件,若真只能以一方死亡為代價停歇,那么活著的...一定會是我。”

  突然晴空萬里間,一道雷霆炸響。

  云海蔚變,驚雷撼宇。

  烏云不知何時聚攏在一起,來的比之前更為迅捷,密密麻麻的電蛇隱匿云間,仿佛在醞釀什么可怕的事物。

  不遠處的獸潮,紛紛如見著什么恐怖的事物,開始后撤。

  數十里外,正駕風而遁的蟒蛟,忽地身形一頓,黃色的蛟瞳里流露出不敢置信,以至于被一記大猿手,生錘了一下,才不甘地繼續奔行。

  轟隆!

  雷聲作響,電光耀目。

  剎時間,林末身形開始急劇鼓脹巨大化,雙眼變成真正的純金色,密密麻麻的赤鱗覆蓋大半身子。

他直接進入了半龍化狀態,五米多高的身形,肌肉如樹根般盤根結起,微微泛著紅光,體態已經達到普通武夫難以到達的程度,,恐怖的高溫沾染雨水,形成淡淡的白霧  加上不含一絲感情的金色眸子,這番模樣,簡直猶如高高在上,行走人間的神人。

  “你果然也能變身,有趣!”

  磅礴的氣血,一下子全力爆發,甚至將天空映得通紅,掀起的勁風,將站在前面的力癡大漢,臉皮吹得瘋狂抽動。

  沒想到其竟然不懼反喜,興奮地拍著掌。

  他同樣大踏步上前。

  只見其體型同樣開始膨脹爆炸,原本三米高的身材,拔長到了六米多點,渾身急速漲大的肌肉群將皮膚都給撐起,顯得皮膚呈現不正常的殷紅。

  同時一對蒼白的牛角從腦部生出,原本有些泛紅的皮膚開始瘋狂變青變厚。

  “還是我的比較大,哈哈。”

  力癡大笑道。

  龍行虎步,奔走向前。

  他并未擔心,在了解到林末種種戰績后,他自認能將對其進行碾壓。

  這并非自傲,準確說是自信,而自信源于實力。

  一旁因林末突然變身而有些驚疑的尚虛白見此也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來滅林氏,他獨自一人前來便可,甚至更為迅捷方便,此次帶隊而來,除了多加份保險外,更是的卻是為了鍛煉弟子。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力癡。

  因為其是千山宗的一次全新嘗試。

  界域天關之中,來自那千羽界,另一方天地之人,獸修一脈大多體魄強悍,盡皆身帶異獸血脈,強大程度堪比赤縣武道中的體修。

  在兩界交鋒之時,仗著強橫的身體,與赤縣武修交戰,同階中竟然大多占據上風。

  而吃過虧后,各大宗門便開始尋找原因,商量對策,其中低至涉及最廣的道兵計劃,高至類似力癡這種身負天青莽牛精血的異類體修,都是嘗試。

  一旦證實這類異種體修能突破宗師,甚至將掀起新一輪巨變。

  只是沒想到,這林君末竟然有同等手段。

  難不成靈臺宗也在嘗試血脈移植?而其身上的精血是....

  尚虛白心中猜想連連,視線里,兩座龐然大物卻是直接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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