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摩挲了下手中的錦囊,將其隨意地放入懷中。
他原本是想拒絕的,只不過對方給的確實……
“這些事本就是我該做的,能幫到巡檢,說起來其實是我的榮幸,
巡檢可別再把‘謝謝’二字掛在嘴邊,否則被主管聽見了,我可沒有好果子吃。”
一旁的工作人員看見林末收下錦囊,也是松了口氣,笑著說道。
“小李啊,你這是在林巡檢面前說我的壞話呀,再有下次,這個月餐補給你扣完。”
忽然,遠處走來一身藍袍的威嚴男子,低聲調侃道。
他身材雄健,比林末矮不了多少,臉部線條粗獷,肩膀厚重,有些不像淮州人,氣勢非凡,光是走起路來,都有股迫人的威勢。
此時唇紅齒白的工作人員聞聲立馬正色,朝威嚴男子躬身行禮:
“見過肖主管。”
男子點頭擺手,朝林末走進,主動伸出手,語氣和善:
“藍裂魚商隊主管肖正陽。”
林末收回視線,正色,同樣伸出手。
“駟馬坊衙門,林末。”
兩手相握,一觸即分。
“早便聽聞駟馬坊衙門自靈犀別院選調來一位俊杰,如今看來確實不一般。”肖正陽哈哈大笑。
“肖主管過譽了,”林末搖頭,
“比起擔任藍裂魚商隊,淮州分部總務十數年的肖主管,林某只能算后進之輩。”
臨行前,劉杰詳細地為其介紹了泰淮渡口,第三庫房,以及藍裂魚商行的大致情況。
作為幾乎獨立租借了整個第三庫房,有能力航行泰淮江,來往各州,經營金屬礦石,靈草丹藥等各種物資的巨型商隊,藍裂魚實力強勁,
光是其中宗師高手便有數位。
而肖正陽作為藍裂魚商行于淮州總務,實力同樣不凡,數年前便闖出了烈陽獅的外號,曾一戰轟殺兩位同境半步宗師,甚至有于宗師高手前逃得性命的戰績。
無論是實力抑或地位,在駟馬坊,甚至是淮平城,都能算個人物。
甚至傳聞與他們駟馬坊都統都有關聯。
可以說是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
這樣的人來找他?
林末心中一動,生出幾分警惕。
“赤縣輩有才人出,代代新人換舊人,林巡檢還是太過謙虛。”
肖正陽笑了笑,微微擺手,一旁的工作人員立即會意,躬身退下。
“光在這站著,也不是個事兒,這樣吧,咱倆找個位置坐下來聊聊,也不遠,就幾步的距離?”
說著便指了指不遠處,渡口旁的一座裝潢華麗的酒樓。
其名為淮平青柏酒樓,算是淮平規格最高的幾處酒樓。
據說廚子曾是望京皇宮里,給大周皇做菜的御廚,菜式所用材料也極盡珍惜,當然,即使是一頓飯的消費自然也不是普通百姓,甚至像薛貴這種基層公職人員所能承受的。
“好。”林末點頭,并沒有拒絕。
像這種私下宴會在駟馬坊衙門很正常,畢竟事情都是飯桌上談,若是不愿,可以吃飯時婉拒,一般來說都不會直接拒絕,除非兩人關系已經勢若水火,連表面功夫也不愿做。
兩人并肩往酒樓走去,一路碰見不少藍裂鯨商行的人員。
這時林末在算了解其勢力的強橫,光是所遇之人,竟然沒有沸血境以下,其中多是立命武夫。
而且一個個都膘肥體壯,氣勢非凡,從兇厲的眼神可以看出,盡是見過血的兇徒。
這等勢力,放在像寧陽,慶豐這種小縣城,想要滅三大家的勢力,可以說隨隨便便。
這還只是其于淮州分部勢力的冰山一角。
武道資源分配的不平衡,在此時可以說展現的淋漓盡致。
心思轉動間,兩人很快就走進酒樓,還未過門,便有侍女上前引導。
肖正陽明顯是其中常客,沒過多久酒樓管事也出現,三人一同走進一處雅間。
“肖主管,林巡檢,若有事請搖動鈴鐺,青柏酒樓隨時恭候。”
管事是一個肥胖的中年人,長相干凈,說話和氣,很有喜感,等到菜式上齊,便直接告退。
兩人并沒有要什么侍女,入座,倒酒,對飲,吃飯。
肖正陽沒談事,林末也如常,就這樣說笑著吃飯。
作為高規格酒樓,菜式自然豐富,肉類選用的都是立命高境獸肉,甚至有宗師魚類刺身,菜類也是靈田中種植的靈蔬,味道也不用說,可以說對得起食材。
就這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肖正陽放下筷子,再次開了瓶玉瓶裝呈的酒水,將兩人酒杯斟滿。
林末瞬間便知道正戲來了。
“林兄弟作為青年才俊,選調期滿,應該不會甘心就這樣留在駟馬坊衙門這種小地方吧?”肖正陽揚了揚酒杯,一口飲盡,感慨道。
“未來的事林某也說不準,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方向朝上便行。”林末淡淡道。
他同樣一口飲盡,舉杯示意。
“呵呵,武夫練武,如江中爭渡,不進則退,自然都得朝上。”肖正陽繼續給兩人斟酒,
“只是有的人看來在衙門任職,背靠公家吃飯,即使是這大周搖搖欲墜,但在其百千年的威嚴下,也足以讓人安心,也足以稱得上是進步,
而有的人看來卻是瑣事煩神,不如天外天有趣,深山林安心,嗜武道如命。”
他放下酒瓶,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末。
“林兄弟覺得一個區區幾月,便將靈妙三門筑基功法修煉入門的天才,是甘愿于這紅塵鉆蠅營狗茍,還是愿于那靈山,于那天關,尋真道,觀自我?”
他親自出面宴請,請的自然不是一個新近入職的小官吏。
那不配,也不值。
“肖主管有話不妨直說,若能幫我會幫,若不能....來飲酒。”林末說到一半便沒再說,舉杯抬頭相邀。
面對半步宗師境的強者,手下更有一大票人的黑道狂徒,換作另一個同等境界的普通人,或許只敢點頭說是。
但對于連宗師都殺過的林末,卻是無大感,在了解到其知道他底細后,選擇直接以平等的身份與其交流。
肖正陽倒是怔了怔,看著一臉平靜的林末,笑了笑,舉杯。
這次兩人沒飲盡。
“既然林兄弟豪爽,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肖正陽正色。
“林兄弟應該了解了些我們藍裂鯨商行的底細吧?”
林末點頭,既然來此辦事,習慣謀定而后動的他,自然做了些準備。
“我們藍裂鯨商行,起源于玉州,由藍鯨幫幫主敖天曉創立,原想的只是借跨州貿易,獲取資源,增強勢力,以應對玉州紛亂的局勢,只是到后面,因為幾樁值得的投資,又有數位大人加盟,最終才到此境地。”
肖正陽說道。
“你的意思是?”林末伸出筷子,夾了片梅菜扣肉。
“在調查林兄弟的底細時,幫中專門人員很看好林兄弟的前途,因此決定下注,結一縷善緣。”肖正陽直言不諱。
“哦?”林末這次來了興趣,放下筷子。
“你們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得罪了靈犀別院院首云英,不然也不會被遣送到這駟馬坊,先不說能不能入靈臺本宗,就是入了,說不得也要被針對,你們就這般覺得我會崛起?”
“實話說,若是肖某來選擇,會相信林兄弟有可能迎難而上,但卻不會出手相助投資,畢竟為了一丁點可能,冒著得罪靈臺宗別院的一方院首的風險,代價大,期望低,不值,
只是評估準則是幫主制定,我等也無辦法.....當然,林兄弟也別指望我等真為了你,與云英院首對著干。”肖正陽感慨道。
“我們藍裂鯨商行沒這實力,也沒這魄力。”
林末若有所思。
“能問問肖管事,這所謂的評估準則是怎樣評估的嗎?”他問道。
肖正陽并沒有隱滿:
“首先自然要天賦,不過這天賦并不是指現在,若是以前有天賦,現在遇見意外,暫時沉寂,也作數,
其次則要看心性,天下大事逃不過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路數,天賦再高,不肯吃苦,成不了才,而狼心狗肺,心性猖狂,也不如人意。
我也不怕多言,前段時日,我們商行已經資助了一個天才,其出生便身具神體,只是被不知名原因剝奪,然后遭人追殺,如今被我們送往它州修行,短短半年時間,便從一介廢人,修至立命六腑,更與一位宗師大佬對轟過。”
他言語里有炫耀之意。
林末也確實被震住了。
修煉至今,他自然不算小白。
天賦論從古至今都有,不管是前世還是赤縣,有的人出生便在羅馬,有的人出生卻只能當牛作馬,這再正常不過。
神體便是一種特殊天賦,那樣的天才,同境稱無敵,跨境如飲水,破境還極快,不是常人能想象。
而且神體被奪,筑基重修,這檔子事怎么聽的這么熟悉?
看見林末怔住,肖正陽也笑了起來。
“因此林兄弟不用擔心我等信用,可以將此次交易單純看作互助,此時我等幫助你,以后你力所能及,在某些特殊情況,為我等站臺,僅此而已。”
林末沉默,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搖晃了下手中的玉杯,
他有些明白肖正陽的意思,藍裂鯨的做法就像前世的天使投資。
專門找的就是那種極有潛力,又恰好因某種原因,困于窘境的天才,以求其成長后獲得回報。
不得不說,這個想法有些瘋狂。
因為正常而言,這種沒有背景的天才,想要發育起來,一路上,勢必會動他人的蛋糕,意味著必將得罪諸多敵手。
不過單純站林末的角度,好像沒有什么不利的地方?
“那肖管事可否細談一下,你們到底能幫我什么呢?”林末挺直脊背,正色沉聲。
交易需對等,說出來不好聽,卻很現實,也理應如此。
如果單純在些無足輕重的地方錦上添花,想要換取他未來的幫助,那未免多想了。
畢竟雙方非親非故,他不是爛好人....
“藍裂鯨商行跨越數州,甚至有不少宗師坐鎮,能幫林兄弟什么,自然是看你需要什么。”肖正陽回答,“當然,想要請動那等大佬,不可能不花費代價....”
“對于林兄弟,我們能提供的是資源,比如一些加快修煉進度的丹藥,還有情報,又比如不久前,藍牙商隊好似有人對林兄弟生出些許不該有的想法.....”
‘藍牙商隊’林末心中微動,近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好似串了起來。
不過臉上卻不動聲色。
“具體怎么個說法?”
“像資源,看你需要,即使市面上沒有的禁貨,好東西,商行如果能,也可以給你帶來,其中會給予你些許優惠,當然,沒錢可以通過完成任務這些,又是另說,
至于情報,同樣如此,想要找人,找東西,可以使用商行情報網,不過也要付費,你看怎樣?”肖正陽低聲說道。
林末微微點頭。
別說資源,單是情報,便可以說很值。
作為林氏少族長,他也算經營過這類子事,自然知道想要構筑情報網,可以說花錢似流水。
而且資源,禁貨....
“貴行可能搞到元石?”他心中一動,隨口問道。
林末來到淮平,第一件事自然是在商行中找尋元石,畢竟如果有元石,他能更快覺醒第三天賦,從而得到實力的暴漲。
只是在淮平,元石管控更嚴,直接就是禁貨,沒有關系,根本買不到,一下子便令他快速覺醒天賦的計劃破產。
“當然。”肖正陽說出了令林末驚喜的答案,
“元石作為各大天關大陣正常運使的必要之物,市面上早進行管制,但通過非正常手段,還是能得到一些。”
“經商行評估,作為乙下級天才的你,可以無償獲得一次援助,若是想,我能做主向上申請將其給你換成元石。”
正常情況,他也原意給予林末一些方便。
畢竟如今他是淮州這邊的總務,林末若是能崛起,也在淮州,兩者接觸時間或許會很多。
林末手指輕叩桌面,思慮片刻。
最終做出決定。
沒過多久,兩人繼續推杯換盞,說說笑笑起來。
半個時辰后,兩人攜手走出酒樓。
臨行前,肖正陽還專門為林末開了張會員卡。
這也算微不足道的一些好處。
只不過兩人剛走出酒樓,便看見街道上周勝軍士來回逡巡,一個個神情嚴肅,逮著個可疑人員便上前審問,好似在搜查什么人。
肖正陽好奇,喚了個熟悉的小隊長詢問,不久面色凝重地回來。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他唏噓道。
“怎么了?”林末負手而立,看著來往軍士,面色如常。
“就在方才,一個三米多高的猛人,直接在靈妙坊,大街之上,當著無數行人的面,一巴掌把你們靈犀別院兩個弟子給拍成了灘肉泥。”肖正陽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林末。
“其中有一人林兄弟應該不陌生,名叫江景....”
“江景死了?”林末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會?有人敢在淮平城,對靈犀別院弟子動手?”
仔細觀察了下林末,肖正陽沒發現什么異常后,不屑地笑了笑,
“這有什么,淮平魚龍混雜,地頭蛇猛,過江龍也不少,大家都是人,皮包骨頭連著肉,被打就會死,哪有敢不敢,只有值不值。
那藍牙商隊不也敢對你動手嗎?”
最后一句聲音放的極低。
“此事多謝肖哥了。”林末肅然,點頭沉聲。
“小事一樁,不過對方有關系,背后有人,過段時間動手時一定不能走漏風聲。”肖正陽大笑。
“斬草除根,林某懂得。”林末深以為然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