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淡淡的月光如水般傾灑在地面。
林末赤著上半身,隨著體內滾滾熱流涌動,體表溫度越來越高,渾身汗水如河般淌下,但皮膚卻并沒有呈現赤紅色,反而慢慢變得淡金色,像是涂上一層精油,呼吸間,龐大的氣流來回倒卷,像是座巨型的風箱,扯動著整個院落的空氣。
而隨著呼吸,他的肌肉開始慢慢鼓起,原本通過刻意氣血壓制所正常的體型,越來越膨大,最后仿佛成了座小山,隱沒于白色的水汽中,只有淡淡的金光閃爍。
淡藍色的光幕:
‘羅漢體:(大成99.8)’
隨著體內熱息不斷沿著羅漢體固定的行功路線運轉,天賦珠之上的熟練度越漲越快,與此同時,換來的卻是體型開始暴漲。
三米,三米一,三米二....
此時的他身上的肌肉開始堆積,線條分明下,每一塊都宛如磐石般堅挺,表面蜉蝣著金色的暗紋,游離于赤鱗之上,呼吸間,大地都似乎在震顫。
林末如今端坐在院落中央,小山般的體型,夸張的肌肉弧度,再加上自然散發的溫度熱氣,給人難以言表的兇性。
偏偏眼眸如同熔巖般灼灼金光,飽含神性,給人以混亂感。
這就是羅漢體,作為上古靈臺寺筑基大術,真正銜接靈臺本愿一脈,清晰闡述了由羅漢至菩薩,從菩薩往佛陀的煉體一道秘術。
像這樣的煉體法門,所需要的的除了長年累月的錘煉肉身,以及驚艷世人的才情天賦,還需要堅若磐石的意志心性。
即使是上古時期也不是主流修行法,大多為護寺一脈,具有大毅力,大堅持的苦行僧修行。
這也是為何連薛睿都未大成的原因。
但林末憑借遠超常人的根骨,以及天賦珠的輔助,硬生生將這個時間縮短了百倍,千倍。
當真正接近大成,林末才發覺了這門‘術’的立意之深。
雖然其大成之后,正常而言,沒有力擲九象的巨力,也沒有金剛不壞的體魄,但勝在中庸,強在中庸,像是為人提前來了波脫胎換骨,真正釋放整具身體的本相。
換言之,這有些像洗禮。
使人達到一種純粹的狀態,即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見諸相非相,如見我來。
這樣的狀態,即使先天資質不高,如今也是絕佳的武道胚子。
“只是......”
林末若有所思,心思無限空明,默然低語。
最后的熟練度圓滿,滾燙的熱流匯聚一堂,全身上下肌肉血液仿若滾燙沸騰般,進行著難以言表的蛻變。
咔嚓一聲。
有些像精致完美的玉器掉落于地,支離破碎,又有些像雞獸困頓于卵,破殼而出。
隨后則是鞭炮炸響般噼里啪啦的聲響。
高溫蒸騰而出的白汽消散,月光照耀下,林末身形慢慢清晰。
“只是,我的本相是這樣的嗎?......”
他輕聲低語。
只見此時的林末約摸三米五六的身高,恐怖的肌肉呈現一種紫紅色,刀削一般堆積疊加,最后形成類似鎧甲般的形狀,布滿金色的暗紋。
而赤紅色的龍鱗已經真正遍布半邊身子,額頭上尖銳的龍角微探,金色的眼眸藏于不知何時長出的濃密黑發中。
周遭氣血澎湃,直接扭曲出暗金色,猶如霧氣般的水汽。
林末伸出手,看著如今比真正比蒲扇還大的手掌,其上骨節如石,呈龍爪形。
一股無堅不摧,無物不起的力量充實感涌上心頭。
他忽地五指并攏。
龐大的力量瞬間將空氣捏爆,悶雷般的聲音在院中炸響。
“雖然是錯覺,但這種無物不滅,無堅不摧的感覺,當真讓人沉醉。”
站在院中的林末,慢慢將眼睛閉上,兩手張開,如懷抱大地,嘴角微微勾起,忍不住輕聲低語。
如今的他,對于所謂的宗師,才真正再也沒有任何畏懼。
時至三更,只見林末龐大強橫的身軀,遮住了自頭頂投射下來的月光,在青石板的院落地上留下一團如山般的恐怖陰影。
“你的意思是,風行盜把你們給留了下來?”
許家堡,許國文面沉如水,沉聲問道。
堂中其余人也盡皆目露凝色,緊皺眉頭,看著前方氣息孱弱,一臉蒼白,明顯受傷的桑忠立。
“你們給其看過端木氏的拜帖沒?會不會是對方沒認出?”有人冷不丁出聲。
在昨日制定了兩條方針,一部分人手往云夏城端木氏遷移,一部分人手留守許家堡解決最后事端后,整個許氏便動了起來。
而他們也知道了有風行盜之人蹲守在堡外,但許國文早已聯系了端木家,身有端木氏令牌,這也能被攔下來,難道風行盜膨脹到連端木家也敢得罪了?
“對方應該是識得的,不然老桑我可回不來了,那風行盜確實猛,里面有幾個狠茬子,心狠手辣,并肩子上來,根本對不付不了。”
桑忠立憨厚的臉上涌起一抹苦笑,咳嗽了兩聲。
“那為何........”
議事堂里一片沉靜,氣氛更加壓抑。
“會不會是像河邊農家捕魚,做的漁網有不同規格...也就是選擇性地阻人?”顧得山低聲道。
“孫老那邊出去沒?我記得他有個弟子是與老桑一起走的。”
他看向一旁的孫行烈。
孫行烈同樣眉頭緊皺,起身走出門外。
約摸十幾息后回歸。
“可靠消息,已經出圈了。”孫行烈輕聲道。
“有意思,這風行盜還會選人?”
“嘿嘿,就怕不是風行盜會選人,而是那邊會選人。”
說到這,一眾人再次沉默不言,氣氛更加壓抑。
是啊,作為對頭的風行盜真要狠起來,要么全放,要么一個都不放,選擇性地將有醫藥才能的藥師放出,這叫什么?
許國文深吸一口氣,眼中同樣出現一抹難掩的疲憊。
他雖然早料到這一幕,畢竟對于高高在上的端木氏,一個兩個立命境的武夫雖然有用,但也不太有用,真正難得的是像孫師承這種研究型藥師。
這也是他為何決定留下與許成元一同面對的原因之一。
畢竟若真遷并入端木氏,一個沒有他許國文的許氏藥堂,怎么也更合其心意。
只是他到底沒想到對方會將事情做這么絕。
許國文看了眼堂中眾人。
顧得山手摩念珠,一言不發,雙目微闔,像是在想是什么,護道堂一眾藥師明顯心神不寧,氣息紊亂,相反,一些藥堂藥師則如釋重負般,要輕松不少。
一時盡顯人間百態。
“實在不行,我可以暗中護送一批人出去,宗師之下攔不住我。”許成元低聲說道。
“你不能動,你一動就是真正牽一發而動全身。”許國文搖頭拒絕。
許成元望著堂中眾人的眼神,欲言又止,最終輕聲嘆息,不再多言。
不多時,議事會罷,決出的策略時護道型藥師配比許氏族人,與研究型藥師一同離去。
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許成元起身,跟著人流離開,回到后院住所。
回到房間里,他坐在木椅上,點燃一支自制的熏香,任淡淡的香氛縈繞鼻尖。
熟悉的香味,換作以前,每聞這熏香,再煩躁的內心都會平靜,只是這次卻怎么也靜不下來。
按理說,像他這般年輕便已臻至半步宗師巔峰,體內內天地依然圓滿,只待些許時日便是宗師之境,應該在哪都能活得很好。
只是他清楚,風行盜滅許一事,頂層的交手必定有宗師。
而宗師層面的交手,他也只能勉強插足,一位都難抵,何況絕不止一位....
若是可以,許成元寧愿將那所謂難言的寶物交托出去,寧愿那日山林中,未曾遇見常氏的眾人。
只是有些事過去便不可逆轉。
而就在他以為多半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只能拿命闖時,一封只有他能讀懂的信來了。
毒霸王的名頭他聽過,只是對于其所言,宗師非不死,有些疑惑。
許成元嘆息一聲,只感覺灑脫的一身上,突然多了重重重壓,不再多想。
“怎么?前面出事了嗎?”
忽然,銀鈴般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沒過多久,許成元背后便多了抹溫潤。
他側了側身,是小裳熟悉的秀美臉龐。
“沒什么事,你收拾一下,過會我安排你與我那如意妹子一起走,去云夏城。”許成元俊美的臉上出現淺笑,淡淡地說道。
語氣有些像在交代今晚想吃魚香肉絲,記得炒,那般平常。
“那你呢?你不與我一齊走嗎?”小裳偏了偏頭。
“我無事,只是有些人找死,我得解決了再來。”
“嗯好,我知道了。”
小裳嫣然一笑,乖乖地點點頭,轉身去收拾東西。
“對了,你是知道外面我的藏物位置的,該用就用,
另外,若是以后端木氏那邊呆的不順心,可以去林瑜縣大延山那邊,找林氏,你是知道那位與我的關系。”
身后傳來平靜的聲音。
“我自然知道。”
小裳轉過頭,眼睛笑成月牙,輕輕抖了下肩膀,歡快地說道。
“收拾東西把。”
許成元放下心,輕輕點頭,回過神,看著桌上的書信,怔怔愣了兩息,隨后小心地將其收好,起身朝練武室走去。
吱呀,門關了。
小裳還在仔細地收拾兩人的衣服,一邊哼唱著許成元最喜歡的戲曲,一邊收拾。
其中包裹里有他夏日最喜歡穿的紅衣,大紅色,比姑娘出嫁穿的還艷,還好看;有冬日慣使的黑羽大氅,看上去氣度要硬朗不少,嗯,比紅衣更好看;還有貼身的蠶絲內衣,狐裘貼背....
她深吸一口氣,從袖中取出絲巾擦拭著衣衫上的濕印。
只是很難受,越是想要將其拭干,可濕的越大,浸得越深。
次日清晨。
陽光熹微,林末打了桶涼水洗了個練,直接來了幾通拳算是熱身。
此時他的體型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兩米狀態,看似與以前一樣,實際區別大不同。
以往林末為了保證體態的正常化,強行壓抑氣血,才有那種形態。
只是強扭的瓜不甜,雖然效果也不錯,但平日會有肌肉壓抑之感,不算舒服。
但如今羅漢體大成帶來本相展現外,還擁有對身軀的自如掌控。
這種狀態,無任何異作用,乃是體修自如控制身體每一寸肌肉筋骨的結果,一旦發力,能更快地進入真正戰斗狀態。
“其甚至似乎對突破宗師都有不小的好處。”林末感受著體內的變化,眼神莫名。
實際上立命蘊養完五臟六腑,形成內天地圓滿的過程便是掌控自身的過程,而羅漢體的大成,竟然幫林末提前做到了這一步。
難怪當時薛睿曾言,一旦羅漢體大成,入靈臺本宗后,最少也能弄個真傳弟子當當。
心情越發之好,又打了兩通拳,徹底熱好身,檢查了下密室之中的素材狀況,重新下好藥,確保能對擅闖者造成毒害后,林末迅速出門,往衙門走去。
他向來不喜歡踩點。
只是才到衙門,門口的門房便上前與他說,有他的來信。
這是一封精致典雅的青色信封,以火漆封印,表面上寫有林末親啟,名字背后有個括號,其中寫有一個金。
這是藍裂鯨的同音。
林末接過信,心中喜悅消失,眉頭皺起,向門房道了聲謝,進屋點卯。
隨意尋了個空當,拆開信封。
其中內容很簡單:
‘風行盜即將出手,若是想要救人須趁早,主力暫時查明為風行盜二當家蘆烈,長河城何氏何明道。’
‘意思是最少兩個宗師?沒有大宗師?’林末心中默念,將紙揉成團,雷光乍現,便化為飛灰,消散于空氣中。
他沉默片刻,靜心思慮好對策,起身回到室內,請了個巡視藍裂鯨庫房的活兒。
隨后走出衙門,朝第三號庫房趕去。
約摸過了盞茶功夫,第三號庫房后門,一個身材魁梧,三米多,如獅似虎的壯漢走出,一路面色冰冷,氣質暴虐,來往行人無不退散。
此人自然是林末。
他身穿一寬大的黑色外袍,并未戴什么斗笠面罩,面部恢復本來模樣,就那般正常行走。
目前為止,不好暴露林末與林君末兩者的身份,還需要些遮掩,按理來說,這是不好辦到的,不過若是有肖正陽的助力,卻要簡單些。
而這次,他會以真正毒霸王林君末的身份行事,如此才好真正發揮全部的實力,也不用有任何顧忌。
畢竟他林末如今早就登上了海捕文書,也得罪了不少勢力,虱子多了,也不怕再來兩只,動手自然不用顧忌,管他風行盜還是火行盜,何氏抑或常氏,反正擋路就殺,礙眼就宰。
通通掃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