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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半步就足夠了

  許家堡,族祭廣場。

  不遠處,廣場口巨大的柳香樹枝條輕拂,落下的樹蔭,緩緩隨風而動。

  數道人影立于陰影之中,負手看著場中戰局,視線停留在最中心許成元之處。

  “赤鳳竭當真有如此大的藥力,能夠使一普通家族的立命武夫,越境征伐宗師?”

  其中一個身影微微震動,聲音有些錯愕地問道。

  要知道雖說武夫交手,勝敗因素極多,譬如搏殺經驗,殺伐決心,甚至心境差異都需要考慮。

  但實力的基本盤確實必須要考慮啊。

  宗師之于立命,無論是體魄,還是精神,目力,幾乎算是另一番天地,猶如大人之于嬰孩,更何況還有招式,真功的差異。

  “若沒有這么大的藥力,這赤鳳竭也當不起地寶卷上那么大的名頭了。”

  最中間的身影,一個如同憋著嗓子發聲的男聲,似有感嘆,又有些激動地說道。

  風吹過,沙沙的樹葉聲在四周的拼殺聲中并不起眼。

  “你說.....那個法子真有用嗎?”

  樹冠之上傳出一個雄渾的聲音,粗獷至極,但此時卻又有些不自信。

  “赤鳳竭于歲月中出現多次,據傳與真鳳之血有關,最常見的使用方法便是這化肉取血法,

  以悲意,怒意為養分,當血液最為沸騰之時,化肉取血,解開赤鳳竭的束縛,真正還歸本源。”

  中間的身影嘆息道,聲調恢復正常,

  “原本我們想的是,此子僅僅獲得了它,單純的攜帶,因此看在端木氏的面子,拖延了這么久,可誰想得到,一個普通縣城武夫,能夠契合赤鳳竭,并與之相融?”

  以往還需大量試樣,尋找契合者,如今省去這個麻煩,只能說這是天意。”

  說到這,聲調開始高昂,任誰都聽得出其聲音里的喜悅。

  眾人不語,但呼吸確實皆急促了數分。

  因為傳聞中赤鳳竭與大宗師之秘有關......

  “對了,派出去清理垃圾的獵犬死了幾條,大多被毒死,這個死狀真的有些像那人,或許需要小心些。”

  待心頭火熱褪去,最開始的聲音忽然提醒道。

  “不用在意,我已從族中請了強援,這次無論來誰都不好使,若不是那人也就罷了,真要是,還能得了去千山宗換取份好感,呵呵。”

  風一吹,陽光灑下,陰影最中央的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中年人臉龐。

  正是何明道。

  有那位出手,再加上此地如此多的宗師,區區一個立命境小輩,即使有幾分天賦手段,但在絕對的實力碾壓面前,又能翻得起什么浪?

  “好了,既然該驗證的已經驗證了,差不多便可以出面收網了,剩下的可以抓回去做。”他眼里閃過一抹火熱。

  能融合赤鳳竭之人,不得不承認其機緣天賦上必然迥乎常人。

  這種人最好不要給予任何機會,能下死手便下死手,直接以勢壓人,避免反復。

  “好。”

  族祭廣場前。

  如今白須老人皮膚變得淡紅,兩枚眼珠子中出現大片的血絲,兩條手臂漆黑如鐵,手中宣花大斧上勁力扭曲呈淡綠色的翅翼,每一擊都好似泰山壓頂般,將空氣給壓爆。

  又是一記凌厲的交轟。

  許成元硬接一擊,這次暴退數步方才止住身形,白皙的臉龐漲的通紅,手臂更是在不自主地顫抖,滿眼的不甘心。

  差距太大了。

  宗師高手,無論是力量,速度,抑或目力反應,盡皆遠超立命武夫。

  再加上其五臟六腑俱通,意勁能于體內如決堤之大江暢通無阻,隨意一擊便是意勁爆發,全力出手,可以說在力量意勁不竭前,依仗對體魄的控制,盡是完美狀態。

  因此立命高手,即使是那些半步宗師之輩,在其眼前也如同嬰孩,完全難以招架。

  要不是許成元本就是腿功出色,速度極快,再加上赤鳳竭第一次涅槃,增強了各項身體素質,而且對方似乎也在等待什么,有所顧慮。

  他怕是早便只能敗退了。

  可即使如此,敗局卻已注定。

  而另一邊。

  許國文與顧得山對戰的兩名風行盜前五匪首,局面倒是要好些。

  顧得山一手開山拳,雖然年過花甲,但戰意極盛,一拳接著一拳,拳勢浩大,憑借前段時間林末贈予的金剛桑葚,似乎練就了一門煉體秘術,算半門子體修,直接將一個中年漢子壓著打。

  而許國文同樣如此,貴為許氏族長的他,并不是養尊處優之輩,本身在同境武夫中便屬于強手,再加上一些特有暗器毒藥,也是逐漸占據上風。

  看常人看來,只要兩人分出高下,再一齊圍攻這位宗師,即使不勝,也足夠兩方相抗衡,轉危為安。

  只是許成元知道,此事必然不會簡單。

  因為據他所知,風行盜的二盜首蘆烈,以及那位何氏之人都未出現。

  而之前的廝殺中,他更是明顯感覺有目光在背后注視。

  不行,在這樣下去,或許真是一點生的機會也沒有了。

  許成元面露狠色,正欲下定決心,搏一把生機,卻只見前方許國文與顧得山身后忽然各自閃過一道人影。

  其中一位身著勁裝,手持狼尾鋼刀,其發束馬尾,面無表情,鋼刀高高舉起。

  而另一人身高足足有三米多,雄壯的肌肉猶如磐石,脖頸之后有類似機關樞紐般的木樁,戴著一副漆黑拳套。

  兩人速度極快,幾乎超過正常立命武夫的視線觀感,毫無疑問,皆是宗師。

  “小心!”話音未落。

  鋼刀劈下,尖銳的氣流環繞,銀白色的刀鋒劇烈顫動,將空氣都切割出肉眼可見的漣漪。

  而魁梧大漢更為殘暴,肌肉高高聳起,兩掌瞬間一合,朝許國文腦袋砸去。

  剎那間,兩人也是瞬間臉色劇變,直接動用某項秘術,全身意勁爆發,滿臉漲得通紅,面露猙獰之色,沒有回頭,便直接憑著經驗,朝空隙躲閃,險之又險躲過了自背后而來的偷襲。

  不過無論如今,勢均力敵的交戰中,容不得半點破綻,這一閃,直接被各自對手抓住機會。

  嘭嘭!

  連續兩掌,兩人瞬間面色一白,轟然倒飛而出,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赤血吐出,直接重傷。

  “爹!”許成元手一翻,最后的數十根銀針激射而出,逼退白須老人后,趕緊沖過去,將兩人護住。

  三人倒是沒有再追擊,只是匯合一起,慢慢走近,面色平靜。

  此時已經是甕中捉鱉,再也不會有任何波瀾。

  “蘆烈?何端九?”

  許成元在檢查好兩人傷勢后,才凝神看向三人,心中一沉的同時,低聲說道。

  蘆烈輕聲嘆息,看了眼許氏的族祭廣場,風行盜此役損傷慘重,不過自從搭上何氏這條線,這些卻已無足輕重。

  最后將視線落于許成元身上。

  “鬧劇持續了這么久,也該結束了。”

  他身材修長,手上帶有一副臂鎧,狼尾鋼刀之上的狼尾將手臂纏繞,語氣平和而安寧,猶如在安撫家中調皮的孩童。

  “是我之過錯,盜首恕罪,只是一時手癢嘿嘿,不過此子果然不凡,是個天才。”

  須發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輕聲說道,語氣盡是調侃。

  此時許成元面色難看至極,全然沒想到真會出現三位宗師。

  一名宗師,他使用最后的手段,能殺,兩名宗師,他自信能逃,而三名.......

  他怔怔不言,只是低頭。

  此時面無表情,依舊一臉嚴肅的許國文同樣在看著他。

  眼神就像當年他潛龍伏淵,隱瞞實力,每次怒其不爭的眼神,并沒有變。

  只是他更喜歡寧陽城變后,醉后狂言:淮州英才十斗,我兒成元獨占一斗,隨后痛苦流涕的他。

  此時男人嘴唇微動,好似在說....你走?

  衣衫染血的俊美男子忽地心情平靜了下來,環顧四周,像是自語:“都在這....我能走哪啊?”

  與其茍延殘喘,拼死求活,不如真正如那滅香花一般,花期雖短,卻能綻放旁人無法忽視的美麗。

  “還想反抗嗎?當你觸碰那物時,一切便已注定,如今束手,我可以承諾留幾個活口,否則,寧陽許氏....雞犬不留。”蘆烈冷聲說道。

  “又是雞犬不留,當真是.....好大的口氣.....”

  忽然,一個聲音從頭頂悠悠傳來,散入風中,飄至眾人耳中。

  “嗯?”

  眾人齊齊抬頭,一陣風吹過,一個黑點越來越大。

  如同隕星,似巨物下墜?

  眾人退讓。

  轟!!

  一聲巨響下,地面陡然出現一個數米半徑的大坑,暗器般的碎石朝四面八方激射,掀起層層灰浪。

  一陣風吹過,灰霧消散。

  一個三米多高,如獅似虎的身影緩緩走出。

  其黑發狂亂,披散于肩,身著一身黑色開衫,裸露出磐石般肌肉,赤色鱗片覆蓋全身,給人難以言表的兇性。

  林末隨意掃了眼對面的蘆烈,便收回視線,眼神平靜,無任何波動,最后落至那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之上。

  “怎么才數年不見,便多愁善感起來了?我的許二少。”

  他久違地嘴角勾起,露出明顯的笑容。

  此時情況他已了解,來的恰到好處,再晚點估計只能收尸了。

  “老林....”身后的許成元一怔,嘴唇微張,想要說什么,只是也是知道如今場上的情況,閉口不言,忍住了沖動。

  雖然對方容貌身材改變甚大,但那聲音,那五官,他依舊熟悉。

  “小心。”他最終只是簡單道了一句,知曉林末不是莽撞的人,言罷便拖著許國文兩人往后面撤離,準備先行找個地方安置再返回合力。

  蘆烈等人沒有阻攔,只是幾人散開,將林末圍住。

  “毒霸王林君末,林瑜林氏少主,被譽為林瑜周遭難得的天驕,只是不知你與這許氏到底有何關系,會這般前來送死.....”

  蘆烈手中狼尾鋼刀舞了個刀花,有些不解地問道。

  要知道其名聲之大,作為常年駐守關山峽的他來說,可以是再清楚不過。

  方才及冠便能肆意打殺立命高段,甚至半步宗師,這般天賦,遠不是常人能想象。

  按理這樣的人應該自愛到極致,畢竟天驕者皆清高,誰也瞧不上,這句話可不是亂說的。

  偏偏今日舍命相助毫不相干的許氏,簡直令人疑惑不解。

  此中有秘密.....不過...

  “也罷,無論你到底因何而來,當踏足此地之時,一切便已注定。”蘆烈眼神變得毫無感情,微風吹過,將其馬尾高高吹起。

  “嗯?就憑你?”林末平靜地說道,收回放在許成元身上的目光,轉身看向蘆烈等人。

  “哦?那加上我呢?”

  遠處流光浮動,一道白色身影悄然出現,負手而立于蘆烈身旁,正是嘴角含笑的何明道。

  “一個人最悲哀的不是自以為是,而是什么也不是..”

  林末臉色未變,依舊平靜,閉上眼,輕聲嘆息。

  “還真是狂妄啊。”何明道一怔,雙眼瞇起,仔細打量了林末一番,忽地笑了起來。

  “哦?不妨賭一賭,賭你能否再踏出這許家堡一步?”

  “能否踏出一步?”

  林末緩緩睜開眼,熔巖般的眸子中閃過繁密的符文。其中,仿佛藏著另一方世界。

  “嗯?”何明道感受到林末身上的危險氣息,略微蹙眉。

  其身后,先前與許成元交戰的白須老者一步上前,看向何明道。

  “三爺,此人便叫我來對付,您在一旁看著便.....”

  話音未落,白須老者的腦袋瞬間消失不見。

  就在何明道的注視下,就在相距不到三米的距離,方才正主動請纓的老者,整個人腦袋突兀地消失,如同被什么東西抹去。

  下一刻,無數血水如雨點般潑灑一地,有數滴落在何明道的嘴唇之上,濃烈的血腥氣刺激著整個人的感官。

  他瞳孔一縮,渾身冰涼發毛,猛然轉頭。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的左側,手中正抓著一顆人頭。

  血水滴滴落至地面,發出滴答的聲響,匯成一灘血泊。

  啪嗒。

  白須老者的無頭尸體滑落在地,沒有半點動靜。

  林末轉過頭。

  兩人對視。

  “在我看來,要一個人的命,半步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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