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會駐地,庭院內。
太陽在天邊高掛,院中綠植抽出新芽,在陽光下,投下細碎的影子。
有和風吹過,散去最后殘留的些許冬日涼意。
林末坐在庭院中心的一棵大樹下。
大樹名為桫欏,樹干粗達兩人環抱,葉片成淡金色梭形,能自然散發益于武夫凝神靜氣的樹香。
這是從一方破落家族那收購的。
據傳為其不知幾代的先祖,妻死之年手植,如今數百年過去,才有如此亭亭如蓋的光景。
可惜最近世事變化,該家族頂梁柱被征調上界域戰場后,莫名失蹤,最終家族也只得變賣家產,計劃離開淮平。
林末坐在樹下,樹蔭將己身完全遮蔽。。
只是隨著太陽高懸,樹影收斂,半邊身子終究慢慢露于陽光之下。
“功與法,術與經,其實認真講來,都是為體與神而創造。”
林末心神放空,面前天賦珠光幕在心中出現。
靈猴拳術:圓滿(100)
地煞玄功:煞身(100)
萬毒金身:千毒(74.5)
大威天龍神力典:大成(63℅)
石佛如來獨尊經:照見諸法(五蘊魔心24)
冰心訣:凝冰成鏡(2)
天賦:霸王之勇(天生神力)
天賦:青龍血脈(龍化)
天賦:武道天眼(堪虛至實)
天賦:圣魔元胎(逆反魔源)
赤能:19.5
從最初接觸的靈猴拳術,再到一直勤修不綴的石佛如來獨尊經,練武至今所修煉的功法,在他心中悉數流過。
所有功法,謀求的無外乎煉體凝神。
然而神意難練,赤縣一道走的便是以氣血滋養意勁,再以意勁反哺體魄,體魄蘊養意勁,最終煉化神竅,出神意合。
其中意勁主體自然是石佛如來獨尊經。
如今的石佛如來獨尊經凝練出的如來勁,特效已經極其繁復,包括:剛體,震蕩,穿透,
僵直,
惑神。
幾乎都是強攻性的殺伐特效。
隨后雜糅了地煞玄功,
萬毒金身,又多了火毒,燃燒,
毒效,等等效果。
而體魄主體則是石佛體與大威天龍神力典,
地煞玄功的組合。
像萬毒金身,
其實也有鍛體效能。
只是與前者相比,
又顯得無比孱弱。
最后則是神意方面。
這部分功法很少,也就一部冰心訣。
“除此之外還有千羽界傳承,
尤其是吞掉宗政占波后,真靈九變發生的變化。”
自第一次凝練法力,借之完成血脈覺醒后,
不久前意外運轉真靈九變,
完成的第一次吞噬,
又對林末形成了類似于前者的效果。
吞噬而來的法力除了不斷滋養體魄,
補足根基外,還使他的身體發生了些奇妙的變化。
此時林末坐在桫欏樹下,
緩緩抬起手,陽光照在蒼白的手上,白皙的手掌中血肉開始蠕動。
到最后,
一只眼瞳出現在掌心。
其與一般的瞳子不同,瞳孔由一圈圈同心圓組成。
冷漠而無情。
一道細弱的黑光射出。
原本直射的陽光開始扭曲,
不,除了陽光,
還有空氣,黑光接觸的所有都在扭曲。
呼啦。
一片淡金色的桫欏葉緩緩飄落,
正好途徑黑光。
猶如藝術品般的梭形葉片,直接憑空消失,連一點灰灰都不見。
林末手掌一合。
掌心的怪異眼瞳消失不見。
毫無疑問,這變化來自于死去的宗政占波。
對方的手段,他是體驗過的,那詭異的殺力,即使是以他如今的體魄,
都只能靠自愈消磨。
“所以,這便是這門殘缺功法的厲害之處嗎?”
林末有些心驚。
舍去了千羽界之法的觀想道祖真君,轉以掠奪吞噬,再來一波類似于‘拿來吧你’的操作,
就像是吸星大法一般,說是禁法絕對不為過。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每一變完結之時,帶來的不適性,也就是道化之危。
在他所有修行的武學功法中,其潛力與強悍程度,甚至超過了大威天龍神力典這門煉體總綱之法。可以與石佛如來獨尊經比擬了。
這樣想來便簡單了。
石佛如來獨尊經主境界提升,大威天龍神力典則歸體修橫練一法,最后的真靈九變則是調和劑,接融肉身與神意的有機整合。
其余像冰心訣,東極青華長生經,萬毒金身等等,便相當于三條枝干外的樹枝分杈。
當然,三者之間,石佛如來獨尊境的四魔心法,則是目前的首要之功。
當五蘊魔心凝練完成之時,便是宗師二關關破之日。
太陽漸漸高升。
林末周身沐浴于日光之下。
金色的日光如紗衣一般,
罩落于周身。
而一縷縷黑色的魔氣卻不自主如沸騰之壺水般,
呈氣泡狀,自身下一席之地,不斷翻滾上浮,
飄向天空。
呼呼……
春意盎然,
和風吹拂。
太陽高懸于天空,云薄天藍,金色的陽光潑灑大地,使得整個四通城鍍上了一層金輝。
在這樣正正好的艷陽天下,街上人很是之多。
有貨郎叫賣著雜貨商品,賣藝者耍著街頭把戲,贏得吆喝喝彩,
有小孩追逐嬉戲,玩耍著屬于自己這個年齡的游戲,
也有久居閨中,難得出來一趟的婦人少女,珍惜春光一般,流連于大大小小的香粉鋪,首飾店。
而近趙街。
不同于大街大坊的熱鬧歡樂,這獨屬于四通郡望趙氏的街坊,此時卻寂靜無比。
唯一得閑的不過幾只斜斜劃過屋頂的燕子。
其不知從何處飛回,最終倒了幾個旋,落在了精致門匾之后的一處窩里。
“在年少時,我記得你很喜歡與應龍一起玩,當時練完武,有時街上逛,有時樹上躥,還一起養過一窩燕子。”
一處寬大素雅,偏偏今日客者不過一桌的鋪子里。
趙年華視線從掛著‘趙府’牌匾的歸燕處收回,看眼前的男子,輕聲說道。
他對面的男子,容貌與他有六分相似,不過五官更為俊美,猶如精雕玉琢般,似是謫仙。
而一眼黃色之瞳,一眼藍色之瞳,更為其多了幾分奇異韻味。
這樣的外貌在淮州是很少見的,而眼前之人,小時也不是這樣。
仿若回想起了從前,趙年華不由有些失神。
“好久不見了。”
在沉默少許后,眼前之人終于答話。
冷淡的發聲。
異色雙瞳里閃過一抹光彩。
正是趙無眠。
“你可知,那件事后,我狠狠教訓過素娥,即使是如今,其也還在祖祠懺悔,終日不得外出,
你可知,應龍真的對那事毫不知情,事后知曉真相后,多次親自外出尋你?”
趙華年見此情緒有些波動,沉聲道。
這一幕,若是讓外人見著,是很令人意外的。
因為以其郡望趙氏家族的身份,雖不談一言九鼎,卻也能惹得整個四通城風波不定。
算是真正的上層之人。
這樣的人,理應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理應是淮江決于頂而面不驚。
只是面對眼前之人,他到底難掩心跡。
不過比起他,趙無眠明顯要平靜不少。
其看了眼兩人面前的茶水,發現早已冰涼。
嘆了口氣。
將未曾動過的茶杯拿起,往地上輕灑,再提茶壺,慢慢地重新斟滿。
“父親何故與我說這些,昔年僥幸于崖下不死,一路狼狽逃竄,我怎會知這些秘辛?”說到秘辛二字,趙無眠笑了笑,
“當然,我還記得那窩燕子,我與應龍都很喜歡,只是那群小燕不知為何更喜歡我,一次我被族里師傅加練,他就自個把它們烤來吃了,
我記得當時我哭了很久很久,甚至于對其大打出手,不過最后被大娘知曉,挨了頓鞭子,停了兩周月俸,實在讓我記憶猶新。”
趙年華一怔,臉色微變:
“你……你這為何沒與我說過?”
“說?如果說?怎樣說?父親為一族之長,事務繁密,平日也只有月旬見上一面,還有大娘在,說了又如何?再挨一頓鞭子嗎?”趙無眠語氣平淡道。
說著說著,端起茶水自己飲上了一口。
“……可無論如何,你與應龍都流著一樣的血……他喚你兄,我們都姓趙啊……”
這位時至中年,地位極高,武功極強的中年男子,久違地感受到一陣心涼,澀聲道。
“是的,流著同樣的血,可正因為如此,我才被其剜脈抽血,于云頂墜落,染上一身塵埃,這個兄字,如今想來,實在有些……有些太過沉重了。”趙無眠嘆息一聲。
“你這次回來,應當不僅是為了昔日恩怨吧。”
趙年華不知如何接話,轉開話題。
“自然不止,此次之行,在我看來只是順便,順便拿回自己的東西,順便了結昔日的因,事畢后,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趙無眠輕聲解釋道,
“這件事,將會是古今之大變革,此后天地將喚發新生機,原本腐朽的秩序,也會被徹底破除。”
趙年華一怔,再三確認了下對方的氣息,神色開始變化。
“你此次走……我當沒見過你……還有聽為父一句勸,與外鄉狼犬為伍,無異于自斷退路!”
“父親,我原以為你會說這次歸家,就不要走了,與那邊除去關系,剩下便交給我。”
趙無眠輕輕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將另一杯無人飲過的茶水端起:
“看來我又猜錯了。”
“你……你要知道,你現在勾結的是黑佛教,是千羽界的妖道獸魔!我是想救你,可把你留下,那卻是在害你,害整個趙氏!”趙年華冷聲道。有著一股恨其不爭之感。
“父親,我這些年在外流亡,除了修煉,修煉,修煉外,還最喜歡聽一支曲,你知道是什么曲嗎?”
趙無眠忽地說道,說著八竿子打不著一邊的話。
趙年華一怔,他自然不知道這些,不過沒關系,對坐之人,很快便自顧自地解惑了:
“那曲子名為水調歌頭,為那玉侯府的世子所作,流傳還極廣。
其大致曲詞為……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說著說著,還輕聲唱了起來。
只是在唱的途中,俊美男子臉上笑意卻慢慢隱沒,
“趙無眠,不應有恨,可怎能不恨啊。”
說罷,一口飲盡了原屬于趙年華的杯中之茶,看著一臉愕然的趙年華,緩緩起身。
異色的雙瞳在陽光下,流過詭譎的色調,身上好似蒙上了一層奇異的光輝。
“所以父親啊,今日我要做的你已經知曉了,那么現在,你可以試著阻止我……當然,最好試一試。”
俊美男子輕輕將杯子放在桌面。
一團團漆黑的火焰忽地燃起,很快便將趙無眠吞沒其中,
而就在這時,四通城之中,有百姓發現,天空高懸的烈日,忽地缺了一塊,半邊變得漆黑無比。
“嘭!嘭!”
重重的擂鼓聲如春雷炸響,響徹天邊的薄云。
與之伴隨的,還有整齊莊嚴的奏樂之聲余音繞梁。
泰州,昔日九渡。
廣闊的祭禮廣場之上,漢白玉鋪砌的道路中心則是一座祭壇。
祭壇分為九層,每一層為各色錦緞神幄,擺放有各類祭品,諸如玉器,骨器,水果,酒類等等。
天壇之外,有一大鼎,燃有常人大腿之粗的香火,升起寥寥青煙。
而一隊隊巡邏甲士,個個精氣血壯,身穿甲衣,來回逡巡,極富莊嚴之感。
這是祭禮,大淮祭禮,真正為期準備了數月有余,甚至引得諸州聯軍攻伐的祭天之禮。
此時一道道詭譎的黑色狼煙沖天而起,宛如活物一般,彼此交錯勾連,在天空之中形成一個龐大的陣型。
而地上則有龐大的祭禮隊伍如螞蟻般緩緩前行,手持各種祭祀之物,走向廣場中央的天壇。
每愈接近之時,擂鼓聲便越沉重,奏樂聲也越高昂。
到最后,這龐大的祭禮之聲,將天邊薄云都給震碎。
這時,一位身穿金色九龍袍的中年男子終于登上天壇,環顧四周后,眼睛微瞇,露出莊嚴之色:
“臣,生于赤縣,大淮之主,奈以渺渺之身,無力牧民于岸,謹以此時,引降下雷霆雨露,聆聽真名道音……”
下一刻,驟然天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