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湍瀑布之下,云兆和立于青石之上,漫天水汽縈繞周身。
他看了眼落來的飛鳥,伸手一招,直接將其引至手中。
“看來獨孤兄果然機緣非凡,我的人已經傳來消息了。”他臉上出現澹澹笑容,隨后從飛鳥足下取出信筒,
手一搓,一張滿是奇異符號的金色信紙便出現在手中。
信上內容經過特殊密紋加持,旁人得到也根本無法破解,由專人專鳥遞送,清晰記錄有崖柏海域情況。
“嗯?”云兆和看完信紙,卻是笑容慢慢收斂,眉頭微皺。
“怎么?事情有變?”獨孤絕起身,手中斷劍倒提,察覺到對方神情不變,雙眼微瞇,沉聲道。
“有變是正常的,世間萬物,無時無刻,皆在變化,這不值得驚奇,一切還在掌握之中。”云兆和澹澹道。
如他所料,此番海祭,果然波及了整個崖柏海域。
而林末此人果然吃軟不吃硬,與阿迪拉所攜海族對上了。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前者居然扛過了第一波海祭。
如今崖柏海域混亂,使得他的人,也失去了消息。
“一妙石樹,此物確為至寶,傳聞天生造化,的確能解隕魂情花之毒,珍貴之處,你應該知曉,你真能拿出?”獨孤絕句僂的身子直起,眼神變得銳利。
“能否拿出,應該是我擔憂的問題,不應該由獨孤兄困擾。而再是珍貴,再是至寶,于生死存亡,在親人摯友前,也會無足輕重。”云兆和澹笑道。
身上黑白相接道袍上的魚龍花紋,于水汽中熠熠生輝。
“七海上有關一妙石樹的最近傳聞,在那什么崖柏海域,你有布置?”
“獨孤兄果然磨劍于前,便觀天下事,不過布置談不上,只是因緣際會罷了。”云兆和搖頭。
“那邊貌似出了個不弱的人物,年紀不大,但實力極強,聽聞也是我等一派,生死存亡……莫非其脫離了?”獨孤絕疑惑道。
“那名小友確實不弱,有你我年輕時風范,不過還是太過稚嫩,至于脫離,此時七海局勢,他們怎會脫離,又怎能脫離?
至于生死存亡,不過是利益軋亂罷了,這個世道,誰人能置身事外,誰人又能保證長盛不衰,我等雖是同盟一派,能做的,又有多少?
于這蒼茫大地上,都是爭渡的過客罷了。”云兆和嘆息。
“上面知道嗎?”獨孤絕冷不丁問道。
“知道也是不知道,不過鬧到這個程度,也該我們出場了。”
云兆和笑了笑,“原本我還以為,會更加順利一些,沒想到的是,這位小友很是頑強,有點出乎我的預料了。”
“趁火打劫,說出去終歸不好聽,若是你能牽線,我可以與之交易,盡量做到彼此公平,當然,某也會記你一次情。”
獨孤絕大概已經知曉了云兆和的打算。
但不知為何,他由此想到了當年的自己,舉世皆敵后,有人以他心愛之人相脅,那種痛苦,那種絕望,直至今日,即使將前者挫骨揚灰,他也無法忘卻。
銘記于心。
“無妨,既然要請獨孤兄一劍,若還要獨孤兄出手,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貽笑大方?而此事絕對談不上趁火打劫,
如今海祭第一波結束,還要最重要一波,我施以援手,再幫助其安定,保全剩余親友,難道還比不上一株死物?”
“……”獨孤絕一時不知怎么回復,想要說些什么,可看著自信滿滿,運籌帷幄的云兆和,終歸重新坐下。
“說起來,那位小友對我還算十分恭敬友善,只是,世事難料……也罷,我現在便出發,能多助一分力,便多助一分力吧,
正好解決此事后,云某還需去一趟益州萬佛寺,請一請我那降龍好友。”云兆和搖了搖頭,緩緩閉上雙目,澹澹道。
七海七海島。
一只只自海淵而出的巨型海獸,靜靜地停靠在七海島南側的海岸線之上。
一座座小山般的海獸,海面下濃郁的黑影,就連以往洶涌的波濤,此時也平靜了。
沙灘上,此時多出了一排排海族特色的建筑,此時已經有不少海族進進出出。
鱗次櫛比的建筑群后,隱約還可見一些大小不一的水晶宮。
這些是新從海淵走出的十強海族中,大老,高手的居所。
自泰州九渡戰場開啟,龍門,洞天消息接連出現后,陸陸續續,便不斷有海族從海淵走出。
不乏十強海族。
很快,七海島南半島,便被劃分給海族,其上的所有陸人,宗門,通通被遷移離開,讓出地盤。轉移至其他區域。
此時,島上最高一座水晶宮前,迪文拉身著藍色的黑海馬一族特制鎧甲,胸前鑲嵌有一株玫瑰形的珊瑚礁,雙手背于身后,眺望遠方。
雙頰處的菊花般的肉質褶皺此時顏色更深,由黑轉赤,與略顯澹黑的皮膚相襯,給人以一種異樣感。
而澹黃色的童孔中,原本自發而來的狂意,此時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平靜與柔和。
“想不到我還有機會,于這陸上,見到如此多的族人,于此群居……”他輕聲感慨,“看來從一開始,我等的選擇,便是對的,即使為之犧牲至此,只要能看見希望,便是值得。”
“犧牲若有回報,還算值得,像血鯊一族,受了如此損失,不也就那樣?”
他身旁,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其是一個須發皆成黑色的壯漢,一頭長發扎成十數條粗大發辮,垂散在肩頭,身披石質鎧甲。
鎧甲胸前,有一張滿是尖牙利齒的大嘴,兩肩則落有奇特蛟首,給人邪異霸道之感。
“這便是世事難料之處,誰能想到,血鯊一族副族長,會如此輕易,便被突襲重傷?”迪文拉搖頭,
“就如同誰能想到,阿迪羅一路海祭到那等程度,最終在崖柏海域,卻栽了個大跟斗,害得歐佩羅也犧牲了?”
“那是他太急了,他想要一同義水海域,崖柏海域,一同海祭,最后卻沒料到,后者直接出了差池,白白浪費如此機會。”壯漢搖頭,灰色的眼眸中,滿是不屑。
“情緒會左右人的意志,最終,招徠災殃,我明白了這個道理,而他卻還未醒悟。”迪文拉感慨嘆息。
“動手的是誰知道嗎?歐佩羅實力雖然差些,但在海祭加持下,也足以擔當大任,難不成是金鱉島,或者血鯊一族出手了?”壯漢沉聲問道,有些意外。
“這個還不清楚,不過依照我等約定,血鯊一族應當不會違約,而金鱉島,那位碧央真人,也未曾出……”迪文拉還想說什么,忽然間,前方平靜的海面,一道黑影急速躥出。
那是如蛇般的黑影,躥出海面后,居然張開翅膀,與飛鳥一樣,急速掠起。
不足兩息時間,便在蔚藍的天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兩人身前。
隨后吐出一枚迷你海螺,繼而再次飛走。
迪文拉拿起海螺,隨意打入一股水元,很快便有海族口音于海螺中傳出:
“崖柏海域劇變,海祭失敗,歐佩羅戰死,攜帶海族死傷慘重,幾乎全部覆滅,出手者已確定,為靈臺宗佛子,崖柏魔佛林君末。”
“崖柏海域劇變,海祭失敗,歐……”
“崖……”
海螺中,聲音不斷重復,略顯急促,能夠感受到傳音者當時的不平靜。
“沒想到,居然是靈臺宗出手,后者竟然膽敢反抗?”壯漢略顯錯愕,有些沒料到。
海祭此事并不算隱秘,一般層次達到的勢力,幾乎都隱約能得到消息。
若是被選中之人,有能力,有人脈,可以只需付出代價,進行避禍。
雖然也會有損失,但好歹能保全性命。
而如果沒人擔保,稍稍聰明點,也能逃離。不會硬剛。
因為此次海祭,算得上一種潛規則,于七海盟中,稱得上是默許。就連那些勢力背后的海族,也都承認了。
眼下,一方陸人宗門居然反抗?
“靈臺宗佛子?”迪文拉也愣了愣,不過轉瞬恢復平靜。
“我曾與其見過一面,當時只覺有些不簡單,沒想到一直在隱藏實力,如今更令阿迪羅那家伙吃了個大虧。”
說到后面,他還笑了笑。
“此事你準備如何應對?”壯漢轉過頭,問道,“雖說你與阿迪羅不對付,但此事事關你黑海馬一族利益,更是起到殺雞儆猴,震懾其余海族的關鍵作用,
這么了結,怕是不好……”
“不好?有什么不好?”迪文拉卻是有些不以為然。“此次海祭,確實意義非凡,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難不成將海祭搬至臺面,再現當年海祭之況?
如若這樣,惹得大周那邊忌憚,那才是真正不好。”
他說著,再次笑了笑,兩頰處的肉質菊花,隨著臉部肌肉扯動,真正盛開一般。
“阿迪羅這個廢物,這點事都辦不好,那便老老實實回來,至于關鍵作用,從來不在他,而在于我,而在于左歐叔你!”
飯團看書 迪文拉自顧自說道,“上次重傷,我因禍得福,完成了水元四類性質變化融合,成功完善了我的海域陰淵態,算是未來可期了。”
“你當真到了那一地步?”此話一出,原本一臉平靜的壯漢,頓時色變。
迪文拉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兩處肉質菊花開始蠕動,轉瞬爬滿整張臉龐。
整個人瞬間氣息變了變。
“左歐叔,我這邊進展不錯,不知你的傷勢恢復得如何?”他聲音換了個腔調,顯得有些粗糙。
說話間,居然引得周身水氣氤氳,有些玄奇。
實際上,這只是海域陰淵態的奧妙之一。
水元四類性質變化,在海域升華為海界后,可成陽淵態,陰淵態。
他未曾完全進行海祭,突破海司,但卻能完成這一變化,戰力進入那一層次,足以見他強悍之處。
“世人皆言你有海皇之姿,是為夸大,此消息若是傳出,必然會震撼……”左歐有些唏噓,隨后微笑道,
“我之事,不急……不過海淵中,只要那幾位不來,便影響不了你,你放心便是。”
“如此甚好!”迪文拉咧開嘴,露出猙獰的牙齒,心中頓時有了思量。
“這樣得好,我倒也不必畏首畏尾了。不過在此之前,還需左歐叔隱藏一二,留作后手。”
左歐聞言點頭,
“此事簡單,不過你需要真正展露鋒芒,顯現自身,只有這樣,對你才有好處。另外,阿迪羅如何處理?將其召回?
另外,那靈臺宗,你準備怎么辦?雖說不是其之過,但終歸對你黑海馬一族已經構成了極其嚴重的挑釁,若是不處理好,或許會授人以柄。”
“無論如何,海祭之事,此時不能擺到明面上,這樣,我讓冥蛇族的圖蘭去一趟,讓其將阿迪羅帶回,順便提示一下那靈臺宗,
它不是一直想要臣服我黑海馬一族嗎?這便算一次考驗吧。”
“這樣也好……”
左歐思索了下,點點頭。
“看來自上次的失敗,你確實成長了不少。”他臉上露出贊賞之色。
若是按以往的迪文拉,早便將這些沒有價值,只有麻煩的人,或物,通通毀滅解決了。
哪里會像現在,冷靜處理。
“只有曾經失敗過,落寞過,體會過死亡,才能真正做到以理智見世事為樂。”迪文拉微笑道。
對于他而言,阿迪羅也好,黑海馬一族聲名也罷,雖說會對他造成影響,但其實都不重要。
這個世道,只有實力才是真,只有價值才是真。
就如他完成海域陰淵態,便彷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切盡皆不同。
那才是他真正值得追尋之物。
至于阿迪羅?
對方若是聽話,順從也就罷了,要是再像這次一樣,與他胡鬧,再度造成大量損失,礙他的事,他其實并不介意,將其處理毀滅。
他真正在意的,其實在于藍眼鯊一族,血鯊一族,甚至于陸上那些陸人,以及那千羽界的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
那些,才是真正值得認真的對象。